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皇後緩緩掀開床幔,赤腳走了出來,昏黃的燭光之下季伯符看的眼睛都直了。
蕭皇後因爲已經睡下了,所以穿的是一套純白色的裏衣,一頭柔順黑亮青絲披在身後,白皙的玉足踩在地闆上帶給人極大的視覺刺激。
蕭皇後坐在季伯符的對面,給自己倒了杯熱茶,雙手捧着茶杯輕輕的喝了一口,不施粉黛的臉上稍有蒼白之意,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更像是自月宮走下的仙女一般。
“柴家和李家怎麽樣了?”
蕭皇後清脆的聲音響起,季伯符也回神了,柔聲道:“我已經将柴家和李家夷爲平地了,等到明天我準備再去柴家和李家的祖地走一趟。”
“這一次我要徹底的趕絕他們!!”
季伯符眼睛一眯,一股殺氣迸發而出。
蕭皇後怔怔的看着季伯符,微微歎息道:“不必趕盡殺絕了,現在這樣.就挺好!!”
“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吧。”
季伯符眉頭一皺道:“到此爲止?”
蕭皇後站起身,捧着茶杯走到窗前,俯視着整個大興城,清冷的月光給她穿上一層紗衣,“柴家和李家雖然有造反之意,但是畢竟現在還沒有明确的豎立反王的旗幟。”
“一個朝廷最終的是什麽你知道嗎?”
季伯符撓了撓頭道:“強大?”
蕭皇後背對着季伯符搖了搖頭,“是規則,無論是皇帝還是門閥世家都要遵循的規則,皇帝擾亂規則皇朝必亡,臣子擾亂規則則己身必死,這是一條紅線!!”
“現在的大隋已經顯露亡國之兆了,就算是這一條規則沒有多少人遵守但是身爲皇室中人卻一定要遵守,否則大隋根本堅持不下去。”
季伯符不解,“既然現在大隋已經無力回天了,何不以鐵拳掃清沉疴?”
“鐵拳?誰的鐵拳?世家的鐵拳還是皇帝的鐵拳?”蕭皇後反問後沒等季伯符回答,怅然道:“陛下爲何在東都?因爲他知道現在的大隋已經經不起任何的折騰了,他如果回到大興必定要大動幹戈,到時候本就搖搖欲墜的大隋瞬間就會破滅。”
“現在他在東都一方面是爲了麻痹世家,一方面是在等待機會,等待掃清天下,澄清玉宇的機會!!”
季伯符眉頭死死的皺在一起,“他能找到機會嗎?”
蕭皇後聲音冷淡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已經深陷局中了,如今天下禮樂崩壞,各路反王不斷揭竿而起,這已經不是憑他一人可以平息得了的了。”
“他自诩功高秦皇漢武,遠邁三皇五帝,這是他的夢想,也是讓他死無葬身之地的根本原因!”
“他想的太多,非要将幾代人的事情在他手中做完,根本不管天下人的生死,既然他不管天下人的生死,天下人又怎麽會關心他的生死?”
“天下人可不會管你是不是爲了他們好,他們目光短淺,隻看得到眼前的蠅頭小利,楊廣讓他們活不下去,他們自然也不會讓楊廣活下去。”
蕭皇後聲音非常的平淡,好似在訴說和她無關緊要的事情似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可是天下人全部都是愚民,世家門閥壟斷了一切的書籍和向上的階梯,所以天下人永遠都會是愚民,所以這天下不允許出現楊廣這樣的皇帝!!”
“楊廣出生在這個時代是他的幸運,但卻是天下人的不幸!!”
說完之後蕭皇後沉默了許久,終于,她再也維持不住自身的體面了。
“賤民,都是一群賤民!!”
手中茶杯憤然摔在了牆上。
季伯符有心想要安慰但是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都說治大國如烹小鮮,但是現在的天下已經不允許小火慢煮了,應該用大火徹底的掃清沉疴,重獲新生。
但是顯然現在楊廣不具備這樣的大火。
蕭皇後赫然轉身,鳳眸直勾勾的盯着季伯符的雙眼道:“三皇五帝到如今,史書浩如煙海,說的隻有四個字,争當皇帝!!”
“小孩兒,你太平道出身,造反專業戶,又握有黃巾力士煉制之法,告訴本宮,伱想當皇帝嗎?”
這一刻的蕭皇後氣勢如同驚濤駭浪一般一波又一波的侵襲而來,季伯符縱然已入陰神但一時間竟然感覺有些口幹。
“告訴本宮,你想當皇帝嗎??”
“不想!!”
“口是心非!!”
蕭皇後冷漠的看了一眼季伯符之後又轉過身去看着蒼穹之上的那一輪明月。
季伯符看了看明月又看了看蕭皇後道:“娘娘可知我太平道修的是什麽?”
蕭皇後紅唇輕啓:“什麽?”
“太平之氣!!”
“何謂太平之氣!!”
季伯符霍然起身,與蕭皇後肩并肩站在窗前俯視着整個燈火通明的大興道:“何謂太平之氣?太平之氣在這天地之間無處不在,但是唯有天、地、人三者和諧的時候天地之間的太平之氣才會更加的強盛。”
“在我們的視角當中,唯有天地承平之時這一天地才算是和諧,才算是我們最好的修行環境。”
“眼下天地九州禮樂崩壞,各路反王接二連三的揭竿而起,這已經違背了太平道的教意了。”
“我原本隻是山上一個跟在師尊身後的小道童,此生所願也隻不過是希望努力的追随在師尊的身後,隻是我深深的知道我的資質與師尊相比完全就是雲泥之别,不過我還是想在山上修行,最起碼等我修至陰神之境了之後就可以奪舍投胎了。”
“我當時将修行速度慢歸結于環境不行,那時候我在山上看向天下九州,刀兵四起,兵戈之氣沖天而起,當時我就想着這一世的環境不行,那就下一世再來,我就不信這天下永久都是亂世不成?”
“後來師尊讓我下山,我當時不理解,可是自從遼東城一戰之後我就明白了師尊爲什麽要我下山了。”
“這方天下已經病了,病入膏肓了。”
“論給天地治病,我太平道說第二,誰人敢說第一??”
“所以我下山了!!”
“當皇帝不是目的,當皇帝隻是手段罷了,我想要的是天地澄清,宇内清明,屆時我自會回山跟在師尊的身後繼續修行。”
“既然這方天地環境不行,那我就強行扭轉天地環境,給這一方天地治一治病!!”
季伯符有條不紊的講述着自己這一路以來的心路曆程,這些他從來都沒有對外人講過,現在講出這一切之後,他隻覺得心底一陣輕松,靈台紫府陣陣清明,自身的道行也上漲了一些。
蕭皇後仔細的打量着蒼穹上的明月,“當了皇帝之後你會放手嗎?你可以拒絕這種誘惑嗎?”
季伯符目光堅定道:“我此生所願隻爲成仙,皇帝雖好卻也不過短短幾十年就化作冢中枯骨,我想要站在天地之巅,看一看巅峰之上的風景。”
“畢竟來都來了,不登臨巅峰看一看,枉費世間走一遭了。”
蕭皇後轉頭看着堅定的季伯符,伸手輕輕的撫摸着他的臉頰道:“成仙?你知道古來記載當中有何人成仙嗎?”
季伯符目光一凝,原本堅定的臉龐也變得陰暗不定。
其他門派他不知道,但是他們太平道的藏經閣當中沒有明确記載任何一位成仙的人。
蕭皇後輕輕的捏了捏季伯符的臉頰,看着他的表情輕笑一聲道:“古來成仙者不過寥寥,你們太平道的張角祖師多麽的驚才豔豔,不還是沒有成仙?”
季伯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沉聲問道:“娘娘,你可知道都有誰成仙了?”
一尊稱霸九州的大一統皇朝絕對是天地之間最大的門派,因此這些信息他們太平道當中沒有記載,但是皇宮當中一定記載的有。
蕭皇後鳳眸當中浮現一幕向往道:“明确記載者,不過老子和龍虎山祖師兩人罷了,這也是龍虎山爲何會威壓天下,執天下道教之牛耳!!”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季伯符接受不了這個答案,滿臉荒唐道:“古來聖賢何其多?不可能隻有老子和龍虎山祖師兩人成仙,絕對不可能隻有這兩尊,絕對不可能!!”
“而且這隻是修道者,武夫呢?幾千年來武夫如同過江之鲫,難不成就沒有一尊粉碎真空打破極境飛升嗎?”
季伯符現在現在腦子無比紛亂,亂了,所有的一切都亂了。
這一方天地難不成有何神異嗎?
這一方天地的到底有什麽隐秘,竟然隻有兩位成仙者?
那他的師尊呢?
師尊還能夠成仙嗎?
此時季伯符的腦子當中如同漿糊一般,一道道的信息自他的心間劃過,可是他掌握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任憑他怎麽分析都分析不出來。
蕭皇後以袖口輕輕的擦拭着季伯符額頭的細汗,安慰道:“你可以去找一個人,如果他還活着的話他一定是最接近成仙的那個人,本宮不懂你們修行的事情,但是如果你想要了解一些東西的話,你可以去找他。”
季伯符氣喘如牛,死死的看着蕭皇後道:“誰??”
“夫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