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剛開始閉關的時候,還是能感應到庇護所裏的動靜,甚至可以通過天道樹,察覺胃中世界内的日落月升。
他也清晰的聽聞元始天尊降臨的歌頌聲。
元始天尊散發出的古怪天道氣息,就在庇護所頭頂十數萬裏的地面,不過剛剛踏足此方世界。
但随着深入修行三清天,他的狀态越來越不妙。
皮肉悄無聲息的顯露異化,雖然隻有武人境的程度,但異化的根源難以探究,導緻任青宛如深陷泥潭無法自拔。
任青能感受到,身軀正逐漸失去控制,表層的皮肉完全被異化占據,好在骨骼内髒無事。
但他無法壓制異化,隻得用身軀強行消耗,導緻多餘的血肉開始滋生,身軀不斷膨脹。
很快就連任青五感都開始衰退,關節被增生的骨質堵死。
三清氣息流轉經脈的速度越來越快,導緻血肉骨骼生出刺痛,似乎在有意加速異化。
任青想要喚出信息流,卻發現毫無用處。
他心底滿是忌憚,如果真是信息流作祟,說明舊天道死而不僵,想拿任青當替死鬼。
任青此前意識到信息流牽扯舊天道,其實已經有所防備,否則修行也不會以鍛體爲主。
奈何三清天竟然自主修行,硬生生把任青推向天道的境界。
異化的根源肯定是信息流,而三清天也有催生異化的作用,任青明白必須要驅散三清天,至少得把境界穩定在屍解仙。
最要命的是,任青無法溝通肉身如來,導緻不可能把身魂的異化轉移給肉身如來。
任青放緩三清天運轉的大周天,再把氣息分解成分支的術法氣息,最後歸于丹田。
三清氣息逐漸分解,他也恢複對術法的掌控。
雖然依舊難以溝通術法,但與性命相關的神通,卻能憑借丹田内收集的術法氣息施展。
任青暗自慶幸異化不是很嚴重,隻維持在武人境的程度。
以他的仙體“萬象衆生”,片刻就能消化掉武人境的異化,希望不會繼續出什麽幺蛾子。
當三清氣息散去十之一二後,武人境的異化也自然而然的不見蹤迹,身軀重新恢複平常。
可還未等他松口氣,更嚴重的異化接踵而來,異化程度相當于半屍境。
在三清氣息的催發下,異化頃刻間占據任青皮肉,又向着骨髓進發,令他措不及防。
緊接着,分期對外界的感知變得若隐若現。
任青有苦說不出。
他能感受到宋宗無等人試圖幫自己壓制異化,可異化的源頭在信息流,不是丹藥能處理的。
任青因此明白一點,信息流帶來的異化,不是憑空的來。
武人境異化、半屍境異化,接下來恐怕是鬼使境異化,以及陰差境、陽神境……
任青曾經利用信息流豁免過的代價,被信息流保存起來,現如今是要一次性還債了。
任青略顯無奈。
如此情況下,由于他掌握的術法數量極多,異化的程度恐怕是尋常修士的十幾倍。
半屍境的異化已經開始後繼無力的退散。
但任青不敢保證,身魂不會被失控的異化摧毀,一旦意識全無,舊天道很可能借體複活。
以胃中世界内的數億人口,舊天道可以用作重建秩序,好一個李代桃僵的把戲啊。
事到臨頭,任青反而變得無比冷靜。
他借助信息流成仙得道,兩者的關系本就是相互利用,這一劫早在火工堂時就已注定。
哪怕任青事先知道信息流存在暗手,有所顧慮的情況下,八成還會使用信息流的力量。
畢竟個體太過渺小,想要成仙幾乎不可能。
看無名就知道,普通凡人天賦再高,成仙可能都需要費盡千辛萬苦,最終還不一定如願。
任青深吸口氣,思索着該如何破局。
他可以肯定舊天道化作的信息流,是不具備靈智的,更像是蘊含天道的既定程序。
那就有漏洞可以鑽。
況且任青在晉升陽神境後,就倚仗屍酆都的長生不死,外加肉身如來吸收業火,信息流存儲的異化應該不會太強。
隻要撐過陽神境,并且把三清天完全散去,就能轉危爲安。
任青看了眼丹田内的術法氣息,足夠各釋放一次神通,而神通是他翻盤的關鍵。
他還是有機會反客爲主的,但元始天尊帶來的災禍,确實一個無法避免的變數。
任青現在無法移動,要是再經曆一次旱災,火毒加上異化,怕不是得生不如死。
他頭皮發麻,隻希望災禍不會導緻事态惡化。
任青将海量的三清氣息一點點分解,同時等待災禍的到來,但結果有點出乎意料。
庇護所沒有明顯的變化,守城修士的數量卻在減少。
任青把半屍境的異化消化掉時,庇護所已經空無一人,一座座完好的建築陷入死寂。
他隐約能察覺到,不久前有修士試着搬動自己的身軀,不過身魂的異化,使得血肉與城牆生長在一起,最終無功而返。
庇護所裏的大部分修士撤離至胃中世界,小部分修士似乎前往了庇護所外。
任青滿頭霧水。
就算事出有因,禁卒堂遭遇危險也應該盡數返回胃中世界,也不可能貿然前往外界。
禁卒堂不可能放棄庇護所。
任青想用殘存的五感查看庇護所的狀況,但随着鬼使境的異化侵蝕内髒,他的意識頓時陷入到身軀失控的掙紮中。
髒器表面都有人臉長出,血管化作觸手狀。
五髒六腑都在念誦強調古怪的經文,用貪婪的眼神盯着泥丸宮的方向。
任青極力忍耐着不适,一旦理智出現崩潰,搞不好内髒就會脫離身軀,成爲獨立的個體。
在他的聽力完全喪失後,耳邊響起古怪的呢喃。
任青的額頭青筋爆出,呢喃細語對魂魄的影響難以言喻,甚至導緻七魄出現崩潰的趨勢。
他忍不住默念無目法,意識退守泥丸宮,甚至不去理會七魄的狀況,隻是保證三魂的穩定。
三魂不出錯,七魄就算再混亂也不至于失控。
任青的策略顯然是正确的,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竟然強行撐過鬼使境的異化。
他算是知道何爲度日如年,當意識處于異化失控的邊緣,每息都仿佛有一年這麽長。
任青剛想松一口氣,信息流卻不給修整的時間。
陰差境的異化接踵而至,隻聽到渾身傳來骨骼碰撞的聲響,血肉快速畸變膨脹,連任青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變成了什麽。
任青依舊按照上次的經驗,直接放棄血肉骨骼,意識退守到泥丸宮,護佑住僅剩的三魂。
陰差境涉及到詭變融合,當時任青确實不費吹灰之力,現在屬于是秋後算賬了。
任青對陽神境的異化不由心生忌憚,陽神境涉及登仙梯,他可是利用信息流直面三道祖,其中蘊含的異化可想而知。
人魂“幽精”瞬間失守。
人魂又被稱爲陰神,形象是身穿地府官袍的惡鬼,不過剛接觸異化,官袍就變得千瘡百孔,有畸形可怖的肢體長出。
陰神頓時化作由人手組合的爛肉,蠕動着在泥丸宮裏爬動。
任青都來不及做出應對,地魂“爽靈”就生出異化。
道袍仙人的樣貌沒有維持多久,一顆顆腦袋從肋骨的末端擠出皮肉,凄厲的慘叫不絕于耳。
任青隻剩天魂“胎光”勉強支撐。
他冷眼掃過泥丸宮,如果選擇施展神通死者無生,把身軀強行重組,三清氣息便蕩然無存,說不動會有奇效。
但任青面對陽神境的異化,就隻能聽天由命。
死者無生最好留給迫不得已的時候動用,一旦輕易施展,很可能陷入到惡循循環。
複生的媒介外界也有,不過是難以察覺的病種。
在旱災差不多結束後,任青有放出過大量的病種,從堅硬的土層往地表而去。
任青眼看着天魂即将出現異化的趨勢,強忍内心的躁動,用掉自己的第一張底牌。
趾離術的世間如夢。
他并非要擴散病種,而是用神通夾帶魂魄前往深層夢境。
深層夢境不是大夢真人獨有的夢境小世界,掌握趾離術的任青同樣可以進出。
隻是任青沒有大夢真人的手段,很可能會深陷其中。
但現在的局勢來看,深層夢境确實是最優的選擇,至少能有足夠多的時間處理異化。
眼前閃過扭曲的光影,五顔六色的線條相互糾纏。
任青恍惚間,魂魄來到光影扭曲的空間。
他還未觀察周遭情況,天魂就因爲異化的侵蝕變得虛弱,兩魂七魄拼命想要同化天魂。
但好在處于深層夢境,缺少異化的源頭。
任青停留在十三層,再往下很可能會徹底迷失,大夢真人的極限至少在三十層左右。
他耐心的從七魄開始,逐漸搶占被異化侵蝕的魂體,就算外界的軀體隻能支撐一息,但在深層夢境也有數千年的時間。
如果有旁人在十三層夢境,就會看到幾團光影相互追逐。
任青輾轉騰挪,躲避着異化魂魄的圍追堵截。
因爲他清楚自己不能犯錯,失誤就會導緻萬劫不複,魂魄沉淪在深層夢境中永生永世。
任青不可能把期望放在大夢真人的身上。
現在禁卒堂到底遭遇什麽還不得而知,萬一大夢真人意外身死,搞不好幾百萬年都不會有修士前來十三層夢境。
任青面露苦笑,待在深層夢境百萬年,意識絕對會被磨滅。
他動作略有放慢,兩股魂魄以爲抓住機會,急忙沖了過來,但任青卻從夾縫中穿過。
天魂張開嘴巴吞掉屍狗魄,身軀頓時暴漲一圈,不過相應的是繼承了屍狗魄的異化。
任青絲毫不慌張,天魂作爲三魂之首,不是七魄的體量能媲美的,異化無法動搖根本。
他壓制異化的同時,把其餘魂魄耍的團團轉。
任青吞噬的魂魄越多,此消彼長下,速度就越靈活,在深層夢境内變得愈發遊刃有餘。
他已經開始盤算脫離深層夢境後的打算。
任青花費數百年時間,待到确認魂魄徹底沒有異化後,才小心翼翼的回歸身軀。
第一層夢境隻有單個的出入口,但夢境交織在一起,第二層夢境的出入口就有十五個了。
十三層夢境足足有五千六百餘個出入口。
任青深入夢境很輕松,一直向下即可,但脫離夢境就沒有那麽容易了,稍有不慎就會不進反退,魂魄徹底的迷失。
所以他才從未進入過深層夢境,就是因爲惜命。
任青每一步都極爲謹慎,但難免有所失誤,從第五層夢境前往第四層夢境時,就因爲失誤導緻來到第八層夢境。
他當時驚出一身冷汗,如果誤入百層以下,死都不知道怎麽死。
最終有驚無險,不過任青在重回泥丸宮的刹那,七魄再次陷入異化,地魂也相繼被侵蝕。
任青見此反而放下心來,魂魄淪陷的速度明顯有所降低,說明異化并非源源不斷的。
他以天魂、地魂爲中心,守住泥丸宮的清明。
三清氣息也在分解中,很快又多出一次伸展神通的機會,但任青沒有輕舉妄動。
陰差境的異化再強也有上限存在,真正考驗他的是陽神境。
任青等待幾十載後,陰差境的異化果然陸續消退。
他趁着身魂正常的間隙,意識查看庇護所内,發現不少地方有着修士争鬥的痕迹。
任青唯一能确認的是,争鬥沒有導緻過多的死傷,似乎由大夢真人出手平息混亂。
“難道伴随元始天尊的災禍是某種人禍?”
修士失去理智?詭異物控制修士?還是詭物隐藏在庇護所内導緻争鬥發生?
不等任青深究,上颚的龜甲出現道貫穿的裂縫。
“死兆”
自從任青達到屍解仙,還是首次遇到大兇兆以上的卦象,死兆預示着威脅身魂都危險。
任青的身軀支撐不過半息就淪陷,血肉骨骼不斷滋生,化作一根不可名狀的多首肉柱。
他不敢有絲毫猶豫,立刻施展死者無生。
身軀頓時灰飛煙滅,魂魄選擇寄生在最遠處的病種,陽神境的異化硬生生被止住。
任青不用擔心找尋不到庇護所,就算無法連通胃中世界,裏面還暗藏了鏡中世界的門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