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打坐恢複損耗,洞府内已是漆黑一片,陳謀起身一步跨出,瞬即來到天碑山頂。
月華如水鋪滿琉璃地面,寂寂夜色籠罩天地。
陳謀舒展身體,運氣轉竅,腳尖輕踩,人影晃動在月光下旋出道道詭谲殘影,身法速度越來越快,到後面宛如青煙掠地,蹤迹難辨。
也就堅持了不到刻鍾,陳謀踉跄着顯出身形,他已經額頭見汗,無以爲繼。
面上卻露出興奮神色,這門輔助運氣轉竅功法,潛力無窮啊。
待調息順暢,他縱身飛在五丈高處空中,時快時慢飛行,摸索着運氣轉竅加強飛行術的爆發速度,偶爾還陡然翻滾折轉,進行各種嘗試變化。
正折騰得興緻盎然,陳謀突然停在空中,他察覺玉璧白色光點有些微閃動。
一絲元力灌注,神識探去查看。
陳謀詫異“聽到”其中一個光影傳出細微聲音:“公子,崔老爺遣青落姐姐前來,有事找您,您有暇出來一趟嗎?”
是絮兒敲響西屋靜室門,有緊要事情找他。
陳謀欣喜不已,通天玉璧悄然中又添新的功能,他猜測或許與走進小燭山有關?
也可能是他打開古舊皮卷,獲得輔修功法傳承得到的好處。
眨眼間出現在靜室,關閉房間内開啓的防護小陣,陳謀道:“請青落稍等,我這就出來。”
他不知崔師兄這個時候派遣青落前來,是爲何事?
稍一凝神,身上湧起薄薄火焰,快速清除可能沾染的妖氣。
打開房門走出去,與青落簡單幾句交流,得知是崔師兄與侯處廉約定的挑戰,臨時提前了,崔師兄特意派遣青落跑一趟,請他前去觀戰,見識一下金丹修士的争鬥手段,開拓眼界積累經驗。
“走,咱們不耽誤時間,路上再細說。”
陳謀當即伸手做請,與青落往院門口走去,聽得後面傳來絮兒的輕喚聲,陳謀沒有回頭,舉起右手,做了一個拍打的動作。
絮兒面頰绯紅,咬着嘴唇,不敢再提跟着外出坊市的小要求。
兩人一路往南,飛行數十裏出了迷霧林子,沒花費多長時間。
陳謀大緻弄清楚挑戰提前小半年時間的原委。
侯處廉通過見證人郝大敞,提出他約了朋友要外出曆練數十年,與崔霄之間的切磋,要莫提前,要不就延後,等他返回長洲再說。
陳謀嘿嘿笑着一針見血道:“侯處廉耍這種小伎倆,小手段,枉他修行三百多年,未戰先怯,他是怕了。”
青落沒有對一位金丹修士評頭論足,道:“主人還未定做法寶佩劍。”
陳謀搖頭笑道:“師兄這性子,即使手中沒有劍,他也要去面對,不會退讓半步,侯處廉是算準了這一點。”
“主人說正好可以磨砺劍境。”
青落神情淡然,仿佛說着别人家的事情。
往南又飛出十餘裏,遠遠地,看到山巅之上有幾道身影懸浮,其中一道白袍身影格外亮眼,陽光下,熠熠生輝,如利劍出鞘。
飛到近處,陳謀朝須發戟張的褐衣老者拱手行了一禮,再朝另外兩名面無表情仿佛泥胎菩薩的老者,也行禮示意,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褐衣老者郝大敞咧嘴笑了一下,算是與陳謀打過招呼,朝四五裏外的兩人道:“侯處廉,崔霄,人都到齊了,三招爲定,開始吧。”
早點打完早點收工,他下次再也不當狗屁的見證,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
像兩個老家夥這樣看看熱鬧,多舒坦。
一聲尖銳劍嘯異常刺耳,陡然響徹天地間,一線晶光璀璨閃動,斬向三裏外的紫袍修士,空中出現一道氣勁曲折軌迹,那附近靈氣被牽引,瞬即雲波湧動,灰塵激揚卷起。
崔霄說打便打,沒有半句廢話客氣,他的劍便是禮。
侯處廉往後速退,左手托着青色小鼎一颠,空中出現道道樹木虛影。
青色火焰如同樹枝葉片蔓延,眨眼間連接成片,重重疊疊不知多少,青色焰火帶着幾分透明,扭曲着将那一片陽光都給遮擋。
“嘭,嘭,嘭。”
劍氣晶光沒有任何花哨,斬上侯處廉借助法寶弄出的青木焰影防護手段。
劇烈爆炸巨響,無形劍氣往四處飛濺,青幕般的樹木虛影和火焰,被硬生生撕裂出一道丈許缺口。
崔霄整個人散發出狂暴戰意,白袍鼓蕩,第二劍接踵而至。
沒有虛招試探,劍心勝境之下,一往無前,人影掩映在璀璨劍光之後,合二爲一,殺向不停後退突然消失在一片火焰煙霧中的侯處廉。
無視對方可能留下的小陷阱法術之類。
空中布滿憧憧劍影,如樹動山搖,劍嘯聲海潮席卷,聲勢驚人。
“瘋子,着着搶先,不留餘地,鬥法之大忌也。”
郝大敞搖頭毫不留情批判,眼中卻是強烈的欣賞,這樣子的火爆争鬥才有意思,要不文绉绉的你來我往,像戲台子上演戲,乏味得打瞌睡。
他找不到人說話,不可能和青落、綠猗兩個女娃談論崔小子這一劍的風流,與稍遠處兩個老家夥……算了,那刻闆的老臉讓他倒胃口,隻能與看得如癡如醉的陳謀扯扯談。
“你作爲局外人,修爲不高,見識不夠,你憑感覺說說他們誰會赢?”
“崔師兄,赢!”
陳謀目不轉睛,言簡意赅,不計較郝老頭耿直到無禮的言語。
他在金丹高手眼中,确實是修爲不高,見識不夠,一無是處。
然而江湖路險,還要看誰走得更遠。
一時高低算不得什麽。
他不可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師兄威風,純粹也看那侯處廉不順眼,恨不得師兄一劍将那厚顔無恥之徒劈做兩半。
遠處再次傳來密集如雨的爆響碰撞。
劍光激蕩,青焰花開,争鬥兩人皆不見身影,卻能看出那一片天空氣息混亂。
下方荒山樹木在炸響聲中一片片猛烈碎成齑粉,山岩不停垮塌墜落。
郝大敞鄙視道:“伱小子信口開河,亂說一氣,你家師兄大意輕敵,現在被困侯處廉祭煉兩百多年的木焰真火禁制,陷入被動,想要脫困,赢得精于算計的侯處廉,恐怕是難咯。”
話音剛落,天空有恢宏劍光突兀而起。
像是晴空打了一道凄厲閃電。
郝大敞神色凝重:“好小子,他追不上侯處廉的速度,故意引得侯處廉困他,要一劍決勝負,他練成了‘立劍問天’……”
劍光和升起的巨大青鼎虛影碰撞,那一點爆發的光芒,遽然熾烈,令陳謀不能直視,他不得不扭頭暫避。
排山倒海的力量,将那一片青焰禁制、劍光虛影一掃而空。
兩道身影往兩個方向抛出數裏之外,下方山頭一片狼藉,被狂暴勁風狠狠刮去一層,裸露出褐黃色石頭。
“三招已過,平局,二位住手。”
郝大敞擔心兩人再打起來,趕緊沖去擋在中間,揮袖驅散灰塵沙石。
崔霄手中隻剩一個劍柄,他使用老早以前的極品法器長劍,根本承受不了他全力一擊爆發的劍力,劍光成,劍身碎,他将劍柄收起,朝郝大敞拱手:“麻煩您老了,今日便這樣。”
勝負于他不重要,他尋求生死一線的磨砺。
又朝侯處廉與另外兩名老者拱手示意,沒有再行約戰,已經沒那必要。
侯處廉松了一口氣,面子不失,又擺脫了崔霄的糾纏,回禮交代兩句客氣話,也不去坊市,往東南飛走。
一行返回坊市,陳謀跟着去崔府聆聽師兄教誨。
“不論是用劍,還是用法,歸根結底施展的是‘力量’,心境也是力量的一種,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崔霄一言直指本質,也是他切磋的心得體悟。
沉思片刻,陳謀問道:“師兄,您似乎有把握能堪破侯處廉的木焰真火禁制,尋到侯處廉的藏身之處,所以才用冒進的戰術,逼迫侯處廉與您一搏,畢其功于一劍?”
崔霄眼眸稍露訝色,瞥一眼仍然回味思索他先前那一番話語的兩位劍侍,再看向師弟,高下立判啊,笑道:“我修爲不如侯處廉,境界卻不比他差,第一劍不是試探,卻也是試探,後續兩式便是根據第一劍而定,随心所欲的前提,是劍心明見,料敵先機。”
他沒有細說其中的微妙之處。
師弟能有這樣的見識,超過了經驗豐富卻思維固化的郝大敞,令他很是欣慰。
陳謀一臉受教表情,他的望氣神通看不了那麽遠,但是通過新學會的運氣轉竅,集中精神,隐約能夠看出木焰禁制中的氣息不同。
再與師兄攻擊相印證,受益匪淺,又頗爲振奮。
修爲不夠,他用五花八門的功法來湊。
這也是一種“力量”。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