“主公,沅溪縣人心未附,本就不值得冒險去救,屬下有一計獻上,可不費吹灰之力,破得梅花軍陣,爲主公再添一員大将。”
原秋此人,品德上面,雖然是不怎麽行,才學方面,的确是沒得挑。
這位爲求保命,投靠陳平以來,的确是盡心盡力,隻用了不到一個月時間,就把興慶府各行各業,全都規範整頓得井井有條。
以旁人的眼光來看,就是既有雷霆手段,又有菩薩心腸,很好的貫徹了陳平的一些構想。
并且,原秋比那些從興慶府提拔起來的寒門書生更大膽十倍,施政之時,仗着胡勇新練出來的陷陣新軍,那是百無禁忌,頗有一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味道在裏面。
當然,手段隻是方法,目标其實是太平。
陳平對他最是感到滿意的是,這家夥手段狠毒,辦事老辣的同時,竟然還沒忘了幫自己這位興慶府大将軍揚名。
說白了,原秋的名聲在興慶府城算是稀爛,很多人都偷偷的說,這家夥就是一條惡狗。
但是,陳平的名聲,卻是絕對的光明。
走到街上,都有百姓痛哭流涕,感恩戴德的前來拜見。
能做到這一點,就很難能可貴了。、
有時候陳平就會想。
假如那位北周十三皇子沒有遇到自己,不曾在得到滄龍印的前一天,被斬殺在幽山深谷這中……
待他起勢之後,很可能真的憑借着手下的文臣武将,把江南八府十一郡搞得兵無戰心,家國之念淡薄。
還真有可能被北周大軍一鼓而下。
投降的絕對比戰死的,要多上十倍不止。
所以,盡管現在陳平憑借着滄龍印,憑借着數戰皆勝的名聲,吸引了一些落魄文人前來投靠,其中也不乏有幾位真才實幹的厲害文士,但陳平還是比較喜歡原秋的行事方式。
此次主動出擊,主打的就是一個侵略如火,以快打快,打掉東木軍三路兵馬的瘋狂氣焰,必然不能堂堂正正的大軍交鋒,陳平就把這位帶在了身邊,随時問計。
“原先生有何計策,盡管講來,若是能破得此陣,算你一功。”
透過薄霧,陳平以飛在天空上的小青鳥目光,看到沅溪縣的城池影子的時候,陳平揮了揮手,五千騎停了下來。
借助小青鳥的獨特視角,他看到了,此時清江蜿蜒,田野蔥綠,一片平闊原野之上,正有着黑壓壓的軍陣,以及沅溪城内慌亂失措、喧鬧不休的情景。
這時,探馬回報。
一員騎兵,身着皮甲,身上插着兩支箭矢,疾馳而來,見着騎陣,連忙滾落下馬,拜伏在地,“将軍,小的已經探明,白梅将梅羽已然試探性攻過一次城,差點就已破城。
還有,沅溪縣尉方繼領八百騎出城邀戰,梅羽單騎出陣,交手不過一合,刺死方繼,破八百騎。聽說,逃入城中之人,隻餘五百……”
難怪,城内人心惶惶,竟然連戰意都沒有了。
但是,剛剛從小青鳥的視線中可以看出,城内至少還有着三千到五千着甲士卒,其餘民夫丁壯不計其數。
沅溪縣的兵力,其實并不弱,如果死志守城的話,面對東木軍攻擊,阻擋個兩三日一點問題也沒有。
“我可記得,當初興慶府吳同知頒下緝盜文書,沅溪縣還曾經響應,那次,我經過此縣之時,此城兵馬也算精銳。”
陳平想起當日自己帶着花臉兒經過此地,不但遇到春水劍派趙老倌兒攻擊,事後,更是滿城江湖人士以及城内兵丁圍殺,好不容易殺了不少人,才沖出城去,投宿荒野。
由此可見,沅溪縣令的思想傾向很成問題。
“沒錯,沅溪縣令趙士誠心向北周,早就與北周十三皇子眉來眼去,不但是他,城内三家大戶,兩家商行,全都與趙家聯通一氣。
他們不願投靠東木軍,是因爲看穿了東王公此人,不管再怎麽兵雄勢大,總是脫不了流寇裹挾那一套,并非明主,很難成事,一旦占了此城,身家性命難保,因此,必然會拼死反抗。”
原秋侃侃而談,停了停又道:“趙士誠此人才學還是有的,尤其擅長吟詩作對……不過,此人有些看不起江湖草莽之輩,還是忽略了清水幫那些讨生活的苦力漢子。”
“怎麽說?”
陳平來興趣了。
“清水幫雖然沒甚高手,幫主和副幫主都隻是堪堪練到開奇經三四脈,但是,這個幫會卻是人員衆多,頗有一些對官府不滿的江湖人士藏身其中,如今東木軍攻城,他們就是最大的隐患。”
“你的意思是?”
“主公派了混元武館衛遲接管沅溪兵馬,事實上,他并沒有做到這一點,一到沅溪縣,就被控制了起來,雖然未曾被殺,卻也寸步難行。不過,前兩日此人曾經傳信過來,說是已然掌控城北水道……”
陳平這段時間忙的事情有些多。
主要心思都花在興慶府府城内部,周邊十三縣隻是下了召令,讓人調集兵員,提供糧草,并且,還派出十三位混元武館弟子前去掌控兵員武力。
十三座縣城,也隻有羅橋縣王凱和伍青山兩人來信,說是已然上任,掌控大部兵馬。其餘十一縣并不曾理會,而且,糧草和兵員也沒有運到。
如衛遲、王凱和伍青山等人,就是陳平親自從數十位混元武館外門弟子之中提選出來的優秀弟子。
在他親自教導之下,總計有八位外門弟子從混元鐵身中期提升到鐵身大成的地步,算是筋骨強橫,血氣健旺,稍加曆練也能領兵作戰。
陳平請示過自家師父之後,把這八位外門弟子提拔成親傳弟子,并且,還把自己五位師兄,也派了下去。
在他的設想中,如今奪取興慶時日還短,也沒什麽親近人選,最信得過的,當然是混元一系,有韓無傷和司馬柔鎮着,這些人多少還算是可靠的。
隻要武力還過得去,陳平當然舍得放手。
隻要再過一段時日。
等到原來的長空武館弟子與風雷、十方武館的弟子們,也會慢慢的選擇其中高手爲将,這事得一步步來。
當然,并不是陳平比較親睐這些武館弟子。
而是在這個時代,能夠花費銀子去武館學武的,家中多少都有點餘财,至少,間三差五的,還是能吃上肉的。
而且,武館弟子們,大多數都是認字的。
他們的人品道德,有着武館師父教導,總也不會偏到哪去。
比起江湖上那些混在幫會之中,整日裏殺人放火偷蒙拐騙的自然要好上太多。
至于各家豪門的家丁和親信,也有一些人才,陳平暫時還不敢用。
在自己根基未固之時,一旦用了這些人,就不知道,到底他們會忠心于誰。
“你的意思是,混入城中?”
陳平大緻上了解了原秋到底是出的什麽計謀了。
說穿了其實一文不值。
如今城外白梅将領騎兵八千,步卒一萬五,結成方陣,絕不輕動。
自己這五千騎與其正面沖鋒硬戰的話,倒也不是不能赢,就算能赢,以少打多也很可能會損失很重。
當然,慈不領兵,死個一兩千騎兵,隻要勝得此戰,甚至兩三千騎,都沒問題。
事後收攏殘軍降将,還是有得賺。
但是,帳不是這麽算的,如今自己剛剛立下根基,兵員,尤其是精兵,實在是太少了。
别看兵力總數達到兩三萬,實際上,其中新丁占了一半。
見過血腥,經過操練,有着戰鬥力的兵馬,能挑出一萬五千,就很不錯了。
一戰折損數千,對陳平來說,損失就很殘酷了,搞不好,軍心都會微微動搖,日後又要花費很多時間,很多精力來練兵洗腦,這又何必呢?
所以,他不但要勝,還要完勝。
把手下的精銳兵馬,越打越多,越打越強,盡量少折損,才是最佳戰略。
“沒錯,就是混入城中,不去沖其大陣,隻是小陣交鋒,以主公的本領,對上白梅将,是擒是殺,自然是無比輕易。”
原秋正容一禮,沉聲道:“東木軍四靈八将之所以如此有名氣,就是因爲這十二位将領對軍陣十分精通,已達到運陣二層通意境界。
如果主公真的想要以五千騎沖其大陣,很難速勝,用奇計出奇兵就成爲必然,初戰用謀,事關重大,還請主公三思而後行。”
陳平心中一凜。
他剛剛也不是沒想過,以戰代練,先與對方拼一拼大陣,如果看到機會,就直接碾壓斬殺,看看勢不可爲,損失太大,就撤下來另想他法。
原秋這麽一說,他回頭望了望韓小茹以下諸弟子以及那些殺氣騰騰的騎兵,看到他們面上的渴望和興奮,心情就有些複雜。
‘這些人果然還是極信任我的,相信我能領着他們大勝而歸,倒是并不急着練兵。至少,不應該在我親領兵馬出戰的時候折損。’
原秋所說的運陣二層通意境界。
現在的陳平自然是明白的。
此方世界戰陣交鋒,不但有着人馬合一之術,真氣和氣血增幅馬匹力量和耐力這是基礎。
組成大陣之後,主将更能凝聚軍氣,增幅本身戰力,能迎戰高出自己幾個層次的對手。這是對付武者高手的不二良方。
因爲此方朝廷對于軍陣之法,并沒有大加控制,所以,大陣人人會布,就算是山賊土匪,也會用出一兩手殘缺軍陣來,戰力大增。
尤其是連年戰起,隻要是軍中出身,基本上都會一手陣法,能練出屬于自己的軍陣。
戰陣弱一點的,就如當初的宣武衛都尉張連山,運陣的水平就隻達到聚氣。
也就是說,能夠把麾下兵力血氣聚集起來,沖上一波。
并不會太過靈活的運用。
主要戰力增幅也隻是在主将身上。
陳平當日單騎闖陣,與張連山硬拼數招,他手下的騎兵和軍陣,基本上沒有給陳平造成什麽威脅。
幹掉主将之後,直接就把騎兵收降了。
第二個層次的運陣,就是在混元山下遇到的姜無極和姜元同父子了。
姜元同領三千騎運轉青木鎖龍陣,運陣水平又高了一個層次,達到通意層次。
主将不但能聚集四方兵士氣血内氣,更能心意相通,随心布陣……三千精騎如同觸手般,此進彼退,把陳平困鎖得死死的。
若非陳平第一次偷襲,對方陣勢沒來得及徹底運轉起來,很可能就隻能被圍在中間,拼消耗,拼耐力。
要麽,就把陣法整個打崩,打得對方陣勢不全。
要麽,就打得陳平自個兒沒有力氣,直接被困殺。
這就是通意的作用了,靈活無比。
四靈八将也就是在這個層次,姜元同本人,因爲是東天王的親弟弟,真正的練兵用兵水平還沒有達到四靈八将的水準,隻是因爲身份問題,領了東天王姜元昊的親兵跟随自家老父親出來辦事,算不得什麽厲害将領。
白梅将運陣水準達到通意,麾下又有自己練出來的兩萬餘騎步卒,擺出梅花陣,陳平自忖,以自己如今的實力,也不是不可硬拼一回,卻也沒有萬全的把握,可以護住手下騎卒。
這一點,他還是有數的。
因爲,他自己的運陣水平,嚴格來說,也隻是通意層次而已。
這還是因爲滄龍印的加持。
否則,就隻能與韓小茹差不多,能夠啓陣聚氣加持,領兵直接沖鋒就不錯了。
不過,陳平發現,韓小茹這大妞,天生對軍陣敏銳。
現在領兵,已經指揮得很是順手,很可能是摸到了通意的門檻。
這一點,比起當初的混元武館大師兄張固,長風武館的大師兄李延光都要厲害一些。
甚至,比起精擅練兵的胡勇,還要強上不少。
隻能說,有些人就是天生的領兵奇才,天賦這種事情,并沒有太多道理好講。
“四靈八将倒也罷了,東木軍扯旗聚衆,因爲時日尚短,底蘊不足,并沒有練出什麽天下名将來。最麻煩的還是崔虎臣,此人不但實力高深莫測,領兵作戰更是老辣精強,他的軍陣運用層次,當年還在北境之時,就已經達到了[八方]層次。”
原秋歎了一口氣。
隻希望那位崔老先生這些年真的是在家中榮養,認真修練武藝,并沒有關注軍事方面。
否則,若是此人軍陣水平達到第四層次[天地],那才是真的很難抵擋。
崔虎臣領崔家大軍前來,離得還遠,陳平多方打探消息,自然知道這位老家夥的軍陣水平,達到八方層次,主将除了與麾下士卒心意相通,還能調運軍陣聚氣的修爲,分布四面八方任何一個鋒矢将領士卒。
有着八方層次的運陣水準,任憑誰想攻擊他的陣法弱點,基本上就不可能。
最強點随時可以轉爲最弱點,最弱點也化爲最強點。
軍氣流轉,八方支援,隻要想一想也知道這種軍陣,十分難攻難鬥。
“八方嗎?那宇文召呢,原先生可曾了解?”
陳平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這位北周胡騎皇叔,當初領着三千奔狼騎就敢直接沖擊江南,他肯定不是腦子燒糊塗了。
他的領兵水平又到了何等地步?
“不好說。”
原秋沉默了一會。
第四重層次的運陣水平是[天地]境,軍氣不但可以自如流轉四面八方,更能牽引天地元氣,增幅整個軍陣,每個人可以發揮出自身兩三倍、到三四倍不等的攻擊力和防禦。
試想,整個軍陣每個人都能牽引天地元氣,最後彙集起來的元氣,會強到什麽地步?
北周騎兵号稱“滿萬不可敵”,其實就是幾位北周名将帶兵打出來的戰績。
不巧的是,這宇文召,正好就是一位名将。
如今十萬狼騎南下,他兵精糧足,本身實力暫且不說,領兵實力又是強得可怕。
一時之間,原秋都不太想說話了,艱難的轉過話題。
“主公此戰若能完勝,吃了東王公先鋒大軍,再來對付崔家精銳,就有了一戰的資本,到時候,面對北周狼騎,也能周旋一二。”
從這話之中,能聽出原秋的悲觀。
想必,當初他投北周,除了因爲對大離王朝的仇恨與失望之外,也有一個原因,就是看到了北周的強大。
很可能在他的心裏,北周狼騎就是不可戰勝的。
這一點,就算是不說出來,陳平心裏也是清楚得很。
陳平呵呵輕笑一聲,通過小青鳥的目光,已然看到蟻附攻城的白梅軍,已然占了上風,而城内,有着幾股人流行動的方向有些不正常,心知時機到了。
他沉聲喝道:“破鋒騎随我出戰……師姐,你領其餘兵馬随時觀望,若是見到白梅軍陣腳大亂,立即沖陣。”
破鋒騎總共二百人,其中包括陳平選出來的混元本宗四十八位高手。
最強的是孫允和虞志憲,快到先天金身圓滿,最弱的就是小楊桃,堪堪突破銀身境。
在陳平以獨特道種+星元力的套餐提升之下,每個人修爲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除了這四十八人,還有興慶府收服的各大武館弟子,先天高手程無端一人,其餘49個開奇經層次的高手,102位十二正經圓滿的好手。
這一次,除了韓無傷和司馬柔兩位坐鎮興慶府,商銀章維持城内治安,沒有輕動之外。
可以說,陳平已然把麾下高手全都帶上了。
這一戰,不止是要取得勝利,而且,還要讓這些高手多多經曆戰陣,好好曆練一番。
異日爲将,才不至于手忙腳亂。
千軍易得,一将難求。
可以說,陳平領這二百人出兵入城,就是希望練成一批猛将出來。
“師祖,要不你與韓師姐一起?”
陳平轉頭看了一眼孫允,試探着問了一句。
“韓丫頭自保綽綽有餘,她這面危險不大,老夫還是進城迎戰白梅将吧。這天下就沒有不經曆戰鬥的大宗師,老夫還想着領兵再戰五十年呢。”
孫允遷任爲混元宗傳功長老之後,不知是牽動了哪根神經,竟然于古稀之年,激發出了鐵血鬥志出來。
每天像打了雞血一般的,與這個比鬥,與那個拼殺。
這次,卻是想要領兵了。
‘也許,那麽多年一直把他束縛在掌門的位置之上,實在是看錯了人,這位本來就不适合處理太過複雜的事情,最喜歡的就是直來直往,浴血厮鬥,如此也好。’
陳平灑然一笑,“那就,進城,迎戰白梅軍。”
二百騎人馬合一,如同一陣風般卷過,繞着城池疾走,到了北面清江岸邊,此地,已有二十餘人等候。
爲首的正是混元武館弟子衛遲。
此時,這位二十來歲的黑面青年,眉眼之間全是風霜疲憊之色,不過,眼神卻是殺機凜凜,顯然,這些日子在沅溪城過得很不舒坦,憋了一肚子的腌臜氣。
一見到陳平,他連忙拜下,身後二十餘人,也慌忙跪倒。
“末将衛遲,拜見主公。”
“免禮,事不宜遲,衛師弟,爾等前方領路,與你師祖等人奪下北城門。”
“是,主公。”
衛遲長吸一口氣,又向孫允等人見了禮,當下,三十餘人靠近城池,咬着鋼刀長劍,撲入水中,穿過入水口,直接進了城。
陳平安排孫允帶領十餘高手,與衛遲等人搶入城中,打開城門,讓自己騎兵進城,避開與白梅軍鬥陣,就是以己之長,攻敵之短。
剛剛破城不久,白梅将梅羽總不能第一時間,把大陣在城内擺開,他根本就擺不開陣式。
隻待騎軍散開,就是陳平出擊之時。
正在此時,南城門處,轟然洞開門戶,白梅軍鐵騎如風般沖了進來,城内發出一聲大喊,蹄聲震鳴處,四處哀嚎痛哭。
緊接着,很快,四處就燃起火光,濃煙沖天,喊殺聲中,一切恍如地獄。
……
求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