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後,去往八大營的官道上,兩匹馬并排慢悠悠的走着。
劉都頭騎在馬背上,眼睛望向前方道:“李老覺得那小娘子說的話有幾分真?”
李老撫須一笑,淡然道:“何必猜度,是真是假,明日拿了果子自見分曉。”
“李老說的也是,是我着相了”劉都頭曬然,旋即望着遠處隐隐露出來的營帳,喃喃道:“不過我倒是希望是真的。”
李老明白他的意思,身爲八大營軍醫,他素日沒少接治被火灼傷的士兵,那些傷兵剛從火場時退下的慘狀,以及每回換藥時發出的慘嚎,讓他這個經曆頗多的軍醫都不忍看,不忍聽。
而今突然有這麽一味果子,或可快速退熱毒,減輕軍兵的病痛,若時真的,于整個營的兵士來說都是莫大的福氣。
這邊兩匹馬慢悠悠的向着營地進發,另一頭的茶棚,文舒卻正冷臉與段二爺對峙。
此時的段二爺,反剪着雙手被捆在茶肆頂梁的大柱上,文舒則雙手抱胸的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神情漠然,門外依舊圍了好些看熱鬧的百姓和食客。
兩人一坐一立,皆不作聲,隻沉默的以眼神對峙。
過了片刻,終是段二爺沉不住氣,率先喝道:“你到底想怎麽樣!爺告訴你,我手下衆兄弟稍後就來,你再不将我放了,且有你好果子吃。”
沒再罵她小賤人了...很好,看來方才那一頓打還是很有用的,文舒心裏默了默。
“拿刀來。”下一刻,她朝旁邊站立的趙娘子道。
“什..什麽?小東家要什麽?”趙娘子以爲自己聽錯了。
“刀,菜刀。”文舒又重複了一遍。
“小東家要做甚?”趙娘子看看她,又看看段二爺,心頭一陣驚惶。
她眼神太過明顯,段二爺瞬間明白過來,不由心下一涼,喝道:“你想做什麽?!”
“做什麽。”文舒緩緩于起身,瞪視着他道:“自是同歸于盡!既然段爺不想我好過,想逼死我,那我不如先把你殺了,再自殺,反正都是要死的,死前能拉二爺做個墊背,值了!”
“你..你敢!”段二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眼前的人能做出這種事來。
“有何不敢,大不了一死!”文舒一副豁出去的樣子,說罷,轉身便往竈台的方向走。
趙娘子驚了一跳,忙追上去攔住她,“東家!東家,不可!”
“嫂子别攔我,我今日非要殺光了這厮不可!”
“東家,東家,你冷靜些,爲這等人賠上性命不值得,你想想老東家,老東家隻你這一個閨女,你若有個什麽事,叫他怎麽辦啊!”
“是啊,小娘子不可沖動。”旁觀的百姓也紛紛勸道,更有兩人沖進來幫忙,想拉住文舒,怕她一時沖動,真拿刀砍人。
“報官吧,讓官府來,讓官府來。”有人提議。
“哼!官府要真有用,這厮還能橫行到今天!”文舒冷笑一聲,掙開拉她的三人,身子用力往前一撲,便将菜刀握在手中。
“我反正是活不下去了,今日便拉了他一道去黃泉!”說着,便拿着菜刀往段二爺的方向沖去。
“東家!”
“小娘子!”趙娘子和門外衆人齊呼驚呼。
“瘋子,瘋子!”眼見着她拿刀撲過來,段二爺吓得大喊,同時身子不停的掙紮。
奈何雙手雙腳皆被反縛,而那顆頂梁柱又結實的紮根于地上,根本掙脫不開,就在他驚懼的眼神中,冰冷的刀鋒架在了他脖子上。
“我是瘋了,卻也是讓二爺給給逼,二爺在人間風光的緊,就不知道下了地府,可還能這麽風光,”文舒将刀往前一送,段二爺的脖勁立時劃出一道血痕。
刀刃劃破皮膚,那種冰涼又危險的感覺,讓段二爺一陣頭皮發麻,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的相信對面之人敢殺他。
光腳的不怕穿鞋子,而此刻段二爺才是那個穿鞋的。
當生命遭受考驗的時刻,強橫如他,此時也不由的慌了手腳,連聲讨饒,“小娘子,小娘子有話好好說。”
“說什麽!”文舒橫眉以對,“說說二爺日後如何報複。”
“不敢,不敢。”段二爺很想搖頭表示,卻礙于脖子上架着刀,隻能僵着身子,連聲道:“是我嘴賤,我嘴賤,不該空口白話的胡說一氣,小娘子大人大量,且饒了我這一回。”
“饒你。”文舒冷笑着搖頭:“二爺手下兄弟衆多,我可不敢放虎歸山。”
“小娘子放心,我保證不上門尋仇。”
“你覺得我會相信?”
“我發誓,我發誓。”
性命面前,段二爺可顧不得面子裏子,此時隻要能讓他逃出聲天,就是讓他叫文舒爺爺都行。
“那你先發一個我聽聽。”文舒如此說着,刀鋒卻未移動半分。
“我段奇今日對天發誓,日後絕不上文家茶肆尋仇報複,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聽着還行。”文舒将刀鋒往後移了半寸,“不過還是少了些份量,這樣吧,二爺若能把家人孩子全賭上,再給我寫下一份誓言書,此事便算了。”
“你...”
“怎麽,二爺不敢?”文舒将刀鋒又移了回去,冷冷道:“或者說,你怕報應,既如此,咱們就一起去見閻王爺吧。”說罷,舉起刀就要往他身上砍。
“我加!我加!我也可以給你簽誓言書。”生死面前,什麽都可以抛棄,段二爺忙不失聲的道。
“很好。”文舒将刀鋒往後稍移了移,冷聲道:“說吧。”
“我段奇今日對天發誓,日後絕不來文家茶肆尋仇,找麻煩。若違此誓,必遭五雷轟頂,其家人也不得好死,直至斷子絕孫。”
“這下應是真不敢了。”
“可不,這毒誓一發,除非真的想死,否則是不敢再來找麻煩了。”
“是啊,小娘子可趕緊把刀放下,這多危險啊。”
門外衆人議論紛紛。
文舒卻依舊不敢大意,直到叫趙娘子取了筆墨,又親自将段二爺方才發的那段毒誓寫于紙上,然後拿了紅泥繞至他身後,讓他指頭沾滿紅印畫了押,這才作罷,将人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