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司六局是時下專門幫辦禮席的民間服務機構統稱,凡是宴席需要的東西他們都有,大到桌椅器具,名人書畫,小到香料台燭,杯盤碗盞
其中四司又分爲,帳設司,廚司,茶酒司和台盤司。
六局又爲: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燭局,香藥局和排辦局。
因四司和六局内中工作多有重合,是以請席辦宴隻需請一家便可,而它們的出現給辦筵之家省去了許多精力,請了它們,主人家隻需要出錢,其他的可一概不管。
文舒今日要去的便是王記四司。
說起虎子,那是巷頭糕餅鋪李嬸的兒子,比她大一歲,年十七,他們自小在一條巷子長大,也是一塊打大的。
想當初,她因家裏做着死人生意,自小沒少被同齡孩子取笑,虎子便是其中之一。隻不過,她自小就不是個認慫的,舉凡有人敢當面嘲笑,她當場就能撸袖子跟人幹架。
别看她人小,個頭也不高,可奈不住力氣大啊,加再上被取笑時的那滿腔怒氣,那些嘲笑欺辱她的孩子皆被她收拾了個遍,而虎子這個帶頭的更是被她打怕了,從此淪爲她的小跟班。
可以說十歲之前的她,過的無比風光。說是稱霸整條蕭茶巷都不爲過,就連鄰巷也是威名甚重。
隻可惜這種風光在過了十歲後戛然而止!
十歲之後,有了男女大防,男孩和女孩們再不能肆無忌憚的玩在一起。
随着年齡漸長,男孩們逐漸成長爲家裏的勞動力,不能再成天瘋玩。而女孩們則被父母拘着學各種東西,像是女工,廚藝這些嫁人之前的必備技藝,都是需要練習并且熟識的。
莫說那些個嬌滴滴又文靜的姑娘們,便是她這個街坊鄰裏眼中的母大蟲不也沒能逃得這個命運。
想起這事,文舒就禁不住一陣惆怅。
思索間,她已快步出了兩條巷子,跨過城北坊門。
王記四司離棺材鋪所在的蕭茶巷有些遠,從蕭茶巷走過去,腳程快的得兩刻鍾,腳程慢的半個時辰也是有的。
文舒因早上起的早,再加上腳程也不慢,是以到了王記時,比約定的時間還早了一刻鍾。
帳設司的管事姓劉,是個三十出頭的中年男子,長相文氣,唇下蓄着一撇小胡子,整個人看上去頗有幾分儒雅。
文舒到時,他正低頭清點木箱裏的字畫,見她過來并,熟稔又客氣的招呼道:“文小子來了,正好,今日你和李青負責搬運屏風,兩刻鍾後出發。”
一聽是搬運屏風,文舒頓時眼睛一亮,要知道搬運屏風的工錢可是比搬桌子要多上二十文,當下高興的應了一聲,便往西屋去了
誰知走到一半,又被劉管事喊住:“對了,前幾日司裏新進了兩架檀木屏風,頗爲貴重,你倆搬運的時候切記留心,莫要磕了碰了。”
“劉管事放心,小子定當注意。”文舒抱拳鄭重道。
劉管事滿意的撫了撫須:“行,去吧。”
西屋門前,李青早等在那,見文舒過來又驚又喜:“文小子,怎麽是你,虎子呢,又請假了?”
“嗯,他娘犯了頭風,讓我過來幫頂一天。“文舒笑呤呤回了一句,又道:“剛才,劉管事讓我跟李哥一起搬運屏風,時間不早了,咱們開始吧。”
“成啊。”李青高興一掌拍在她肩上,“你小子力氣大又心細,我一開始還犯嘀咕呢,劉管事會安排誰和我一起搬運屏風,如今見着你,我這顆心可算是放下了。”
說話間,一邊開了西屋門,讓文舒進去。
在他身後,文舒揉了揉被他拍痛的右肩,無奈搖頭。
“喏,就是那兩扇。”進門後行了幾步,李青指着東北角的兩扇屏風道:“待會搬運之前,咱們先拿棉套将四角包上再往外擡,如此方爲穩妥。”
“成,聽李哥的。”文舒連連點頭。
二人商定好,便開始齊力往外搬運屏風,因那兩扇屏風在比較靠内的地方,所以他們還得先把外側的屏風移開。
如此這般一番操作,等那兩扇屏風并共它的一些屏風搬到車上,已是一刻鍾後。
見前頭搬桌椅的還沒準備停當,李青施施然往牛車前一坐,甩着鞭子同文舒閑聊道:“對了,聽說近來司裏要擴招人手,我瞧你小子手腳利索,幹活也勤快,不如去王管事那處問問,若真過了,可不比你這樣有一日沒一日的替人頂工強。”
文舒聽了心下苦笑,面上卻道:“李哥費心了,隻是小子家裏俗事纏身,還有幼弟小妹要照顧,委實脫不開身啊。”
李青想起文舒曾經說過的母亡爹瘸,家裏還有幼弟幼妹需要照料的事來,再看他年紀也不大,不由同情道:“那真是可惜了,也難爲你了,小小年紀就要支撐一個家。”
文舒想起當初編的那些瞎話,當下隻笑笑沒說話。
李青早已經習慣他這個性子,當下便轉了話題,說了些司裏的趣事。
一刻鍾後,待劉管事清點好所有東西,車隊便出發了。
做爲此次搬擡屏風并且同時也是看管屏風的負責人,文舒自是和李青同劉管事一起去了禦史府。
已時三刻,禦史府門前張燈結彩人來人往,街前巷口停滿了馬車,府内也是一片笑語喧嘩,恭賀聲不斷。
作爲禦史言官,王家宅子并不大,統共隻内外兩進,園中陳設也簡單,隻牆角種了些綠竹,如今這時節倒也青翠養眼。
辦酒設宴需要的東西很多,大到桌椅闆凳,屏風字畫,小到杯盤茶碗都要一一安置。
王記四司辦這些是熟了趟的,當即按序一一吩咐,先進桌椅闆凳等普通大件,再上屏風稍貴重大件,最後上精細的名人字畫和杯盤碗蝶。
一刻鍾後,李青和文舒剛按李管事說的将那兩扇貴重的檀木屏風在廓前安置好,就聽得院外司儀高聲唱和:“大理寺陸少卿來訪。”
院内正和同僚寒暄笑語的王禦史楞住。
陸少卿?不是說前幾日從馬背上摔下來,至今昏迷不醒麽,怎麽
一面想着,他人已快步向門口走去,隻是剛至門口,便見一人從門外進來。
來人背光而入,長身玉立,身着一襲深紫對襟長衫,頭束烏冠目若朗星,舉手投足間透着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此時正嘴角帶笑的向他恭賀。
“禦史大人,恭喜恭喜!”
不是大理寺左少卿又是誰。
王禦史回過神來,忙的換了笑臉迎上去:“哎呀,是陸少卿,近日聽聞少卿受傷昏迷,老夫一直挂懷在心,正欲尋個空檔前去探望,未料到少卿大人倒是先來了,如今身子可是大好了?”
“勞禦史大人挂心了,在家将養了兩日已是大好,适聞大人麟孫彌月之喜,特來恭賀。”
“哎呀,少卿大人客氣了,快請入座。”王禦史一面說,一邊迎陸元丞去坐席。
見王禦史帶着貴客往這邊來,文舒和李青忙将屏風立好,後退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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