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素山南。
二月春雨霧蒙蒙,戴着鬥笠打着赤腳的方弼,從田間走到山腳溪水邊,涉水而上,整個人似霧似風,多了一份與這方小天地契合的飄飄欲仙,心情越發舒暢。
他有感覺,再多參悟些時日,将能掌握山神百裏輾轉一念間神通。
雖然他已然不是純粹的山神了,以前的本事沒丢。
“方老頭,進來聊聊,請你喝茶。”
溪水邊高處的木棚裏,畢焰坐在地上烹茶,笑着打招呼。
方弼即使晉級三階,仍然不願與畢焰單獨相處,總覺着老豬看他的目光,偶爾透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笑着拒絕:“還有事,茶就不喝了,畢道友您慢用。”
“别急着走嘛,下雨天有甚事忙,咱們說說話。”
畢焰今天興緻頗高,偏生要留客。
方弼卻不肯進門,道:“畢道友您想聊什麽,我見識短淺,腳也髒,不弄濕您家裏的地,就在外面與您閑談幾句。”
這麽多年的交往,倒是不會畏懼貌似憨厚的老豬。
畢焰平常用來歇腳的木棚,裏面亂得像豬圈。
他另有一座小山頭,有院子和菜地。
還有聽經台用來修煉,捏着茶碗喝了一口香茶,因爲血脈異化的毛病,他不怎麽喝酒,喝茶習慣一旦養成便成了自然。
“老方,你以前的來頭應該不小,能殘活到現今,還枯木逢春找到新的路子,你這是否極泰來,時來運轉了。”
方弼聽得畢焰聊的是這個,他反而放松下來。
晉級三階之後,他其實想找個機會與公子坦白身份,一直遮遮掩掩的,而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沒意思得緊。
公子什麽爲人,他心中有底。
這些年,連罕被打發在城裏忙生意,很少有機會返山。
他不大想和連罕見面,與身份沒有完全告訴公子有關,這回晉級三階,他覺着坦露身份的時機成熟了。
“很多事情我忘記了,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方弼的推手用得爐火純青,他信任公子,并不代表着他就能與對他有巨大威脅的老豬交底,他以前的無數歲月,還沒活到狗身上。
“這樣就沒意思了,我又不會吃人。”
畢焰砸吧着嘴,道:“咱們太素山這些年發展迅速,人丁興旺,歸根結底是公子一拳一腳打開的局面,老方你跟着沾光,分潤的好處最多,卻三心二意還與前門主勾勾搭搭,不清不楚,沒意思得緊咧。”
方弼差點氣笑,道:“我與連罕之間清清白白……不是,畢道友你什麽時候真正加入咱們太素山了?最多還有十年,你與公子的交易到期,到時你回豬妖族去了,咱們太素山與你何幹?”
他實在忍不住,拿出這點來提醒老豬。
名不正,則言不順,别用修爲壓人,他不吃這一套。
畢焰慢條斯理品喝着茶水,道:“公子沒和你說,我這個長老是公子欽定,客卿二字已經去掉,所以你說我能容許來曆不明的殘神,竊取咱們太素山氣運而不顧嗎?”
方弼身周水氣與溪水融爲一體,在自己地盤上,他即使打不過老豬,但是想走,老豬想阻攔連人影都抓不到,道:“如此大事,公子沒有告之,還是等公子出關,證實了您的身份,您再行駛您的長老職責。”
現在哪涼快,哪待着去。
他不信這頭陰險狡詐的老豬,會當太素山正式長老。
萬靈界各大宗門,還沒有四階大妖擔當人族宗門的長老一職,這可不是小事。
他決定等公子出關,他要第一時間與公子坦誠布公談談,别被老豬告了刁狀。
畢焰笑道:“老方你怎麽開不起玩笑,還惱了,下雨天随便聊聊嘛,那麽認真做甚,活得累不累哦?”
見方弼氣走了,他笑着悠然喝茶,門外煙霧蒙蒙,天地共一色。
有些窗戶紙,是時候該捅開了。
天碑山頂,太陽當空照。
陳謀伸手接着飄落離地四尺高處的七曜火,對于如何借用金色火絲鍛體練功,早已經駕輕就熟,轉瞬間,他整個人升騰起熊熊赤焰,腳下道道溢彩火紋,一圈一圈往外擴散。
緩緩退卻丈許,他盤坐在一處火紋節點。
火焰随着他的運功,一點一點收斂,約刻餘鍾,石柱陣琉璃地面異常消失。
他身周冒着熾烈高溫蒸騰氣息,火焰已然不見,通天玉璧從空中陣眼位置,漂浮到他頭頂上方三尺高處,随着太陽西斜,一直到日落天暮,再也不曾落下分毫。
有微弱雲彩般光華,在玉璧表面流淌不息。
時間慢慢流逝。
陳謀盤坐不動如雕像,皮膚上有光彩微微閃爍,與玉璧相呼應。
落墳坡小島上,袁侯看着啞巴小猴,唠叨道:“你家主人什麽時候能出關,都十天了,你瞎比劃一個天數給我瞧瞧,等得好心焦啊。”
取名叫袁啼的小猴,怯生生豎起三根毛爪子。
主人閉關,它哪知道什麽時候出關?
它是被老祖宗抓來陪喝酒,結果聽了一肚皮的牢騷話,還不許它告退。
“還要三天啊,磨磨唧唧好煩,不就是結個丹嘛,又不甚難。”
袁侯坐不住,繞着六角亭不停轉動。
時間已經超過他的預期,怎麽還沒有晉級下山?
按理說是萬無一失,準備得周全,但是他就擔心出萬一。
晴風嶺上。
絮兒這些日子沒有外出,她在院子裏守着,整個山頭薄霧彌漫,囑咐安德厚帶着衆雜役弟子守緊山門,不要随意走動,公子閉關期間,關門謝客,
突然聽到密室傳出公子的聲音:“絮兒,我已晉級金丹,你不必日夜費神守着了,待我花些時間穩固修爲,便可出關。”
絮兒喜得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驚喜尖叫,穩了穩神,道:“公子您安心修煉,我無礙的,不會落下日常修煉。”
公子破關順利,她心中充滿巨大的喜意。
恨不得告訴宗門所有人,強忍着,輕手輕腳走出院門,發出數枚傳訊,将這個好消息告訴餘熙光、莫浮、遠在北方的顧甤、崔霄等人。
又走下山,将天大的喜訊,告之安德厚和一衆雜役弟子。
山下響起一陣歡呼聲。
晉級了金丹境的核心弟子,才是真正的宗門高層。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