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文家父女猶豫要不要進去時,孫大郎的媳婦小錢氏正好出門倒水,見父女二人立在門外,忙招呼了一聲,又笑着說了兩句吉祥話,迎他們進去。
外頭的動靜傳進了屋内,說話聲一停,孫和平和李娘子也看了過來。
“孫伯伯,孫大娘新年吉祥,恭喜發财。”
“哎,借你吉言,半個月不見,阿甯丫頭真是越發的出挑了,他日也不知便宜了哪個混小子。”李娘子笑道。
這話誇的也是真心實意,文舒本就長相不俗,雖不是傾國傾城,但卻生的靈動秀麗,略帶嬰兒肥的臉上,一雙圓溜溜的杏眼,像是倒映了一汪清泉,清清潤潤的又分外機靈,看着你時就像會說話一樣,笑起來更是如同一彎新月。
加之今日是新年,文舒也不像平常穿的那麽随便粗糙,绯紅色短褂小襖配上海棠紅襦裙,更是如同春日裏悄悄盛開的桃花,明媚動人。
堂屋中坐着的另一位婦人和少年也是眼前一亮。
“這位是?”方才那大嗓門的婦人出聲問道。
李娘子一頓,輕咳了一聲:“同巷的鄰居,文掌櫃和文小娘子。”
這時孫和平也介紹道:“文泰老弟,這是我家二嫂和侄子孫興,前兩日從老家趕過來的,我二哥前兩日受了涼,現下有些頭暈正在西廂歇息呢,改日得空介紹你們認識。”
文泰點了點頭,随即告辭道:“年也拜過了,大哥家既然有客,那我就先回去了,什麽時候有空,再帶二哥二嫂來家坐坐。”
“一定,一定。”
文家父女走後,婦人立馬同李娘子打聽起來,什麽這小娘子叫什麽名啊?今年多大了?許了人家沒有啊?
凡是能問的,便一概都問了。
李娘子是過來人,一聽這麽問還能不明白,當下掃了眼坐在下首的孫興,見他也定定的望了過來,不由的有些好笑。
孫興娘問的這些問題也不是什麽私密,便不是問她,随便在巷子裏找個人也能打聽得出來,是以李娘子并未隐瞞,一五一十的說了。
婦人聽說沒許人,眼睛一亮,再聽得這小娘子還去過學堂,識得字,心下更是滿意,下意識的看了眼兒子。
孫興聽說剛才的小娘子竟然也是個識字的,很是歡喜。
婦人一看有門,心思頓時活絡了起來,隻是轉念一想,又按下了此事。反正他們一家日後也是要在城裏長住的,有的是時間考察,當下隻笑着誇了文舒幾句。
李娘子也不以爲意,她家這個妯娌是什麽性子她是知道的,雖然也快有近十年沒見了,但一個已經成型的了性格是很難改變的。
别看她現在打量着文舒哪哪都好的樣子,等以後她知道了文家是做壽材的,而文家又隻這麽一個女兒,将來有可能要招贅後,這個念頭便會消得一幹二淨,甚至還會反過頭來,鄙夷一通。
孫家這頭的事,文舒毫不知情,也不知道孫家這個陌生的婦人對她産生了極大的興趣,此刻她同文泰一起逛街呢,因爲自今日起街上會有三天的關撲活動,她也想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以小博大。
大宋朝嚴禁賭博,但是每逢元日,冬至,寒食這三大節,便會開放關撲三日。
它的具體玩法是:當買家看中一件商品,并選擇以關撲交易,商家便開出一個與商品标價相當的押注額和赢取條件,規定赢取條件的最常見方式是抛擲一組銅錢所得到的特定組合,若買家赢了,就取回押注并免費獲得商品,否則押注歸賣家。
撲賣的東西有大有小,大到金銀珠寶,奇珍美人,小到針頭線腦,日常吃食皆可關撲。
文舒自是沒那麽大的心去撲買什麽珍寶,所想不過是些日常之物,父女倆剛拐上西子街,便見兩邊好些店鋪被人圍滿了,時有歎息和驚叫聲從裏頭傳來。
街邊賣吃食和賣零碎小玩意的攤子也都挂出了關撲的牌子,左前方一個賣糖糕的小攤子前,正站着一老一少兩名女子,年輕的那個正雙手合十的搖晃着手心的銅錢,沒過片刻,她将手上的三枚銅錢擲在攤子上。
兩正一反,輸了!
攤主樂呵呵的收過一旁放着的五文押金,笑道:“小娘子可要再來一局?”
少女氣呼呼道:“不來了,玩了兩次都是輸,有這個錢,我都能買兩份白糖糕了。”
攤主也不生氣,依舊樂呵呵的道:“那小娘子可要帶些白糖糕回去吃?”
“不用了。”少女負氣的拽着年長的婦人去了對面賣頭花的攤子。
攤主搖頭失笑,父女在旁看了一會,文泰問:“阿甯要不要也去試試?”
文舒搖頭:“我不想吃白糖糕。”
“那去看看頭花?”
文舒想了想,點點頭,不過他們沒去剛才那兩母女去的攤子,而是就近去了右手邊的攤子。
攤子是三十出頭的女人,見着他們過來,忙笑着招呼:“小娘子可是要買簪子,我這裏可都是最時興的,年前賣了許多呢。”
文舒沒說話,眼睛快速在攤子上掃了一遍,這攤主倒是沒說假話,攤位上的頭花和簪子大多精緻新奇并不像是随處可見的樣式。
過了片刻,她指着一支鎏銀蝴蝶簪問:“這個怎麽賣?”
“小娘子是尋常買,還是撲買?”
“尋常買怎麽個價,撲買又是個什麽規矩?”
“尋常買,八十文一支不還價,撲賣,賭押金五十文,我給小娘子五個銅錢,若是小娘子擲下,銅錢全部爲正或者全部爲反,皆算小娘子赢,反之,若是出現花字,那麽便是奴家赢,五十文押注錢可就是我的了。”
文舒點點頭,有些猶豫,簪不簪子的,她自己其實無所謂,之所以想買這支簪子是因爲王玲的生辰快到了。
每年她生辰時,王玲都會親自做一盒胭脂送她,而她則大多回以吃食,可老是送吃食她又覺得不像話,所以今年便想換個花樣。
單買是八十文一支,價錢雖貴卻實打實的,而撲買看上去價錢低,但其中的風險極大,一個搞不好,就白白損失了五十文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