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記得,自己得了這麽多機緣,一直以來,基本上得到的都是普通的灰白色光球,也就是所謂的普通機緣。
這一類機緣,要說沒用,其實也是有些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了。
至少,放在江湖之上,造就一個高手,改變一個普通人的命運,那是綽綽有餘。
但奈何随着陳平的修爲實力越來越高,他發現,普通的機緣,自己奪起來,性價比并不太高。
比如得到的武學,如劍法、内功等等各家獨門絕藝,甚少有比得上自己所擁有所練會的絕學。
這種情況下,花費十點二十點福緣值,去學來有什麽用?
無非就是滿足一下窺秘的奇異心思,了解一下人生無常和各地風土人情。
一點鳥用都沒有。
當然,還是有一點點鳥用的。
那就是可以節省一個時辰到數日時間,節省自己在另外的渠道拿到秘譜看懂奧秘,用來獲得一些武學底蘊。
僅此而已。
這樣的機源,倒還不如直接積攢了用來提升自己的根骨值和悟性值。
這兩種悟性,對于有着劫運值提升修爲境界的陳平來說,前期可能也沒有太多的用處,随随便找一些天材地寶就可以無限縮短了積累修爲的速度。
但若是到了後期,需要的資源再不是那般輕易尋找得到,就算是能夠破境,至少,也得走到境界突破的關口不是。
那時,一個境界與一個境界之間,動不動就需要十年百年,甚至千年萬年的積累,他拿頭去破境啊。
想要無限縮短這種積累的過程,根骨和悟性這兩樣先天禀賦,那是越高越好。
就如傳說中那般,
最頂級的悟性和根骨,有時候,就時一日修行頂得十年之功,甚至,一眼千年,立地飛升。
那種資質才是真的好資質。
自己這才哪跟哪?
所以,從這方面來看,根骨和悟性的等級是再高也不夠。
福緣點是越多越好。
這東西是真的可以改命。
至于劫運點。
當然,也不能小看了。
雖說不能改命,但是,破境這東西,在武林中人看來,不見得比改命要差,甚至,他們還比較看重破境的能力。
就說江湖中人。
他們大多數人是缺少功法嗎?是缺少資源嗎?
其實都不是。
尤其是那些有着宗門,或者是有着背景家族的武修,他們幾十年如一日的修練,不說成爲大宗師,展望一下天榜排名。
就算是排名地榜,或者是能突破先天的,又能有幾個?
大多數人練着練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卡住了,卡得欲仙、欲死,别說與天下英雄争鋒,甚至,被身旁的同行者,一點點落下,終于落寞收場。
在這些人眼裏,破境如喝水,簡直就等于沒有瓶頸,這是比最天才的天才,都要恐怖的能力。
……
看着金色機緣出現,陳平一時之間,思緒翻飛,想得有些遠了。
心想自己的銀色機緣都曾經隻得到一個,如今又來個金色機緣,不知又能給自己什麽好處,他已經有點迫不及待的想要“溯源奪運”看一看了。
可惜現在場合不太适合。
轟然響起歡呼聲,一陣接一陣,還有旁邊那些七星一脈長老弟子傳出的驚喝聲,也是聲聲入耳。
這畢竟是地榜第一啊。
雄踞地榜第一的名頭如此多年,甚至讓海外三仙島傳人,與大離王朝繡衣衛指揮使爲其作配。
唐林兒這人就不說武功,單說氣運,肯定是濃厚無比。
抛除他的心性來說,其人武功,其實也是有着排名相匹配的強橫。
這種人物死在混元山風雪崖,尤其是死在自己手裏,怎能不讓人震驚萬分,事情傳出去,想必還要引起一連番的劇變。
此時自是不得而知。
混元一脈弟子都知道,這一戰,己方其實已經赢了。
“好,太好了。小柔兒,你收了個好徒弟啊,确是給爲師長臉了。”
孫允布滿皺紋的一張老臉,似乎每一個褶子都在發光。
“這可是地榜第一,地榜第一的唐林兒,是我混元宗大敵法相宗下一代掌門,号稱有望神武的禅宗最出色新一代繼承人,就如此死在這裏。
哈哈哈……祖師顯靈,定然是祖師顯靈,不願見我混元宗傳承滅絕。
終于有中興弟子出現,我混元宗再興之日不遠矣……”
老頭笑得甚是猖狂,看着陳平的目光,越看越是喜愛,漸漸的就老淚縱橫。
似乎有着羞愧,又有着難受。
聽到他的笑聲,身後的一些混元弟子全都臉色又喜又悲。
喜的是,以後終于不要過這種朝不保夕,看不到什麽前路的清苦日子,也不用擔心什麽時候就有敵人殺上門來,生命時時刻并不會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笑聲隆隆處,從身後洞窟之處,也湧出來數十小弟子,男的女的都有,有些人身上還沾着血迹,臉上還挂着淚痕。
此時面上全都露出了喜意。
看着這些人,陳平于是明白了。
爲何先前上山之時并沒有看到什麽混元本山的弟子,到處都靜悄悄的,連灑掃之人都看不到幾個。
當時感受到高手氣機所在,一路掠過,心裏沒有多想。
現在想來,想必是祖師洞中深處,祖師婆婆壽元将竭,因此,混元宗本山弟子擇出佳徒前往繼承絕學。
多半,還有着繼承祖師婆婆畢生修爲的意思。
因爲,據陳平聽到的消息,如今的祖師婆婆沐雲裳,當年自五代祖師倒行逆施一戰之後,就自閉于祖師洞,再不過問派内事務。
這也是快死了,才讓服侍童子傳出話來,想必是不想一身大宗師境界的修爲随着自己就這麽散入天地之間。
這樣想來,當時的法相宗唐林兒藏頭露尾不顯真容,很顯然并不是想要瞞騙在場的任何一位混元宗長老。
而是想要騙過祖師洞中壽元将近的祖師婆婆。
“他是想偷襲?莫非,他認爲自己的修爲實力,可以越級博殺了混元宗的大宗師境界的祖師婆婆,也算準了一旦混元一脈弟子敗亡的最後關頭,沐雲裳會出現?”
“也不是不可以做到,如果是一個老朽到極緻的大宗師初階,被正當盛年的地榜第一偷襲,很可能也會受傷。
甚至,全力動手之後,生命力消耗過快,甚至會加速死亡。
而那位法相宗新一代扛把子,卻是練了梵我如一這等奇詭武學,可以轉移傷害。
等閑重手,一招兩招的,還真幹不死他。
所以,他的手段很可能得逞,而且,還可能會取得逆斬大宗師的成就。
以無敵大勢,直接沖破天地玄關,成爲大宗師,一步登天。”
“并且,一戰而沒師門大敵,爲師父報得百年大仇,名望加身,修爲狂漲,返回法相宗之後,定然掌控大權,再配合北周一統天下的行動,到時候,指不定給他做出什麽大事來。”
“好算計,好圖謀。”
陳平心中暗想着,思感神念往洞内探去,就發現,裏面通道還剩餘着一些武藝低微的侍女婢仆等,老老少少的。
卻是沒有感覺到任何一股強大氣機,也不知是那位快要死的祖師婆婆沒有趕到,還是對方的斂息手段更爲高妙,自己察覺不出來。
……
“師父,這些七星一脈弟子,是不是……”司馬柔微微躊蹰,上前建言。
暗道,如今山下百廢待興,正是用人時候。
長空武館的七星劍一脈弟子已經全部歸心,甚至,連自家徒兒也學了七星劍,正在想方設法的解決引星力灌體神志大變的弊端。
眼看着就要解決了。
當年的禁忌好像也不存在了。
是不是就可以以強勢收服這些七星一脈弟子,引爲己用,當然,那些手上有着混元弟子血腥的就不能留,可以斟别收降。
這話說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合時宜。
一個面色蒼白的長臉黑須老者一躍而出,冷然道:“十死無赦……
七星一脈,竟然膽敢違了祖師當年禁令,公然修行禁法,此次又圖謀祖師婆婆傳承,實在是罪不容恕。”
這人正是三長老崔士弘,先前與七星一脈長老蕭明戰了個不分勝負。
他看上去就性格火爆,就算是眼前形勢大好,仍然眼眸冒火一般的盯着蕭明,全身筋肉崩緊,不曾放松半點。
“崔師弟說得沒錯,小柔你先去一邊歇着,此事關乎我混元本山顔面。
師叔師祖他們,想必也想看看我等今日了結此事,非得親手清理門戶才能圓滿。”
混元一脈掌教孫允也是沉聲正容說道,話語裏雖然指的司馬柔,其實是說陳平。
剛剛這位厲害得讓人完全無法想像的徒孫,雖然大大給自己長了臉。
但是,孫允卻并不願意就這麽揭過數十上百年來的恩怨情仇,非得與七星一脈戰個你死我活,甚至,不想讓陳平動手相助。
“師父,您看過那幾封書信了?”
司馬柔心中咯噔一下,面色就有些擔憂焦慮。
“看了……”
孫允沉吟了一下,歎了口氣又道:“伱們在山下怎麽做我不管,必竟所收門徒,包括你家寶貝女兒都沒上過本山,拜過祖師,暫時算不得本門真傳。
他們并不用嚴守祖師禁令,有些事做了也就做了。
我等卻是不同,禁令一日還在,就不能當做不存在,往日裏發生過的事情,也不能當做未曾發生。”
說着話,孫允再不遲疑。
轉首向陳平笑道:“這一次,還請陳将軍旁觀,不用插手,此爲本山事務,容我等自行處理。”
“師祖說得甚是,遵命。”
陳平笑吟吟的應下,似乎沒有一點不滿意。
他的耳力何等厲害。
司馬柔與孫允說的話雖然不算大聲,他早就聽得清清楚楚。
合着對方幾位長老不是沒有收着信件,而是收到了,根本就沒有理。甚至連回信也沒一封,顯然是覺得這提議太過荒謬。
原因呢,剛剛孫允掌教其實也說得明白了。
祖師禁令。
自己這些人基本上都犯了。
此時與七星一脈殊死搏鬥,讓自己這個學過七星劍的弟子站一旁看着,也不算奇事了。
若非先前一戰,自己有大恩于混元山,恐怕這個掌教師祖,還不會這麽好臉色。
高低得斥責司馬柔一番,好好說道說道七星劍的事情,問問她怎麽教徒弟的。
孫允快刀斬亂麻,幾句話堵了自家徒兒司馬柔的嘴,怕再說下去,自己會改變主意,當下揚聲道:“衆弟子,随我殺敵。”
“殺……”
十餘位精銳混元一脈弟子,陡然應聲,殺氣沖天,眼珠通紅的直沖七星一脈殺了過去。
這些都是九代十代弟子,如孫允這一輩的八代弟子,死得差不多了,隻餘下幾個長老。
如今,二長老虞志憲斷了一臂,胸口還中了一劍狠的,躺在一旁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其餘人等,除了從山洞裏出來的一些連混元鐵身境都沒練成的弟子之外,全都沖了上去。
而七星一脈弟子呢,也是各個勇悍。
到了這等關頭,也沒有什麽退縮之意,在兩位長老的帶領之下,更有着背水一戰的悲涼。
從酉時初一直拼殺到戍時初,整整一個時辰之後,随着七星一脈最後一個長老顔複,胸口被孫允一拳打穿,轟然倒下,七星劍一脈,已然一個活口也沒了。
而混元一脈,孫允右胸中了一劍,臉色蒼白,不斷咳血,顯然傷重。
而三長老崔士弘左腿被斬了一劍,深可見骨,身上更是有三四道長長血口,最終還是把七星一脈蕭明長老拼死,混元劍定兩儀一劍斬斷了對手的脊椎,算是取得全勝。
其餘出戰的十七個弟子,能站立的隻有九人,各自帶傷。死了五人,重傷四人。
這一戰,有些慘烈了。
不過,孫允卻是面露喜色,老淚縱橫,向着祖師洞跪倒在地,叫道:“祖師,今日把七星一脈斬盡殺絕,徒孫不愧混元之名。”
崔士弘也是面上出現蒼白微笑,跟着拜下,似乎完生了畢生大願一般。
身後衆弟子盡皆默然。
數十小弟子站在一旁,有些眼窩子淺的小姑娘,更是嘤嘤哭出聲來。
時不時的就有人叱喝,讓其收聲。
韓小茹不知何時站到了陳平的身旁,緊緊的抓住他的手,手背青筋捏得凸起。
她幾次都要拿劍上前沖,被司馬柔面帶痛苦神情的止住,此時嘴巴已經撅得可以挂起拖油瓶。
“明明可以少死人,爲何要拿命來拼,就這麽顯得很有面子嗎?混元七子,都隻剩下三位了……”
看着那些小弟子面上的凄然之色,韓小茹終于再也忍不住了。
“小茹!”
司馬柔連忙阻止。
不過,這一次,她沒有拍韓小茹的腦袋,也沒有叫她傻姑娘。
顯然,當娘的這次真不覺得自家女兒傻。
相反。
比女兒更傻的是自己的師父,以及師叔和師兄弟等人。
明明就有着一個人可以橫掃的大高手在旁邊,偏偏要自個兒逞英雄,非得死傷一些弟子,自己也傷損根基才滿意。
混元宗會走到今日種地步,幾次差點被滅門,果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事情,早就已然注定。
孫允回頭看了一眼韓小茹,目光中閃過一絲悲傷,卻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強打精神,說道:“接下來,繼續商議進入祖師洞接受傳承的弟子名額,八代弟子一位,九代弟子一位,十代弟子,也選一個吧。”
傷痛還沒遠去,衆長老和弟子心情稍稍恢複了一些。
得到傳承,可都是好事,代表着,自己這一脈到底能走多遠。
混元本宗傳承,一向以來,都是鐵身境弟子隻配學習鐵身法,銀身境弟子就隻學習銀身法……
層層推進,根本功法,掌握在傳功長老手中,一般不會提前賜下。
這是門規,這是一個門派的傳承根基。
否則一個不小心,門下弟子被外人所擒拿,根本功法都可能被洩漏,門派就都完了。
就如現在的長老們,包括掌門孫允在内,也都隻會金身法的修行,至于後面的真武琉璃身典籍和心得,他們是沒有的。
要不,就是到了要突破的時候再學,反正是不會提前學到。
之前,這些功法都是掌握在太上長老沐雲裳的手裏。
山下遊曆弟子,情況也是差不多。
當時在興慶府城中,開混元武館的韓無傷就算是對自家女兒,也是隻傳了鐵身法,就是這個思維模式。
韓無傷畢竟年輕時候是在山上長大,受山門規矩的影響較大。
沒想過要改變。
韓小茹就不會這麽想,她看着陳平順眼,直接就代自家爹爹收了徒弟,傳了法門。
什麽禁忌,什麽規矩,對她來說,還不如一根棒棒糖。
司馬柔年輕那會,想必也很頑皮,也不怎麽守規矩,收了陳平爲弟子之後,喜愛得當親兒子一般,恨不得把自己會的全都傳授。
她一股腦就把銀身法金身法傳了,完全不講究這個規矩。
就算是韓無傷心裏有話說,看到木已成舟,也不敢多說什麽。
否則,不但不管用,反而每日裏要多聽許多唠叨,那又何必。
混元本山之上,就沒有這麽多例外了,什麽修爲得傳什麽武功,确是定死的。
但是,唯一有一種情況,是可以例外的。
那就是獲得長輩傳承的時候。
因爲壽元将盡,對有些事已然看得很淡,老一輩自然不會那麽墨守陳規,對于可以信任的弟子,那什麽法門都會講出來。
并且,對後輩很愛護的長輩,會趁着還有最後一絲生機的時候,把畢生功力精元倒灌弟子身體,讓其飛速提升修爲,短短時間内造就一個高手。
所以,這也算是一個很不錯的機緣。
傷感的同時,當有欣喜之意。
之所以從八、九、十,三代弟子中各選一個進去傳承,這是照顧到老人家的心情。
人家都快死了,還不得選個順眼的弟子來繼承畢生修爲啊。
有些長輩特别喜歡小孩也不一定,尤其是祖師婆婆這等女性長輩,很可能看不順眼老頭子。
很快,随着你一言我一語,三代傳承人選就選了出來。
不用問,司馬柔沒份。
陳平和韓小茹也沒有。
甚至,連提他們名字的都沒有。
這一下,司馬柔就有些忍不住了。
他可是知道的,五代祖師的遺物,就是在祖師洞中,是祖師婆婆沐雲裳所收羅,法相宗的[明王淨世訣]應該也在其中,這次很可能也會當做傳承一并傳下來。
還有,自己還不會真罡琉璃身的大宗師境混元功修行法,陳平想要知道後續修練方法和禁忌,恐怕也得去問祖師婆婆。
有典籍倒還沒事,事後可以請求傳授……
但如果是口口相傳,那可就糟了。
萬一傳承弟子修爲不夠,聽不太明白,丢三落四的失了其中真意怎麽辦?
“師父,徒兒這些年多數時間是在山下,自問對門派未有寸功。但是,我徒陳平,卻是不一樣。
他甫一回門,就立下滔天大功……
不但斬殺叛變長老董安,更是斬殺法相宗[佛子]唐林兒,鏟除門派大敵。
還于優昙香逞威之際,救下我混元宗滿門。
如此功勞,不能得到一個名額,似乎說不過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