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家裏的婢女,陳謀走進西屋靜室,拉上厚厚簾子,隔絕外面月光反射光芒,屋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他靜靜盤坐蒲團上,全身放松下來,複盤今晚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反複揣摩着褐衣老者郝大敞招魂失敗,各修士神色變化,侯隆田和侯管事臉上出現的一絲掩飾不住的惶恐,他也反複分析。
思索良久,陳謀突然發現,其實今晚就是送走莫浮的良機。
有崔師兄力挺,他的身份不會引起坊市築基修士的懷疑,侯隆田和侯管事将事情辦砸,自顧不暇,忙着請示善後問題,沒人注意他的動向。
等到明天,情況或許又不一樣了?
遲則生變,夜長夢多,他決定今晚上辛苦崔師兄一趟。
進入異界洞府,陳謀查看陷入昏睡的莫浮沒有大礙,蹲下仔細搜尋地上的侯易屍身,從侯易左袖内找出一隻灰撲撲巴掌大柔軟袋子,和刻着“丹陽宗”字樣的身份牌,其腰間隻餘一柄空蕩蕩劍鞘,長劍掉落莫府堂屋不及拿走,連同破損内甲,便不要了。
“儲物袋!”
陳謀翻來覆去查看不知什麽材質小袋子,目中露出一絲興奮。
他猜測侯易作爲丹陽宗正式弟子,又是煉氣圓滿修士,身上會攜帶有方便裝物的儲物寶物,特意前來搜刮一番。
随即有些煩惱,他即使花時間想法子磨去儲物袋上的印記,也不敢在丹陽坊使用。
以他的穩妥性子,擔心被高階修士順藤摸爪找到他,那樣就是黃泥巴掉褲裆,洗脫不了嫌疑。
他又不甘心放着如此寶物不用,他想要儲物袋好長時間了。
思索片刻,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先将袋子放下,清洗雙手後返回西屋靜室。
陳謀走出房門,看一眼天空的月色,估摸着是戌時末,與還未歇息的應兒打了聲招呼,打開院門消失在夜色裏。
用青布簡單蒙面的陳謀,途中遭遇兩次巡坊修士,他提前遁入異界避開,順利走出迷霧林子,來到東邊一處樹林子,在地面落葉下方留下銅錢,掏出傳訊符給崔師兄發出。
計算着時間,提前從異界洞府将昏迷中的莫浮帶出來。
野外月色皎潔,林子裏顯得分外幽暗。
秋蟲唧唧,時間似乎很漫長。
一道符光從樹林空隙飛來,陳謀伸手接住,查看後頓時放心,片刻後,看到一身白袍的崔師兄飄然而來。
陳謀告了聲罪,解釋道:“那位前輩不耐煩照看兩天,說是耽誤他老人家的清靜,所以隻能麻煩您了。”
崔霄掃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莫浮,點點頭表示理解:“高人脾性,随心所欲。”
陳謀遞過去一封剛剛寫就的書信,“等到了地方,麻煩師兄将信給他,要不他三心二意不利于養傷,等他傷好之後,何去何從,随他自便。”
崔霄收起書信,道:“你先回坊市,我等你到家再啓程出發。”
陳謀又從袖内拿出沒有打開的儲物袋,嘿嘿笑道:“那位前輩随手丢給我一個燙手山芋,我說無功不受祿,他讓我不受就扔了。”
他模仿着想象中的金丹高人,視金錢如糞土的語氣。
崔霄詫異接過儲物袋,這玩意哪來的,秃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着的事兒,打量一眼收了起來,問道:“你到底答應了那位高人什麽條件?伱現今見識和修爲不夠,可别胡亂應承。”
“那位前輩沒有條件。”
陳謀見師兄神色嚴肅,眉頭擰着,顯然誤會了沒有條件是因爲圖謀深遠,解釋道:“我與前輩一次喝茶聊天,或許是某句話對前輩有所觸動,後來他自己說的,可以幫我一次忙,從此兩不相欠。”
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後話來圓,他感覺真是心累。
欺騙任勞任怨的崔師兄,他還要受到良心譴責。
下次還是不要說謊了。
崔霄終于放心,顧師兄也是因爲與陳師弟一次聊天,答應收陳師弟爲核心弟子,他大晚上的被師弟一張傳訊叫出來跑腿,還不是也因爲一場聊天欠下的人情?
他感同身受理解那位前輩的做法,笑道:“你小子将一位高人的人情,浪費在你這位朋友身上,不覺着虧得慌?”
陳謀對崔師兄的人品信得過,不擔心崔師兄貪墨儲物袋内的東西,笑嘻嘻插科打诨道:“不虧不虧,友情無價,到時沒錢用了,将莫老哥賣了換錢花。”
拱手告辭,不再耽誤時間。
出了樹林,遁入茫茫迷霧之中,眨眼間進入異界洞府。
他查過典籍資料,大約知道,從丹陽坊到玄都觀有三千多裏,崔師兄來回奔波,這份人情,他先欠着。
計算着時間刹那返回院子外的樹下,撿起他先前放在葉片下的銅錢,給師兄發出傳訊報了一聲平安,要不負有照看之責的崔師兄,會不放心他。
用鑰匙打開院門,走進庭院,與聽到動靜打開堂屋門的應兒打聲招呼,讓她們先睡。
他徑直走去西屋,歇息片刻,再才進入異界洞府。
在峭壁上,替兩位婢女選定一處天然洞窟做墓穴,在洞窟中用削鐵如泥的法器挖出兩口粗糙石棺,花了些時間,将兩位婢女下葬在洞窟石棺中,用碎石堵住洞口。
在石壁刻上“黍兒、豆兒之墓”幾個字,陳謀拿出一本超度經書,照本宣科念誦一遍,意思到了就行。
拿出一個油布袋,裝起侯易屍身,等有空閑了再清洗地面的血迹。
周轉着來到絕壁頂峰,将袋子放到石柱陣内琉璃地面上,要不到一天時間,袋子連同屍身将消融得幹幹淨淨,渣都不會剩下。
翌日上午,陳謀無心進入異界修煉,聽得隔壁傳來人聲響動,出門看到有不少外事坊修士,進出莫府殘破院子。
他沒有走近去看熱鬧,關上院門,在堂屋喝茶等着崔師兄的回信。
等到快晌午,聽到外面傳來敲門聲。
陳謀閃身幾個縱躍,搶在從廚房走出的含兒前面,打開院門,外面站着白袍清爽的崔師兄,忙将客人請進院子。
“我将他安置在問劍峰地盤,請了醫師給他治療,要不然不會耽擱到這個時辰。”
在堂屋落座後,崔霄從袖内拿出一封信,推給對面的師弟。
陳謀連聲感謝,“辛苦師兄來回奔波。”
從信封倒出一張折疊紙條,裏面隻有一行内容。
“大恩不言謝,惠意銘心間。”
是莫浮的手筆。
陳謀将信封和信紙合在掌心,冒起一陣煙霧,将灰燼撒落牆邊,這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崔霄傳音說道:“莫浮與我聊了幾句,請我轉告,他想待在玄都觀,等你回去,再決定到時的去留,他還找我要了一片靈田。”
陳謀明白,莫浮不想荒廢等他回去的幾年時間,要繼續進行新靈植術的嘗試。
他在給莫浮的信中簡單講述,他已經加入玄都觀,但是要經受考驗,四年後返回宗門,其他事情一筆帶過。
以他對莫浮的了解,莫老爺這是發了狠要搞出名堂。
生死邊緣走一遭,仇怨留待往後報。
茶水燒開,兩人喝茶正聊着,外面突然傳來“砰砰”捶門聲,急促而突兀。
還有人大聲喝叫:“開門,外事坊例行檢查!”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