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院。
宴席重開,幾人喝酒都喝得心不在焉。
董盡忠黑沉着臉不說話。
先前發現血腥味飄了過來,更聽到動靜,他搶先出手,早就面上挂不住。
畢竟是在青字堂口,是自己的地盤。
有人跑到自己家裏來撒野,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啊。
因此,别看他隻是輕描淡寫的扔了一個杯子出去,卻已經使出了七成力量……
烈火内勁附着在金杯之上,杯中酒液瞬間燃燒蒸幹,化爲熊熊火力。
按理來說,就算是達到通脈境的強手,接了那一式借物傳功穿心一擊,也不會那麽輕松,至少要跌上一跤,吐一口血。
實力稍弱者,更是可能手擋手折,當場被打穿。
不是不想全力出手……
對方隻是來了偷偷摸摸的小賊,自己一介堂堂香主之尊,就急赤白臉的鼓起全身内力,也丢不起這個臉。
結果呢?
小賊是小賊,來人身手卻是異乎尋常的強大。
接了自己一式烈炎擊,身形也隻是稍稍一頓。
不注意看,還根本看不出來。
甚至,受到攻擊之後,還跑得更快了。
以至于,自己這些人,想追都沒法追。
一眨眼就看不到影子。
消失在茫茫人流之中。
這個臉,真的丢大了。
……
莊紅衣眼神冷厲的掃來掃去,看着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像是有問題。
有内鬼。
但凡巧合,往往并不是巧合,而是有着必然的原因。
自己剛到不久,竟然就有人找上門來了。
她的直覺很厲害……
先前那人悄悄摸到近前,九成九是沖着自己手中的“貨物”來的。
這種直覺救了她無數次性命,也讓她做起事來順風順水,基本上不會出錯。
“眉姑,可看清了來襲者是誰?”
“年紀不大,身手不弱,往日裏似乎未曾照過面,也不知到底是何方人手。不過,看那裝扮,應該不會是衙門捕快。”
再怎麽有人護着,更是上下打點,她們做的某些事情,還是不太好擺到台面上來,隻能偷偷摸摸的。
如果真是六扇門的高手查到這裏,别說這次商讨的大計要立即中止,自己這些人恐怕要惹上大一麻煩。
因爲,要麽不查,要查的話,對方肯定不會顧忌她們背後的力量。
這是顯而易見的。
莊紅衣和董盡忠兩人各自詢問手下,探查消息。卻沒注意到,一旁的常三思,已是面色大變,眼神閃爍。
‘竟然是他們,那小子沒死?唐三兩和呂喜兩人沒有跟着回來,看來是兇多吉少了。真是兩個廢物……’
他心中感覺到一陣寒意。
對方不但沒死,還膽敢找上門來。
這證明什麽?
冤有頭,債有主,這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好氣魄。
常三思作爲一個有着秘密在身上的暗子,自問還不到徹底啓用的時候。
平日裏能不頂在前面,就不頂在前面,做事喜歡謀事而後動。
很少有事情可以逼得他親自下場。
這一次,不但是看走了眼,還做錯了事……
他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沒有想過失敗。
這是多麽不可原諒的錯誤。
可能是這些年平靜的日子過久了,早就忘掉了那種生死搏殺、命争一線的危機,終究還是想當然了,太小看那人。
想到當初那個英俊得不太像話的少年,面對自己侃侃而談,直言一月過後,若是不能奉上三百兩銀,就提頭來見。
當時怎麽想來着?
爲何完全就沒有引起半點警惕呢?
但凡這種人物,隻要不死,總會出頭,往往都會做出驚天動地的事情來,曆史早就證明。
可是……我竟然會以爲,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或許是年紀大了點。
常三思發現,自己這段時間,胡思亂想的有點多。做事的方式也越來越宛轉柔和,患得患失的。
‘這樣不好,真的很不好。江湖上應該已經沒人再記得,當年那個鬼劍書生的名号了吧。’
他木然靜立,沒有去理會海棠院的騷亂。
身上一根根汗毛早就炸了起來。
這一刻,他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
“常三思,納命來。”
院外一聲暴喝響起,震人心魄。
劍嘯咻咻震耳。
幾人眼中就映照出漫天星鬥,恍如長河瀑布般席卷而來。
目标直指,那呆立一側的常三思。
“七星落長空,是高嶽……”
“竟然是他?我七色堂與長空武館井水不犯河水,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這老小子怎麽會打上門來?”
董盡忠嘿然一聲,雙掌微錯,變得血紅一片。
“嗵……”
大廳猛然一震。
灰塵簌簌落下,遮擋視線……桌椅杯盤,恍若被飓風吹過,打着旋子向着四面飛舞。
董盡忠手上的寒鐵金絲掌套,如同巨錘狂舞,化爲一道鋼牆。
[融金鐵掌]。
崩山式。
面對如星辰,似暴雨般的劍光落下,他寸步不讓。
先不問是非對錯,這時必須要出手,也必須要護住手下副香主。
否則,人心盡失,這香主還當個甚?
滋!
一道刺耳金屬尖銳切割聲音,讓人耳膜生痛。
董盡忠身上突兀射出兩道血線。
一招之下,已經被劍光掠過,傷及手臂肩膀。
“紅衣助我。”
董盡忠須發皆張,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了,隻是堪堪抵住,心叫不好。
這高嶽能把長空武館開得如火如荼,興盛無比,的确是有着驚人藝業。
自己拼盡全身本領,竟然擋不住一招半式。
好在,今日陰差陽錯,并不是一人在此,還有赤字堂莊紅衣。
“嗖!”
眼前紅光微閃,滿室飄香。
在董盡忠雙掌撞出,劍鋒受挫的當口,都不用他開口求助,莊紅衣已然出手。
本是坐在原地不動的莊紅衣,也被高嶽一式“七星落長空”籠罩在内。
她不想動手都不行。
因爲離得遠一些,出手慢了頃刻,卻也還來得及。
兩道紅绫從腰間袖底探出,如靈蛇般飛舞……
香氣撲鼻。
兩道寒光交錯斬擊,來去如電。
竟是以攻代守,綿密如天女織衣。
同時,紅绫之上氣勁鼓蕩,如水柔綿。
劍光炸開,刺在紅绫之上,穿不透,斬不斷……
“紅绫劍舞,玄水功果然不凡,莊紅衣,你也要淌這渾水?殺徒之仇不可不報,常三思必須死,你們,可得想好了。”
灰影一閃,漫天劍光驟然消失。
兩人眼前微花,就看到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人,就像根本沒進來過,仍然站在大廳門口,劍鋒斜指地面。
一股強盛氣機,牢牢鎖住廳中衆人。
透骨生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