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過二十顆靈石一壺的靈茶,喝在口中頓時不香了。
陳謀放下茶盞,臉上的笑容有些變形走樣:“太可惜了,還想跟着您,多聆聽幾年教誨,您這一回去,今後想蹭一壺好茶喝都不知找誰。”
可惜今後失去了一份穩固的收入來源,老頭再多呆一年就好了。
人走茶涼,新來的掌櫃不可能與他這個外人,繼續做便宜他的交易。
“天下無不散宴席,老夫在這小地方蝸居近一個甲子,也該挪挪窩,四處走走看看,今後有機會,老夫再請你喝好茶。”
洪仁澈心頭也感慨良多。
當初他聽信屈老瞎子的透露天機之言,隐姓埋名,當一個迎來送往的店鋪掌櫃,每天笑眯眯冷眼旁觀坊市的亂七八糟人和事,沉心靜性,換了無數種法子,隻爲找到那一絲渺茫破丹成嬰機緣。
出世隻爲更入世,這次他是心有觸動,是時候回歸宗門潛心打造一件寶物。
或許,等他将“五行重影劍”煉制成功,便是他的突破之時?
破丹成嬰是修行路上一道天塹般的鴻溝,進則有無限可能,退則死無葬身之地,不可能有第三條路走,連壽元耗盡老死床榻都成奢望。
謀哥兒的兩份圖紙,他不可能讓其流落出去,半途他截胡中飽私囊了。
昨晚找後院的鍛房師傅随便對付了幾張新圖樣,去應付還在傻呵呵等着的胡老怪,氣煞那想玩新鮮的老怪物,想想就樂呵好玩。
聽得洪掌櫃如此說,陳謀知道了今後與鍛兵閣的生意徹底泡湯,老掌櫃不想摻和打招呼,他也收起心思,替對面斟茶,再次雙手端盞,口中說吉祥話:“晚輩恭祝您早日達成心願,破境登高,等着喝您的神仙好茶!”
“好,好!”
洪掌櫃笑得合不攏嘴。
他就等着順眼小子的口彩,也雙手端盞,輕輕一碰,道:“老夫也祝你遇事逢兇化吉,财源廣進,三年築基,早日回歸宗門去也。”
不是他不想做個順水人情扶助謀哥兒一把,對他來說與後來者打聲招呼,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是他人走了,有些因果牽扯并非好事。
年輕人的路該年輕人自己去趟,他摻和多了,以他金丹圓滿的因果,哪怕隻是一線,也不是小家夥能承受得起,到時忙沒有幫到,反而使得謀哥兒身受其咎,就不好了。
“承您吉言,幹了!”
陳謀就是個俗人,最最受用的三個方面,老爺子全幫他說齊活了,知己啊。
一老一小,笑得像剛剛偷到雞子的一雙狐狸。
從鍛兵閣出來,陳謀走進不遠處的奇珍坊,與谷掌櫃見禮寒暄幾句,兩人走進廂房關門談生意。
必須趁着洪老爺子還沒有離開,人在人情在,将買賣落實了是實惠。
約小半個時辰後,陳謀辛辛苦苦忙乎一場賺的一袋子中品靈石,還沒有焐熱,換取了奇珍坊的一條不起眼青布腰帶,内裏是一節一節接扣暗紅玉帶,系在他腰間,告辭走出鋪子。
這還是谷掌櫃看在洪老爺子的面上,讓了不少利,否則兩百中品靈石拿不下。
陳謀掏換到一條能夠增強兩成防護威力的火行法器,遠超他第一次的計劃。
一分錢一分貨,他除了心底嘀咕幾句“錢不經花”之類,走路腳下都帶風。
回家後,陳謀顧不得洗一把臉歇歇腳,走進西屋靜室,眨眼去到絕壁峰頂,雙月高懸下,他用神識和元力祭煉着新買的腰帶,一刻都舍不得耽誤。
花了近一個時辰,完成祭煉,又熟悉了一陣法器使用,再返回院子用膳。
第二天中午,陳謀用包裹背着新打造出來的最後一件法器,來到鍛兵閣,看到熟悉的櫃台後,坐着一位面孔陌生的中年漢子。
他心中無奈,洪老爺子過分了啊,也不等他送一送,悄沒聲息離去。
他還剩一件法器沒有交易,讓他咋辦?
以前見了他老遠打招呼的三名夥計,矜持笑着,沒有要爲他引見的意思,裝着很忙要接待客人的樣子,将他給晾起在一邊。
“掌櫃的安好。”
陳謀走上前,拱手笑着行禮。
站起身的新掌櫃臉上笑得客氣,回了一禮,道:“你是與以前老掌櫃做交易的陳道友?老掌櫃與謝某有交接,伱先将法器拿來我瞧瞧。”
陳謀笑着回一聲:“煩勞謝掌櫃。”
他猜測是那三個夥計傳音告知了新掌櫃,要不然他還沒有報名号,對方能認出他來?
一朝天子一朝臣,坊市裏多是捧高踩低的家夥。
恨人有,笑人無,嫌人窮,怕人富。
人性之惡也。
将背後的長條青布包裹解下,放到櫃台上解開,露出他打造的劍器,伸手示意謝掌櫃查看。
謝掌櫃瞄了一眼,撇嘴挑刺道:“謝某還以爲陳道友鍛造的法器,要遠遠超出鄙店的鍛房師傅,也不過如此嘛。不過既然是老掌櫃定下來的交易,謝某也不難爲你,按市價一百靈石收購,刨去你從本店拿材料的五十靈石成本,剩餘五十靈石結算給你,若是你覺着不公平,你支付了材料成本,劍器你拿回去,咱們兩不虧欠。”
陳謀猶豫片刻,無奈道:“就依您說的。”
他懶得花費時間自己去擺攤,再則擺攤根本賣不起價,從去年八月到現在他也賺夠了,他倒是沒有抱怨,洪老爺子故意的,讓他親眼見識什麽叫“世态炎涼,人情淡薄”。
他必須得像一個真正的散修,面對鋪子的壓榨忍氣吞聲。
拿到五十靈石,陳謀拱拱手,神色如常走出店鋪。
手頭有三百五十顆靈石,足夠他支撐着晉級煉氣圓滿,等到靈石花完,他也差不多可以探索異界絕壁下方,到時若是差缺靈石,紫煙靈棗也該成熟一茬,還有四顆靈藥材。
感謝來自大自然的饋贈。
打工是不可能再打工,他不想浪費時間。
他是幹大事的人,時間寶貴着呢。
後面一段日子,陳謀幾乎閉門不出,每天除了修煉、打鐵、看書,下午也很少去坊市逛蕩,隻到時候了去論道堂學劍學法。
季春三月是靈植夫最忙碌的時節。
莫浮整天忙忙碌碌,兩家住得很近,也沒空閑竄門兒。
受“修士中邪失蹤案”沒破的影響,沒有主人陪同,兩家婢女基本上不出門,相互來往更是少得可憐。
這日下午,陳謀在西屋打鐵,聽到外面傳來輕輕敲門聲。
應兒詢問之後,得知是東邊鄰居絮兒前來歸還借的糧食和菜幹、腌肉,她沒有擅自開門,讓門外的絮兒稍等,轉身往西屋走去。
陳謀拉開房門走出來,朝應兒揮揮手,示意她開門。
院門打開,絮兒沒有進門,朝着西屋台階上的陳公子先行了一禮,再将地上的三個袋子撿起,遞給應兒、含兒,口中連聲感謝。
陳謀看向伶牙俐齒長相可人的婢女,還是瘦得可憐,突然問道:“你家主人回來了嗎?”
絮兒搖頭,“沒有回來,是昨天外事坊的老爺找上門,給我們送來食物菜幹腌肉,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
話雖如此說,瘦小的臉上難掩那種看不到前途的黯然神色。
她知道半年後,将難逃第二次被發賣的命運。
生而爲低落塵埃的婢女。
前途無光,又抗争不了,熬一天算一天。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