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陳謀出現在太素山頂,到處轉一轉,彰顯他的存在。
畢焰在山腳那片青青靈田清除雜草,兩腳泥水,袖子高卷,走上田坎,與山主在樹蔭棚子下說話。
“斬棘閣經過一系列驗證,已經出具接單契約,承諾三年内完成刺殺任務,屆時若是失敗,要退還定金,聲譽也将受影響。”
畢焰簡單講了講,道:“時間不可能拖那麽長,耗得越久越容易出岔子,大約一個半月,我們會給殺手造出一個合情合理的機會,有八成把握,雲中劍會出手。”
陳謀沒有過問具體細節,點頭笑道:“請你那位朋友務必小心,我可不想出後續一百萬給斬棘閣。”
畢焰一本正經糾正道:“若是刺殺成功,你還得支付三百萬的餘款。”
“你那位朋友的性命也太金貴了。”
陳謀苦着臉拱手:“拜托,拜托,可不能出閃失。”
畢焰還是第一次見公子吃癟,哈哈笑了起來,“是我那朋友自己要求的,他說自個的老命,怎樣也要值個四百萬,反正不要他出錢。”
陳謀抹汗,出價越高,代表着危險越大,真是個不怕死的。
他手頭隻有四十多萬了,真當他是招财童子啊。
說笑一陣,陳謀返回山頂密室,留下陰鬼當傳聲筒,他回晴風嶺卧房睡覺去了。
勞心又勞力,他必須好生休息,養足精神,以應對即将到來的诘難。
接下來三天,陳謀沒有外出,陪着沒經曆過大事,心情寫在臉上的絮兒,說說話,散散心,終于等到餘熙光大師兄的傳訊召喚,與絮兒笑着道:“丹陽宗來人,大師兄讓我去做陪,說是丹陽宗朋友打聽一些事情。”
絮兒眨巴大眼睛:“公子,我與伱一起去。”
陳謀擺手道:“不用,些許小事,何必勞師動衆,我去去就回。”
神态輕松,來到拿雲峰大殿,令他意外地看到了當年在坊市認識的熟人郝大敞,另外兩位則不認識,爲首的中年修士氣度不俗。
餘熙光伸手替陳謀介紹道:“這位是丹陽宗的太上長老,方正辭方道友,他有些事想詢問你。”
陳謀與四階修士打交道多了,自不會怯場,拱手道:“見過方道友。”又朝郝大敞和另外一名面色陰沉的黑袍男子拱手示意一下。
方正辭客氣地回了一禮,開門見山笑問道:“請問陳道友,五天前的夜晚,可曾見到鄙宗的侯處廉?”
陳謀面色誠懇道:“見過。當天夜晚,我和侍女在天婪山脈的無底寒潭五裏外山頭過夜,約莫是戌時末,我從修煉中被攻擊防護陣的動靜驚醒,才發現是貴宗的侯處廉駕臨。”
方正辭臉上笑容不變,他似乎對事情做過了解,跳過細節繼續問道:“侯處廉自從五天前與陳道友見面之後,已經确認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還請陳道友告知,當天夜裏,還有哪位高人恰逢其會?”
“确實有元嬰高人路過,要不然我焉有命在,早就遭了侯處廉毒手。”
陳謀招招皆往侯處廉身上扯。
有大師兄在,他似有一肚子委屈,今日要豁出去倒一倒。
餘熙光眼神頓時變得銳利,插話道:“侯處廉爲何要針對你,今日正好有方道友在,盡管将話分說清楚。”
陳謀欠身道:“當夜我見情勢不對,倉促之際激發影像石,準備以防不測,正好給諸位聽一聽,以自證清白。”
他從袖内取出一顆灰白玉石,上前遞給大師兄。
餘熙光看一眼笑容有些勉強的方正辭,開啓影像石,空中顯出漆黑畫面,卻有聲音傳出。
“侯處廉,你此等小人行徑,就不怕玄都觀找你算賬?”
“小子,你蠱惑原本是我丹陽宗的外門弟子莫浮叛宗,該當何罪?今日任你如何狡辯,也難逃一劫。”
“……”
正是當夜陳謀和侯處廉的言語交鋒。
一直到陳謀痛快淋漓的怒斥,和侯處廉惱羞成怒的攻擊結束,後面關鍵時候斷得恰到好處,殿内幾人都看向陳謀。
這小子做得一手好證據啊。
誰是誰非,一目了然。
要說不是有意爲之,誰都不會相信。
但是道理在陳謀這邊,身爲金丹修士的侯處廉,竟然下作到去野外伏殺一介築基,僅僅爲了那麽一個理由,若是得手也就罷了,竟然還失手。
方正辭修煉了近八百年,臉皮也有些挂不住,尴尬一笑,道:“侯處廉品行不端,差點誤傷陳道友,在此,方某替他表示歉意。”
他欠身微微行了一禮。
陳謀側身不受,說得好輕巧啊,“差點誤傷”,還是人話嗎?
他心底呵呵,道:“可不敢當。我原本不想傷了兩家和氣,既然方道友尋上門來,我不澄清真相,倒還顯得我理虧了。”
旁觀的郝大敞,差點抹冷汗,侯處廉那蠢貨心胸狹窄,“不修私德,縱容家族作惡”,還被一個築基小子留下如此不堪入耳證據,連累得宗門蒙羞,他們都跟着臉上無光。
方正辭神色一正,繼續發問:“侯處廉觸犯宗門律列,自有宗門規矩懲辦,請問陳道友,當夜是誰出手打傷侯處廉,并将他擄走?”
陳謀歉意搖頭:“我當時吓得隻敢躲在雙重防護陣法内,聽到外面動靜劇烈,不敢露頭窺探,也就數息,侯處廉的求饒聲消失,外面動靜皆無,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我才敢外出查看,那人早就離去,或許是侯處廉得罪了什麽前輩高人,被人追蹤報複?”
他修爲擺着,不可能對付得了金丹境的侯處廉,随便怎樣往侯處廉身上扣屎盆子,找理由,愛信不信。
方正辭又詢問了一陣,見問不出實在東西。
那份證據被當衆糊臉上,也讓他非常難堪,再多留下去隻會讓人瞧不起。
心底也頗爲惱怒侯處廉的禦下不嚴,生生逼跑了一個耀眼奪目的靈植夫天才,這等醜事,還不能公開,吃了一個啞巴虧。
與餘熙光走到一邊,單獨傳音聊了好大一陣。
他去天婪山脈看過現場,岩石上留下的不均衡人形坑洞,呈龜裂狀,絕對是蠻力造成,不會是玄都觀三位元嬰修士手筆。
與餘熙光達成醜事不外傳,事情到此爲止的默契,方正辭帶着人告辭離去。
送走丹陽宗一行。
餘熙光看向陳謀,笑問道:“小師弟,這下你可以說了,幫你大忙的是哪位?我得當面表達一聲感謝,要不你小子夠嗆。”
陳謀拱手道:“那位前輩不讓說,大師兄見諒,就當是我欠那位前輩人情了。”
餘熙光很是灑脫,即使不信也不多問,揮手讓小師弟走人。
他飄然返回山頂。
陳謀心底也松了口氣,他還準備了好些說詞。
玄都觀師兄弟之間的相處氛圍,讓他對宗門有了真正的歸屬,這才是遮風擋雨的栖身之所,不用規矩和道德上的綁架約束。
修行修心,修的是自身。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