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謀平端雙手,托着腦袋歪向側邊的兩名婢女,出現在異界洞府内,他心緒已然沒有憤怒波動。
将命如草芥身形單薄的婢女平放到地上,扶正了頭顱。
輕輕歎了口氣:黍兒、豆兒,下回投胎去個好人家吧。
或者不來人世間受苦。
人間不值得。
默然片刻,看向另外一邊,那個被他一劍爆發破壞生機重傷垂死的藍袍漢子。
猩紅血液混合内髒碎片不斷從漢子左肋和口中湧出,生機即将徹底斷絕,但是經過元力反複淬煉的強健體魄,使得藍袍漢子承受的痛苦,遠比常人更加沉重和漫長。
陳謀面無表情突然一腳踩去,“咔嚓”,将藍袍漢子脖頸骨頭給踩斷。
算是給黍兒、豆兒兩位可憐女子,報了被扭斷脖子的仇。
他将垂死藍袍漢子随同昏迷的莫老爺一起帶回,是擔心他在藍袍漢子左肋留下的傷口和元力氣息,被高手看出破綻,比如崔師兄就有法子,能認出是用“青龍出水”招式刺殺。
他已經在莫浮身上補了幾指頭,讓莫老爺短時間内醒不來。
莫浮左手從指頭到胳膊的骨頭,被捏碎了多處,扭曲着慘不忍睹,傷勢倒不是很重,有醫師正骨治療,配合藥膏,以修士的強悍體魄生機,要不到兩個月能夠恢複如初。
再則三五天不吃不喝,還死不了人。
最多将莫老爺餓掉一層膘。
絮兒也說過,她不吃飯隻喝水能頂四天,到第五天才爬不起來。
他謹慎地不想讓莫浮知道是他做的好事,深藏功與名,省卻今後沒必要的麻煩。
先前重新走一趟莫府,他不想讓兩個命運悲慘的婢女,死後不得安甯。
有陣法隔絕,他不擔心被可能已經注意到莫府動靜的金丹修士,堪破他的身份。
他特意在堂屋留下些許印記,改變穿越位置,即使撞上另外一名煉氣境圓滿,有過一次與煉氣境圓滿修士搏殺的經驗,他心中已有底氣。
劍感加上他的身法、崔師兄傳授的三式量身定做的絕招,和出乎意料的攝物術、吐勁術,在地勢不夠寬闊的堂屋或房間,反而能夠将他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緻。
事後證明他高估了那漢子的膽色。
關鍵時刻,他這個時常跑路,又慫又膽小者不乏搏殺的血性。
陳謀快速清洗暗紅劍器上的血迹,脫下身上染血的黑色勁裝,解開纏繞的麻帶,想了想,仍然穿上軟甲,換上幹淨外袍和鞋子,湧起一層薄薄火焰燒過,清除全身上下可能沾染的氣息,連同劍身也烘幹了。
他從容出現在西屋,聽得外面傳來應兒、含兒三人焦急的叫喊聲。
“公子,莫府着火了!”
“快去救火啊。”
拉開房門,陳公子快速往院子門口躍去,吩咐道:“你們好生待家裏,誰都不要外出,我去瞧瞧。”
應兒三人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忙不疊答應着。
等陳謀出門,有好些巡坊修士已經禦劍趕了過來,莫府堂屋、偏房到竈房的大火燒得冒起幾丈高,滾滾濃煙充斥在防護陣法内,一時間散不去,看不清裏面的情形。
侯安與呼喝圍攏的巡坊修士對峙着,不許巡坊修士接近院子。
陳謀沒有過去,他臨走之前故意加放的火,必須要将事情鬧大,不能悄無聲息讓侯家掩蓋案發現場。
也是毀掉他在莫府留下的氣息。
憑着冷靜應對,加上一點陰險算計,他發現掌握劍感之後,對于近身搏殺的危險感知,有一種近乎本能的敏銳,先推門吓唬對方,再用攝物術偷襲一招,引出侯易一招自救的反手劍劈殺,他像一條遊魚,看似驚險實則他覺着遊刃有餘。
尋着破綻從側面一劍刺殺。
輕易得手,連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煉氣境圓滿修士也不過如此。
難怪崔師兄說過,等他掌握劍感,有劍氣加持,已經能與普通築基修士碰一碰。
他還沒有活膩,哪敢頭鐵真與築基修士叫闆?
他又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崔師兄。
能從背後打悶棍偷襲,他才不會正面硬抗。
悶聲發大财,衆樂樂不如關起門偷着樂,才是他的風格。
“退後,都退後!”
侯安手中亮出一枚白色鼎狀令牌,指向看着他神色不善的五六個巡坊修士,警告道:“跑了院子裏縱火殺人的兇徒,唯你們是問!”
巡坊修士自是認得丹陽宗的修士身份牌,紛紛閉嘴,三三兩兩往後退卻,但是看向有恃無恐的藍袍漢子,就像是看賊喊捉賊表演拙劣的兇徒,帶着幾分譏诮不屑。
宗門修士就了不起啊。
人贓俱獲,還能如此信口雌黃。
不知是哪個得罪了大勢力的倒黴散修,落得如此凄慘下場?
有數道身影從山頂坊市各處飛落下來。
陳謀看到其中有一個他認識的半熟人,是鎮守鍛兵閣那名築基境黑衣修士,那人也掃了他一眼,臉上冷漠殊無表情,附近院子的修士遠遠近近圍在外面看熱鬧。
“侯安,你幹什麽?”
有一名胸口繡着銀色丹鼎的中年修士喝問道。
其實先後趕到的幾名築基修士,看到侯家修士和如此陣仗動靜,心底大緻明白是什麽事情。
他們樂得看侯家的熱鬧。
有些東西擺上台面,可就不好收場了。
“哈哈,驚擾各位仁兄,出了一點小意外,容侯某等下給諸位一個交代。”
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侯隆田,比衆人遲了一步趕到,拱手緻歉,心中将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罵了個狗血淋頭,這麽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惹出如此大的動靜。
宗門修士再淩駕于散修頭上,作威作福,也得講究一點點吃相。
還好這一次是宗門内部事務,不會那麽被動。
侯安硬着頭皮拱手:“四爺……”
“啪”,挨了侯隆田劈手一巴掌,沒敢有半分躲讓,侯安臉被打得偏向一邊,五條指印以肉眼可見速度隆起。
侯隆田伸手往看熱鬧的巡坊修士和散修們一指,皮笑肉不笑道:“諸位都散了吧,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衆人哄散,不敢再看這種情況不明的熱鬧,宗門修士的手段,他們可不想領教。
又有好幾位修士飛落下來,包括頭發花白的靈田管事侯隆元。
陳謀也準備撤退回府,黑暗中走出來一身雪白袍子的崔師兄,與他并肩而立,他便底氣十足不走了,再則要走也走不了,崔師兄不會同意。
“怎麽回事?起火的院子,是伱那個叫莫浮的朋友府上。”
崔霄用鼻孔掃一圈飛在十餘丈外空中的衆多築基修士,隻對極個别與他拱手行禮的修士微微點頭示意,其他人的問候行禮,他未做理會。
用他的話說,加起來還不夠他一劍砍的。
理他們做甚,浪費表情。
他傳音詢問邊上假模假樣朝他行禮的師弟。
下午時候,雖然教訓了師弟一頓,他還是過問了一下莫浮的情況,是以知道莫浮住在師弟隔壁西邊。
“我不知道啊,剛剛在靜室練功,被吵起來出門查看,那個挨巴掌的家夥不讓我靠近,更不許多問,兇惡霸道得很。”
陳謀裝得很擔心莫浮的悲慘境況,奈何對上師兄洞若觀火的眼神,他演技再好,也有點心頭打鼓。
太犀利了。
像雙劍一樣直指人心。
欸,師兄就可以仗着修爲高絕,這樣肆無忌憚欺負師弟,還有沒有天理。
他下次找甯師姐告狀怎樣?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