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臉兒也不多問。
熟門熟路的爬上陳平的背部。
側頭問道:“七哥,我們要一鼓作氣沖出此山嗎?”
“不是,這一次,就徹底解決隐患,非要殺得他們膽寒才行。否則,讓一個如此厲害的神箭手在後面吊着,咱們什麽事也别幹了,得随着防着。”
陳平知道花臉兒在擔心,轉頭笑道:“其實,我忘了告訴你,小月,你家七哥對箭道也很有天賦的,先前想通了一些事情,正好拿尉遲羽練練手……就看是他的箭夠快,還是我的箭夠狠?”
說完,長嘯一聲。
陳平負着一個人,從山坳中沖了出來,一化七,再化二十一道幻影,分由三個方向激射而去。
不過,也不知外面兩人怎麽回事,就算是有着二十一道幻影,仍然第一時間鎖定了陳平的真身。
并沒有受到幻影迷惑。
陳平隻是沖出三十餘丈遠。
嗡……
密林之中一聲炸鳴,箭矢破風嘯叫聲,再次響起。
驚起一片夜鳥。
那箭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先是沖天而起,密密麻麻……
再接着,被風一吹,遵循着奇妙軌迹,向着中間聚攏,正好攔截在陳平的前行道路之上。
攢射而來。
“好箭法,也受我一箭。”
陳平知道,自己無論以什麽樣的方法沖出去,肯定都是逃不過别人的攔截。
就算是天黑光線不好,也藏不住。
對方那兩人之中,有一個是崔家問天劍傳人……
這門劍法不知到底是什麽樣的運作機理,處處料敵機先。
料敵機先是什麽意思呢?
花臉兒就說得很清楚,對方不但能算到自己出招,還能算到行走方位,更能提前算到暗招隐招。
号稱“永不失先手”。
有點玄學了。
到底是什麽樣的深層原理,陳平暫時還想不清楚。
但不妨礙他利用起來。
我知道你算得到我的逃亡路線,伱也知道我知道你算得到我的逃亡路線,當我放心的時候,你肯定更加放心,并不會考慮其他的事情。
于是,對方箭雨停了一停,才射到的時候,陳平已然做好了挽弓射箭的所有前奏動作。
甚至,他還氣血三轉,精神無限凝聚。
拉弓如滿月,一層層血光彙攏在箭矢之上……
箭尖之上,亮起一抹前所未有的閃亮白芒。
目光所及,竟給人五髒六腑焚燒起來的錯覺。
箭還未出,一絲穿透焚燒意志,已然悄悄浮現。
這絲意志,稀薄得似有似無,畢竟還是存在着。
“崩!”
松弦後退,陳平面色變得蒼白,身體也在一瞬間有了困倦和脫力感。
就象是大戰了三天三夜未曾睡覺。
不過,随着調勻呼吸,那股虛弱感飛速消失不見……丹田氣機轟鳴着,滋養四肢百骸。
精神重又變得健旺。
這就是落日神箭術達到圓滿之後的功效,補足了他最後一塊短闆。
回氣無雙。
全力攻擊,都不擔心被人抓住弱點,能連續作戰。
“快退。”
熾亮炎熱箭光甫一離弦,密林深處,就傳出一聲嘶啞狂吼,又像是聽到一聲沉沉歎息。
沿路一頭紮下的蒙蒙箭雨,被這熾亮光華掃過,立刻碎成齑粉……
空氣仿佛被射出一條長長通道,白浪翻滾着在視線中久久不散。
再看遠處,那株最高的大樹頂端。
一個虬髯光頭漢子,仍然挽弓搭箭,臨風屹立……
箭還沒到,他的心神仿佛已然被震懾住,想退退不開,想逃逃不了。
隻是眼睜睜的看着那一箭射到,化爲碧藍冰晶之色,洞穿胸口,再一頭紮進莽莽叢林之中。
“好狠的箭。”
他面上閃過一絲怅然,全身上下就覆蓋上了一層碧色,化爲冰雕。
“嘩……”
一陣風吹過。
那冰雕立時散成塊塊冰晶,簌簌灑落樹梢。
“陰陽轉換,生機滅盡,這箭,才是号稱十大弓術之首的落日神箭。”
花臉兒震驚歎道。
一路走來,七哥已經給了她太多驚喜。
但是,從沒有哪一刻,像如今這般,讓她難以置信。
落日神箭,号稱能夠明悟陰陽轉換,凍結萬物。
其真意極難練成……
練到這種境界的,聽說,就連北周王廷,也隻有慕容燕一人而已。
那可是地榜排名十三的高手,号稱神箭不二,箭術天賦,超凡絕俗。
可是,如此箭術境界,此時就在身邊這人身上重現。
明明沒看到他怎麽練箭,隻是殺了一個慕容家的箭手,搶了人家的弓箭。
再揣摸了一陣,然後就會了……
如果告訴别人,七哥的修箭經過,恐怕沒一個人會信。
一時之間,花臉兒都不知道說什麽好,驚訝了好一會,才醒覺,“還有一人,崔家的。”
“早就跑了,在尉遲羽中箭的前一刻,那人就溜了。不愧爲問天劍傳人,廟算在前。”
陳平歎息一聲。
他一箭射出,抽幹身上氣血,虛弱的那一刹那。精神感應之中,就發現一股威脅,悄悄然散去無影。
以至于,自己想要再射第二箭,都沒找到機會。
爲了證實自己心中猜測。
陳平運轉燕回蝶舞身法,沿着問天劍灰袍人出現的地方,再次搜尋了一番,什麽也沒發現。
四周寂靜無聲,仿佛沒人來過。
劫運+30,福緣+6的信息,從眼前掠過。
陳平原地坐了下來,叮囑道。
“咱們休整一下,連夜啓程……”
他當然不是要休整,剛剛這一戰,隻是射了一箭而已,場面上來看,連熱身也算不上。
隻不過,此時劫運已經達到32點,福緣也達到30點。
腦海裏的“溯源奪運”天賦已然激活。
那還想什麽。
聽小蠶蠶的,準沒錯。
這玩意兒,好像是從高維層面來判斷一些信息的。
能夠準确的撲捉到自己最需要什麽,也知道怎麽讓自己以最短的路徑,強大起來。
眼前微花。
陳平燃燒了20點福緣,才激活天賦……
可能是因爲尉遲羽的境界達到了奇經八脈圓滿地步,實力高深一些,所以消耗多一些。
也或許是因爲追風神箭的價值比較高,有着後續影響。
到底是哪一種,陳平也不詳究。
他附身在尉遲羽身上,前半生颠沛流離,受盡了官府的壓榨和大戶的欺辱……憑借着一柄弓,一把刀,四處逃亡,整日出沒在山林中。
機緣這事,從來也不講道理。
終于有一天,尉遲羽從一個山洞的骷髅身上,得到一本殘破的小冊子,看到了一些圖案,一些文字。
不知爲何,福至心靈的他覺得這是寶物,一到閑暇時分,就盯着冊子觀瞧。
哪怕他連大字也不認得一個。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當天晚上,他就夢到了自己在練箭,依照着冊子上的圖案一點點修練起來,直至實力大進,修爲變得高深。
這時,他才發現,那冊子早就已經化爲灰塵。
再之後的過程就乏善可陳……
尉遲羽把自己的土氣到掉渣的名字改了,改成一個高端大氣的名字,再糾結了一幫山匪,占了駝雲山鷹愁澗,由此名聲大噪。
到後來,再被官府攻擊,暗裏投誠……
尉遲羽一生化爲縮影。
從陳平的心頭一一閃過。
等他睜開眼來,就發現,月在中天……
“我坐了多長時間?”
“就一炷香不到,七哥你身體好些了嗎?”
花臉兒正蹲在他的身邊,兩隻大眼睛濕辘辘的看着,像是暗夜裏的小羊羔,柔弱又堅強。
她的手裏還拎着一柄短劍,是路上撿來的。
當時陳平還以爲她想學劍,特意問過之後,發現姑娘并沒有這個意思,就沒理會。
此時拿在手裏,倒也像模像樣的。
‘這是,在守夜?’
陳平微覺好笑。
真輪到你也動手的時候,那什麽也别說了,咱們直接去找閻王爺喝茶利索點。
“身體早就好了,隻是調養了一下。”
陳平悄悄然的把32點劫運點加在了混元功,鐵身境身上,不出意外的,膻中微微一跳,中宮血竅再次打開。
至此,三明竅全都開啓。
他面上紅光一閃,隻覺身體力量再次暴增一段,微微感應了一下,估摸着就算是不到兩萬斤力也不遠了。
我已經徹底變成了“人形兇獸”了,可是,外表竟然看不出來。
甚至,這幾次遇到的對手,也沒有讓我有展現自身神力的機會。
不是吊着打,就是算着打,或者是比招式,比身法。
這讓陳平都有一種明珠暗投的感覺。
心想,這身體的血脈到底是怎麽回事?竟然有着永無止境的提升,到底什麽時候是個盡頭?
不過,這終究是一件喜事。
雖然,沒有後續的呼吸法和銀身修練竅門,未免有些不美……不過,那也不是不可以得到。
想到韓小茹要是知道自己已經如此飛快,把混元鐵身練得圓滿,那種極度驚訝的表情,他就有些微微得意。
他也不跟花臉兒再次顯擺,這丫頭已經見怪不怪了,早就習慣了自己做出任何不可思議的事情,跟他說沒意思。
休息了一小會,稍稍适應了一下暴增的力量和再次變得堅韌強橫的肉身,陳平蹲下身背起花臉兒,笑道:“這裏不能再留了,趁着夜色趕路吧。要是再來幾波襲擊,咱們就算沒事,也得被煩死。”
“嗯。”
花臉兒乖巧收起短劍,笑嘻嘻的又爬上背。
“小月,你現在丹田氣機已經滿溢,養氣大成,想好了以後練什麽武功了嗎?”
夜色靜谧,感覺到背上的花臉兒又開始撐不住要磕睡,陳平于是問道。
說也奇怪,花臉兒醒着的時候,那種危機感應會特别強,敵人還離得遠,她就能發現。
但要是睡着了,反應會變得遲鈍,往往等到敵人快到身前才警覺。
這也是一路上,花臉兒多數時間都會很困倦的原因。
因爲,剛開始的時候,她總是撐着不睡,體魄又遠遠比不上陳平的強橫,熬不太住。
想想就快到臨山府,行百裏而半九十,這時千萬大意不得,聊聊天也就過去了。
“娘親說了,我體質特殊,極爲契合她偶然得來的厲害絕技[天心明月劍]。
所以,往日裏我隻是學一些強身健體的養身拳法,不涉及内氣運轉,也沒甚威力。
等見到娘親了,我就得開始練劍。”
“天心明月劍很厲害嗎?”
“娘親說了,比清風無影劍還要厲害好多好多,一般人練不成,也發揮不出太大威力。
不過,七哥肯定是沒問題的。以後我學會了,就舞劍給七哥看呀。這樣,就算你偷學了,也不算私相授受……”
私相授受不能用在咱們身上吧。
會讓人誤會的……
陳平有些啞然。
“小月,你平日裏沒少被文學先生罵吧?”
“啊,你怎麽知道?”
花臉兒微微有些臉紅。
這自然是她的糗事之一了。
……………………
說說笑笑中,天色大亮。
眼前山一重,水一重,再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一馬平川處,有人牧馬放羊,更遠處,還有農人耕田。
山道盡頭,大路變得寬敞許多。
宛如一條白練,直指遠方。
“這就是臨山府了。”
花臉兒振作起精神,看着這邊風光,長長吐了一口氣。
“應該沒有追兵了吧?”
這一路上是人是鬼都來追殺,好像他們兩個就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一般,走到哪裏都不得安生。
實在是,讓人難受得很。
“那也不見得。”
陳平眯縫着眼,側着耳朵聽着地面微微震動聲,面色變得肅然。
“不把你送到靖海王的軍營裏,都不能放松……這世上最不奇怪的就是‘人爲财死,鳥爲食亡’。一旦見着好處了,有許多人,可以不要命。”
遠處一窩蜂般湧來的數十匹馬,數百位衣着各異的漢子,嗷嗷叫着沖了上來。
還大聲呼喊着:“救下明月郡主,賞千金,封妻蔭子。”
好吧,還喊上口号了。
來的是山賊。
也不知他們是哪裏得到的消息,又知道不知道,自己一路上殺得血流成河。
陳平也沒有太過驚訝。
這時才見着山賊,他已經很奇怪了。
因爲,胡人下令,官府通緝,無論是哪一方都有着足夠的封賞。
暗地裏,甚至還有着一些人偷偷下了花紅。
以至于無論實力高深還是低弱,大家都想碰個運氣。
是把自己兩人當寶物搶奪了。
這也是得罪大勢力的恐怖之處。
不過,不是說靖海王就在臨山府,他這麽沒有牌面嗎?
陳平搖了搖頭,取下寶月雕弓。
他剛剛“溯源奪運”練會了追風神箭。
正值手癢呢
追風箭術,重箭攻擊上面,雖然比不上落日神箭射日之術,但是,這門箭法,也有着獨到之處。
絕非凡響。
由于同屬箭法的原因,兩門箭術多處相通,如今他的箭術,已然融合在一起,名爲[追風落日箭],不用再次劫運提升,已然圓滿……
當下,也不全部拉開弓弦,隻是站在原地,箭如雨落。
撲天蓋地的箭矢,裂風破浪,射出一道道漣漪。
時不時有箭矢彎出道道弧線,連穿數人。
又時不時有箭矢炸開道道白光,震得馬上騎士慘叫吐血,胸前皮甲一片焦黑,炸開大洞。
山賊最前方數十騎,還沒靠近,被一波箭雨掃過,就落馬一半。
餘下山賊爲之一滞。
吓得魂兒掉。
慌忙掉轉馬頭,急速離開。
跑在後面的山賊,更是恨不得爹娘多給生出一條腿……
灰溜溜的就逃。
陳平再射一輪,就索然無味。
這也太沒有自知之明了。
“正好,有馬……”
剛剛走到馬匹旁邊,選中其中一匹棗紅馬。
還沒上馬,就感覺地面再次震顫起來,遠處地平線上,密密麻麻一條黑線,緩緩出現。
“騎兵……”
這還有完沒完了。
陳平擡眼一看,就發現,這次來的騎兵,與先前的山賊完全不一樣,行軍極爲整齊,殺氣騰騰。
足足有數千騎之多。
隔着老遠,都有一股地動山搖的味道。
陳平想着是不是要退入山林。
面對山賊倒是能打,但是,面對大股披甲執弩的騎兵,正面去打,就有些不太明智。
“是靖海衛。”
花臉兒倒是沒擔心,隻是手搭涼篷,遠遠看了兩眼,突然笑出聲來。
“七哥,這是父王麾下的軍隊,來的應該是羅将軍,咱們沒事了。”她看到了旗幡上的文字。
“羅将軍?”
此時,陳平也看見了領頭那員當先趕來的将領。
此人身着白袍銀甲,手持一杆銀槍,頭上簪纓如血,英氣勃勃,殺氣騰騰。
“是啊,就是羅元化。他是羅占魁叔叔的兒子,羅叔叔戰死之後,他就跟在父王身邊長大。
别看年紀也不算太大,卻是曆經數十戰,掃山賊殺海匪,江湖人稱[靖海白袍将]。
這人與[靖海彩衣将],是父王的左膀右臂。”
花臉兒這樣說着,語氣頓了頓:“當然,羅元化雖然武藝還行,卻遠遠比不得七哥的,這人性格有點讨厭,你不理他就是。”
陳平笑了笑,也不在意花臉兒語氣裏的小女兒心思,然後就見到羅元化到底如何讨厭了。
………………
求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