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後院通道走進店鋪,陳謀主動将手中拎着布袋放下打開,讓夥計查看,出示鍾師傅的手條,裏面是鍾師傅送他的各種繪圖工具,和一卷上好的宣紙。
朝櫃台方向笑眯眯看來的洪掌櫃拱手行禮,他每回禮數都不缺。
聽萬師兄說過,洪掌櫃的眼睛毒辣得很,學徒身上私藏了不該藏的材料,都會被看出來,若是抓了現行,除了雙倍賠償開革以外,嚴重的甚至會将人上交坊市,送去挖礦,很難再見天日。
所以他每天下工換回自己的道袍,都要小心将全身上下仔細檢查兩遍,防着被人放了不該有的東西。
洪掌櫃笑着點頭,揮手放行。
夕陽落山之際,街道上正是熱鬧之時,陳謀拎着布袋,心中有一種淡淡的滿足喜悅,又将有大把靈石入賬,生活有奔頭啊。
突然前面的人潮往兩邊讓開,聽得有人低聲嘀咕。
“是馬二公子他們,别沖撞了。”
陳謀看到一群人衣着光鮮,隐約溢出彩光,高談闊論,旁若無人自東往西走來,夕陽照耀下珠寶玉佩熠熠生輝,他也趕忙往街邊讓去。
走在前頭的一個年輕公子,體态微胖,腰間佩劍的劍柄往内陷出小弧形,和鑲嵌着的兩顆菱形藍色寶石,讓陳謀一下子認出對方是他的客戶。
幾位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公子爺後面,有幾名姿色上佳身姿妖娆的年輕女子,輕言談笑,顧盼生輝,對路邊衆多修士的注視不甚在意,自顧自笑得花枝亂顫。
兩旁有數名神情冷漠的扈衛守護,目光冷冽掃視。
最後面是一名黑袍幹瘦老者,眼眸半眯,似乎睡着了,腳不沾地緩緩跟随。
陳謀沒有多看,他不太喜歡這種人多熱鬧。
袖袋裏三十顆靈石突然不香了。
像那什麽公子爺身上任何一件珠寶,或許是街上大部分散修一輩子積蓄的終點。
拐去街邊鋪子,買了一隻香噴噴燒雞,一大包熟食和一壇五斤酒水,他實在是懶得下廚,再則賺到小錢不能虧待肚皮,要犒勞一番五髒廟。
走到山下,聽得有人在叫他。
“謀哥兒,請留步!”
回頭看去,是胡子拉碴的穆行,從空中禦劍飛落下來。
“穆老哥,走,去寒舍喝酒,不醉不歸。”
陳謀熱情邀請笑道,他知道穆行是好酒之人,還舉起提着的幾個荷葉包和一壇酒水,他兩手不得空,便沒有見禮。
“不行啊,近些天都忙着巡視,要到下半夜下值,不能偷奸耍滑,上頭盯得緊。”
穆行腰間懸挂代表巡坊修士的盾狀青銅牌子,很遺憾地拒絕,湊近點,傳音囑咐道:“近段時日晚上不要外出,坊市内鬧鬼,至少有七八個散修着了道,喪了性命,财物更是被洗劫一空。”
陳謀心頭一驚,他沒有聽到半點風聲,低聲問道:“還沒抓到嗎?”
“坊市内人來人往,進進出出的,還沒查到具體線索,或許是築基境邪修養鬼做祟?你小心着點,消息别亂傳,最好是将院子的初級防護陣法開啓,别舍不得靈石。走了。”
穆行飛起身,禦劍往稍遠處空中等着的兩人方向飛去。
陳謀匆匆回到自己院子,他放下東西,第一件事就是摸出青銅鑰匙,插入牆壁的陣法鎖孔,将陣法防護開啓到最大。
又要新增二十四顆靈石的消費。
坊市大,居不易啊。
搖搖頭,他惡毒的懷疑,是不是坊市監守自盜故意放進鬼修,爲的就是增加一大筆陣法防護收入?
要不了幾天,鬧鬼的傳聞肯定會像長了翅膀傳得到處都是,弄得人心惶惶。
然後抓一隻“鬼”背鍋宰殺了,平息風波,坊市收入水漲船高。
拭目以待吧。
吃肉喝酒飽餐一頓,陳謀在院子裏踱步消食,看着天邊晚霞黯淡不見,再回房間看了半個時辰的書籍,然後鋪開宣紙,擺上繪圖工具,盯着那張寫着要求的紙條,腦子裏“構思”着這次該剽竊什麽款式……
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一下一下很有節奏。
陳謀有種寒毛倒豎的驚悚,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啊呸,夜深人靜突然傳來古怪敲門聲,太吓人了,與虧心事無幹。
他在坊市沒兩個朋友,這時候不可能有活人竄門。
“噗”,他一口氣将燈給吹熄滅。
睡了,去找下一家克啊。
外面響起一個嬌柔陌生的女子聲音:“道友,小女子落難,身無分文,還請收留在院子容身一晚,待明日早上我便離去,大恩大德,日後必報!”
陳謀在黑暗中翻了一個白眼,當他是三歲小孩哄呢。
還是個女鬼。
他雖然江湖經驗稀少,但是他至少不會被女色上頭,也幸虧穆行提前給他打了招呼。
心底突然冒出一個奇怪想法,他的蒼璧古玉能收鬼,不知……他搖頭,堅決不會開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家裏安生呆着不香嗎,爲甚要冒險賭古玉能收掉厲害的女鬼?
萬一收不掉女鬼,反而被女鬼壓在身下吸成幹屍,那滋味想想都很不美好。
女鬼若是敢攻擊院子,牽動護院陣法,必定引來護坊修士,他就是不出門。
明日白天,他去坊市的符鋪,看看可有合适的護身符?
靈石就是王八蛋,花完了可以再賺。
外面又響起一陣敲門聲,片刻後,傳來女子我聽猶憐的幽幽歎息,從此再無聲響。
陳謀在黑暗中不動如老僧,枯坐好大一會,再摸索着找到竹筒,旋開筒蓋,吹燃裏面的火折子,點着油燈,繼續思索劍器式樣,女鬼對他來說太過遙遠,他迫切需要賺靈石。
用提椠筆起草勾畫草圖,修修改改,确定式樣之後,再在宣紙上正式繪制。
前後忙活了一個多時辰,完成三張款式迥異劍器效果圖。
他學了幾天煉器常識,已經知道工藝越繁複,層次越豐厚鍛造難度越高,爲了設計出新意,隻能爲難鍛造師傅了。
式樣絕對能令人耳目一新,又不會太過叛經離道。
陳謀很滿意地收拾工具,去偏房掄錘練功,“铛铛叮叮”錘打聲,在夜晚傳出老遠。
翌日,陳謀用了早膳,沒急着出門,他有半天的歇息時間。
在堂屋看書寫字,或去院子練習身法、劍術,或在偏房掄錘練功,等到中午太陽最烈時候,他吃飽喝足優哉遊哉出門。
朗朗乾坤下,哪裏有甚麽鬼影子?
來到坊市的“金記符鋪”,聽着夥計殷勤介紹,挑挑選選約刻鍾,購買了三張符箓,花費十五顆靈石,心頭感歎,這靈石來得快,花得比賊還快。
街道上仍然一派祥和氣氛,人來人往,感受不到鬧鬼造成的任何負面影響。
陳謀一路留意着走進鍛兵閣,與笑眯眯的洪掌櫃拱手行禮,來到鍛房院子,看到鍾師傅坐在堂屋喝茶,萬林和薛彪兩個恭恭敬敬伺候着。
鍾師傅站起身,揮手讓兩個站規矩的學徒下去,笑着擡手示意陳謀不用多禮,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東屋。
關上房門,陳謀從左袖口内抽出一卷圖紙,鋪開在案桌上。
“請鍾師傅指點!”
“好,好,做得不錯,你去鍛房忙吧。”
鍾師傅是識貨的行家,翻看三張圖紙,和自己畫的圖相比較,有種無拘無束的野性靈動,這也正是他差缺的東西。
他笑得神色越發和氣,突然想起什麽,叫住要出去的陳謀。
“近些天晚上不要出門,聽說坊市鬧鬼,過些日子就幹淨了,此消息自己知道就好,切不可外傳。”
“啊……是,多謝鍾師傅提醒,我不會外傳。”
陳謀心中默道,我已經和女鬼打過一次交道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