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晚想的沒有錯,段淑芳這番含沙射影的話并未讓衆人厭棄陸星晚,反倒讓知情的人都大搖其頭,覺得她小家子氣。
不知情的則低聲問身邊人怎麽回事,一下子又把前退婚的事推到了台前。
那件事本就是段勤英就錯在先,雖說退婚之後,陸星晚的名聲也會受點影晌,比如容易給人落下一個善妒,不容人的印象。
但這在當今的國朝實卻算不上什麽大事。
畢竟朝中好些大夫都是有名的“妻管嚴”,比如,如今正高坐上首的參知政事秦培。
雖然在場許多人都沒有見過秦培,但是秦大人“畏妻如虎”的美名,卻多有耳聞。據說他十七歲成親,二十歲高中進士,殿試時因長相英俊被官家親點爲探花郎。
從金榜題名到身居高位,官場摸爬滾打近二十年,秦大人的後院卻一直未添過新人,至始至終都隻有秦夫人一個。
很多人說,秦夫人一定長的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秦大人打不過她,所以才屈服于她的雌威之下,不敢納小。
也有人說,秦夫人是個絕色美人,勾得秦大人神思不屬,無暇他顧。
可真正見過秦夫人的人都知道,秦夫人不是什麽絕色美人,也不是什麽虎背熊腰,聲震四裏的母老虎。她身形嬌弱,長相一般,要說出彩,也就一雙眼睛長的還算好看。
而且她臉上還有一個讓人難以忽略的點,就是雙頰長有許多“麻子”,聽說是小時侯出天花留下的。
平時聚會的時侯,總是見她塗着厚厚的脂粉,然而即便如此,站近了細瞧依舊瞧得出來。且她言行舉止也沒有過人之處,所以大家都特别好奇她是如何抓住秦培的心的,以至于幾十年如一日,一點外心都沒有。
多少娘子背地裏偷偷議論,說她定是上輩子積了大德,這輩子才能嫁給這麽一個儀表堂堂又前程似錦的夫君!
說起秦參政的長相,那真真是儒雅清俊,年輕時就不說了,就說現今吧,明明已近不惑,卻依舊風度翩翩,一舉手一投足都散發着儒生特有的文士之氣。還寫的一手好字,那手字連書畫雙絕的官家都贊不絕口。
因着這點子興趣相投,這些年在官家面前很是得臉。
細想種種,各家娘子們不知道多眼氣!女子這一生,能嫁個有才又俊郎的官人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要是郎君還能對自己一心一意,那簡單做夢都能笑醒。
可這萬中無一的事,卻偏偏讓秦夫人那個既無驚世才華,也不豔冠群芳的人攤上了,真是讓多少人想不通。
“娘舅家雖是商戶,然這些年來家中也多有子弟從文,我這表妹雖于詩文之事無甚興趣,然對騎馬射箭一道卻頗爲精通。聽說二娘子是打馬球的高手,要不哪天約着比試一場?”
一聽這話,段淑芳臉色立時有些僵硬。
她哪是什麽高手?她接觸馬球才不過一年,還屬于粗通規矩,上馬能打的地步。
而滄州地處邊境民風彪炳,聽說那的人都極善騎射,雖說這樣的地方按理來說養不出了陸星晚這樣的的嬌花。
可凡事總有意外。
那位陸家表妹看上去确實頗爲“豪放”,言行舉止也與尋常的貴女不同,恐怕還真是這一道的高手。
如此想着,她哪敢應戰,隻是這麽多人瞧着,也不好弱了氣勢,隻得虛聲應道:“好,好啊,改日約一局。”
這略顯猶豫的回答,一聽就是在虛張聲勢,在場衆人頓時表情各異。
文舒雙眸微亮,大姑娘厲害啊!
與段小娘子的言語交縫毫不落下風,哪是她平日看見的模樣。她這邊暗自暗自贊賞,一旁的候夫人關氏也舒口氣。
這丫頭片子總算有人收拾了。
想起月前去安平伯父退親,這丫頭說的話,關氏胸口就賭了一口氣。此時瞧着被陸星晚擠兌的說不出話的段淑芳,直恨不得撫掌大笑。
讓你說我上不了台面,如今也好好領教晚丫頭的這張嘴。
雖然陸星晚那張嘴平時也沒少損她,可如今看見她把段淑芳噎的說不出話,也不知怎麽的就覺得極爲舒心,連帶着對陸星晚也看順氣了些。
而其它的小娘子,特别是原本打算說些酸話的,一看這情況都偷偷歇了心思。
這個病秧子不好惹!
在此等良辰美景又關乎未來前途的時刻,可不能因爲一時的口舌之快而斷送了前程,衆小娘子心裏想的明白。
這有高興的,有半路偃旗息鼓的,就也有不高興的。
此時對面的段勤英就快要氣炸了。
蠢貨!早知道就不該帶她們來。
看向上首,已經面露不愉的那位“貴人”,段勤英心裏的怒火更盛。
沒什麽腦子還總愛強出頭,明明出發前已經叮囑過了,來了西園多聽少說話,誰知還是這般咋咋呼呼。
原本母親抱恙在身,沒長輩領着,做爲未嫁女是不方便出門的。可由于前段時間他退婚的那樁事,兩個妹妹的名聲也受了影響。
原本有意的幾個姻親對象,突然間都沒了聲,母親原本就爲他的事上火,再遇這個事,焦心之下直接就病倒了。
今日聽說他要來詩,便讓他将兩個妹妹捎上。說是二娘和三娘正值婚齡,難得魏國長公主廣邀英才俊傑,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名門高官他們不敢再想,但寒門貴子還是好說的,若能趁此機會在衆人面前好好表現一番,不僅能幫自己找到一門好婚事,還能給他增光。
他細細一想,是這麽個理,便同意了。
哪知這兩個蠢貨,不僅沒給他增半點光,反而盡拖後腿!
爲了挽回名聲,段勤英隻得強壓怒氣,朝段淑蘇道:“休得胡說,你打馬球的本事,别人不知道,爲兄我還能不知,陸家妹妹高看你一眼,你還當真了。趕緊的與陸家妹妹陪個不是,還有這位陸表妹.”
段勤英正措詞怎麽說合适,便見對面佳人懷裏突然探出一個頭來。
原來朏朏不知何時醒了,此時圓溜溜白乎乎的腦袋正從陸星晚的胳膊肘裏探出來,眼睛半眯着,紅紅的小圓鼻頭微微聳動着,似在嗅着什麽。
下一刻,它忽得身子一頓,半眯的雙眸猛得睜開,定定的望在溪水一角。
感知到懷裏的動靜,陸星晚無視段勤英的話,低下頭揉了揉朏朏的腦袋,“醒了?想吃什麽.“
話音未落,懷裏的小東西突然後腿一蹬從她懷裏蹦了出去。
“啊!”
下一秒,對面傳來一聲尖叫。
站在段勤英身後的待女,剛從溪水裏把鲊魚幹撈出來,還沒來得及往段勤英桌案上放呢,就見一團白影忽然蹿了過來。
尖利的細爪劃過手背,瞬間劃起幾道血痕,待女慌亂的躲閃撲過來的“東西”,手裏的碟子一時不察,脫手飛了出去,斜斜的砸在段勤英的臉上。
青玉瓷碟順着衣襟滾落砸在涮了桐油的黃梨木的桌案上,滴溜溜的轉了幾個圈,而後幾條帶着調料和汁水的小鲊魚幹也跟着掉了下來
鴉雀無聲!
摸了摸臉上腥甜的汁水,段勤英臉色陣青陣白。
而害他失态的“罪魁禍首”早已叼着魚幹回到了對面,此刻正心滿意足的趴在陸星晚身前的桌案上吃得津津有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