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泣林已經過去,幽山月門并沒有動手,接下來就是一馬平川,很快就可到達興慶府城,安全了。”
有老江湖在旁大聲叫道。
一時之間,商隊前前後後的江湖人,全都竊竊私語起來……
大抵是此行任務幸好沒有出現什麽大的變故,更沒有什麽危險。
這一趟,銀子是真的好掙。
陳平發現,這支隊伍原來護着主家車輛嚴嚴實實的那些家丁護衛們,此時也齊齊松了口氣。
心裏倒是有些好奇。
上次,他帶着花臉兒逃進幽山,可沒見過什麽“月門”的人手,花臉兒也沒有提起過,興許是她知道卻沒有說,不想讓自己增加心理負擔。
似乎看出了陳平眼中疑惑,熊霸在旁呵呵笑道:“陳兄不知道幽山月門也不奇怪,說起魔門七脈,這幽山月門是人丁最稀薄的一脈,很少有人見過他們出手。
不過,月門弟子一旦出手,就會弄出很大的事件……他們驅魂馭鬼的手段,實在是詭異難言,能不招惹,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魔門七脈嗎?我隻聽說過血影宗、千骨林、極陰宗,這幽山月門也是其中之一?不知其他三脈到底都是什麽門派?”
陳平倒也不在乎暴露自己見識少,不懂就問。
熊霸也不在意,随口答道:“陳兄聽說過的這四脈魔道,雖然行事無忌,手段狠辣,倒還算是守規矩的。比較起來,其他三宗,就全不是東西了。”
他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又道:“屍王宗到處挖墳掘墓,亵渎屍身,做事全無底限。
這一脈魔道人人喊打,實力卻是很強,若是以後見着了,還是不要扯上半點關系,否則真是永無甯日。
至于合歡宗,從名字就可以聽得出來,他們幹的都是什麽事情。風氣敗壞,還振振有詞說什麽放開心靈,以近天道,不說也罷。
最後一脈是萬獸宗,不但率獸食人,更是以獸爲榮,不把自己當人……
遇見這門弟子,直接當成妖怪打殺就是,他們絕對不會跟你講道理。”
“多謝熊兄解惑。”陳平真心實意的拱了拱手。
一般情況下,江湖偶遇,可不會有什麽好心人,給你說起這些秘聞。
就算是說了,也是遮遮掩掩的不會說真話。
如熊霸這般,直接點評天下門派,并且,全不諱言對方之惡的做法,不單單隻是心大能解釋的。
隻能說,此人内心和外表相符,秉持的是“事無不可對人言”的交友态度。
“咦……”
正說話間,兩人不約而同,勒住馬匹,不再前行。
陳平轉頭望去,就見熊霸也轉頭看來。
熊霸呵呵一笑,“陳兄五感敏銳,可是發現什麽不對了吧?”
陳平點了點頭,“在下幼時居于山中,與野獸飛禽爲伍,對山林間的異樣氣機,倒是有些心得。”
這句話,他說得很是順溜。
實際上,肩頭上的小青鳥,正靠在他的脖頸上,舒舒服服的打磕睡……
沒什麽好瞞的,養了這麽一隻可愛的鳥兒。
那麽,在山裏長大也就很合理了。
“倒是熊兄,對氣機感應是真的很強,竟然離着這麽遠,就發現了敵意。修爲之高,在下望塵莫及啊。”
“哈哈,過獎,熊某就這麽一點本事,當不得修爲高深。”
熊霸哈哈大笑着,伸手攔住還待騎馬上前的杜驚雲……還沒等他開聲大喝示警,半山崖上轟隆隆就有大石破風而至。
除了石頭砸落,還有黑壓壓一片箭雨,咻咻嘯叫着,撲頭蓋面的直朝車隊襲來。
這還罷了,前方山道盡頭,随着一聲鑼響,就有數十騎,領着一群山匪沖了過來。
這些人,嗚嗚哇哇的,眼中全是興奮嗜血。
他們竟然還打着旗幟,上面繡着一隻金黃的鳥形生物。
“是金雞嶺……”
“金雞嶺的山賊,也敢對崔家的車隊動手?”
“守住,守住,不要亂跑!”
四周亂糟糟的,慘叫聲,怒喝聲響成一片。
除了崔家車隊,還算能穩住之外,跟在他們身後的,其餘散戶商隊,此時全都面露苦色,有些人更是大聲哀嚎起來。
他們之所以跟在崔家商隊後面,就是看中了對方的招牌,可以震懾宵小。
卻不料,不但沒有吓到賊人,反而招來了大股盜匪。
敵人顯然是蓄謀已久,發動突然襲擊,就算打退也會損失慘重。
若是一個不好,不但貨物丢了,連命都會丢在這裏。
“金雞嶺的大當家秦獨眼修爲算是了得,算是個人物。但若說他敢打崔家的主意,卻是高看他了。陳兄有沒有發現什麽不對?”
熊霸一面随意策馬,躲過石頭和箭雨,一面轉頭問道。
陳平不知道,這位名字比較霸氣的大個子,爲何從一開始就對自己另眼相待,處處以誠相待,此時倒也沒多少隐藏的心情。
陳平不是田七。
但不代表陳平這個身份,就必須表現自己是一個廢物。
當下直言道:“那獨眼漢子身邊,有兩人是高手……
他們雖然遮掩氣息,那股殺意卻是遮不住的,肯定是殺人如麻,性情無比兇悍。甚至,能聞到一股子腥膻氣息。”
“好眼光。”
熊霸哈哈大笑,他顯然也看出來了,山賊群中隐藏着胡人高手。
“不如,咱們兩個,一起出手,你負責左邊那位,我負責右邊。”
“好。”陳平欣然應道。
“那我就去殺秦獨眼。”杜驚雲在旁不動聲色的說道,聲音平靜的,仿佛自己要去殺的隻是一隻雞一條狗,并不是一方山賊首腦。
幾人說好,就看到這群山賊已經與護衛車隊的江湖好手殺成一片,時不時有人倒下。
被這麽一沖擊,車隊方面,已然落了下風。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陳平所言的那兩個胡人高手,一人使刀,一人使矛,殺法淩厲……
沖擊起來無人能擋。
至于秦獨眼,跟在身後,咋咋唬唬的哈哈狂笑,聲勢雖然鬧得挺大,攻擊力卻是弱上許多。
很快,陳平策馬向左靠去,就見使矛漢子一矛揮舞,兇煞之氣迎面撲來,直沖車隊中間崔家三小姐的馬車處。
見到陳平攔在前方,他眼中閃過一絲兇殘,冷哼一聲,矛鋒閃動着,閃電般刺到陳平胸口。
勁風呼嘯,壓得陳平身上青袍向後飄飛。
看那矛鋒震動急旋模樣,陳平就明白,爲何先前幾個崔家護衛爲何一觸即潰。
這人的矛法有問題,竟然用的是“螺旋勁”,是一種極高明的手法……就算是修爲相當,被這矛鋒一擊,也是攔擋不住,直接被刺穿。
如此強手混在山賊隊伍之中,到底有着什麽打算?
陳平并不想去深究。
他此時明面上的身份,隻是一個初出江湖,江湖曆練的新丁,恰逢其會,偶然出手而已。
當下,拔劍刺出。
平平常常,簡簡單單……
使矛漢子眼中全是冷意,心想對面這小子可能是被吓傻了,竟然連避開都不懂。
還用如此粗淺劍法來與自己的“天蜈十八矛”對攻,着實是腦子有問題。
他胯下用力,馬行飛快,心裏已然想着,刺死此人,接下來就沖擊崔家車隊主陣,目标很快就要達成。
突然,他就感覺自己這一矛怎麽也刺不下去。
手臂力量全都消失不見,甚至,連身體力量也飛快消失,坐在馬上搖搖晃晃起來。
“撲通……”
使矛漢子一頭栽倒馬下,側着身體躺在地上,仰首望天……
他身體抽搐着,動彈不得,眼前飛快變黑。
最後,就見到,從自己脖頸處,有一道血泉兀自噴得老高。
‘原來,我已經中劍了,什麽時候中的劍?’
這個問題注定已經沒有答案。
甚至,陳平自己都覺得,如今這清風無影劍,快得着實有些過份了。
最離奇的還是,明明看起來,劍速并不快,劍招也不太精妙……隻是最平凡最普通最容易發力的基本劍式,随意出手。
似乎從以前的刻意無影無形,變成伱看得到,你又沒看到這種欺騙人眼,欺騙人心的古怪劍術。
‘我甚至,沒有用出那一絲清風真意雛形。’
陳平轉頭望去,就見熊霸那邊,與他對刀的兇煞漢子,一顆腦袋已經沖天飛起。
熊霸的刀也沒什麽離奇之處,就是一式平揮。
面對使刀漢子精妙百變的刀法,熊霸手中那柄平頭闊刀就像砍柴一般,直接把對方連刀帶頭一同砍斷。
他身上氣機根本沒有什麽動靜,看不出到底是修了十二正經,還是奇經八脈。
陳平懷疑,大個子十成本事,可能連一成都沒拿出來。
‘好吧,我這運氣。’
路上随便搭個夥,竟然遇到了深不可測的人物。
至于那杜驚雲,倒是能看得出他的強大……身上氣機一閃,金雞寨大當家秦獨眼,呆滞在馬上,動彈不得。
被一劍穿胸,當場落馬。
這三人一死,金雞寨人馬立刻大亂,沖勢大減。
被車隊護衛反沖一波,殺得大敗而逃。
随着衆人一陣掩殺,隻逃出去十餘人……
“陳兄好劍法,快得連我也看不清呢……”熊霸沒有追擊,勒馬笑呵呵的靠近,深深的看了陳平一眼。
“熊兄的刀法才是真好,我感覺,真的能夠斬殺幾條龍。”
陳平也笑着吹捧。
倒不全是吹捧。
對方那刀勢雖然藏得很深,但是,出刀之時,自己離得遠遠的,都感覺到毛孔崩緊,有一種威脅感。
這是骨子裏對遇到勁敵的心靈警戒。
由此可見,“五龍刀”什麽的,就是熊霸在開玩笑。
“哈哈,咱們快别吹捧了,當日沅溪初見,我一眼就看出陳兄非同凡響,是人中龍鳳,果然沒看錯……等去了興慶府,咱哥倆好好喝上一頓,不醉不歸。”
杜驚雲默默跟在身後,也不說話。
這人似乎就不愛說話,剛剛出劍之時,身上如同驚鴻一現的冷厲氣機,就讓陳平發現,這人其實一點也不弱。
他的先天武意,沒有藏住。
或許是他不屑于隐藏,有心露個一鱗半爪……
也或許是他真的剛剛突破不久,并不能完美遮掩氣息。
但是,既然自己看出來了,再要裝做不知,就很沒意思。
“喝酒不急,異日有暇,咱們再來痛飲一場。
此去興慶府,陳某卻是趕去拜師,一刻都不敢耽擱的。”
陳平婉拒了熊霸的邀請,呵呵笑道:“想必熊兄也看出來了,陳某走的是氣血煉體一道,前行艱難,想要找到好的功法,其實不容易。”
他的内氣修行,火侯不足,被氣血修行完全掩蓋了下去。
再說,氣血強不強,筋骨是否堅韌,從外相上面,是可以看出來的。
能斂住氣血波動,隐藏實力等級,卻藏不住身體強大氣血如龍的本質。
有心人隻要一看,就能看得出來……
所以,陳平沒想過騙得過熊霸的眼睛,幹脆直言,以示誠意。
也爲自己出山行走江湖,找一個好的理由。
但凡經過,必有痕迹。
做任何事情,也必有目的。
這是他陳平這個身份立下的人設,也爲他以後的行動,奠定基調。
不至于讓人聯想到田七這個身份。
“是想拜師混元宗的韓無傷吧,興慶府專修氣血的,隻有混元武館韓無傷名氣最大,學他家的混元金身法,前景也最好……
不過,陳兄若是想去混元武館的話,還請三思而後行。”
熊霸不知到底是什麽來頭,對天下勢力和江湖人物,簡直是了如指掌。
隻是說個隻言片語,他就能猜到陳平想要去哪……
隻能說,這人長得粗豪,看起來是個莽漢。
實際上,誰要是把他當莽漢,那就真的眼瞎心也瞎了。
“此話怎講?”
陳平虛心求教。
熊霸也不隐瞞,似乎真的有心結交,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前些日子,聽說那長風武館高嶽斬殺爲禍望丘縣的屍王宗銅甲屍……
對了,陳兄不知那銅甲屍有個稱呼叫做,非先天不敵。
高嶽館主能一劍斬殺,從這消息之中就能看出他的本事。
說完高嶽,就要說起混元武館韓無傷了……
混元宗雖然名列道門四派,如今是越發沒落,這七星派系和混元派系,從山上鬥到山下,一直不曾停歇。
如今正值二月,正好碰上兩派鬥劍的日子……
興慶府長空和混元兩家武館也不例外,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打得火星四濺,不得消停。
陳兄這個時候,投身混元武館,實在是……”
說到這裏,熊霸就忍不住搖了搖頭。
似乎對陳平的這個決定,很不看好。
“多謝熊兄告知,陳某心意已決,既然決定了修行路線。那不管所投門派是興還是衰,自沒有更改的道理。”
陳平心頭微微有些焦慮。
面上卻是絲毫不顯,真誠謝過熊霸的提醒之後,馬行飛快,到了未時三刻,商隊就到了興慶府城。
拿了雇傭銀兩之後,幾人倒是也沒學小兒女般的依依惜别,隻是互道一聲珍重,就此告别。
陳平一邊打聽着路線,直奔混元武館而去。
腳下越走越快,穿街竄巷,再不過份遮掩自己的本事。
除了沒用出七星步和燕回蝶舞身法,他幾乎是跑了起來……
因爲,先他一步飛入城中,搜尋到混元武館的小青鳥,已經把看到的景像傳了過來。
此時,正是刀光劍影,兩方對圓,殺氣騰騰的,開始比武了。
看那服飾,似乎是長空武館弟子和混元武館弟子正在搏殺……
比武場中,雙方好像是殺紅了眼,身上血光濺射。
武場中間,兩人打出真火的同時,雙方長輩全都面沉如水。
靜靜看着,竟然沒人叫停。
韓小茹仍然穿着那種眼熟的劍衫,大劍在手,正扭着手腕和腳腕,好像是在活動着身子。
精緻嬌美的臉上,難得的浮現出殺氣。
似乎比起那日與草帽人死拼之時,還要緊張。
‘應該快要輪到她上場……這場比武,可能比我想像的還要重要。’
陳平之所以心頭焦切,倒不是因爲雙方比武的事情,而是他借着小青鳥那無比犀利的眼神,看到了混元武館偌大的院子四周情景。
那裏有着各色人等,裝扮成各式模樣。
手裏或是拿着刀劍,或是藏着弓弩,時不時的隐蔽望向武館方向。
正面看過去,倒也看不出什麽不對。
但是,從高空望下去,就能看到……那奇怪裝飾,三五一群的精壯漢子,竟然悄悄圍成了一個大圈。
把混元武館圍在正中。
這是?
“有埋伏!”
陳平一看就明白了。
熊霸先前說的其實一點也沒錯。
或許他知道什麽,不太好細說詳情,隻是隐晦提醒。
這種情況下,陳平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抽身而起,不去摻雜這一灘混水。
但是,隻要想到那一晚,在幽山鬼泣林,自己四面楚歌之時,韓小茹帶着她娘親冒着生死奇險前來相助的情份……
轉身而走這事,他還真做不出來。
“再說了,我那混元金身法的後續功法,還沒着落呢。”
“大不了,陳平這個身份也不要了。百家姓氏,哪家不可揚名立萬?”
一念即此,陳平長吸一口氣,在各種莫名視線之中,快步踏入混元武館。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