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聞與兩隻勉強維持人形的狐妖在不遠處靜候着。
片刻後，泥土破開，肥碩的剝皮鼠妖鑽到地面。
胡聞松了口氣，連忙問道：“錦毛，無底洞甚麽情況？”
錦毛讪笑着搖頭道：“我哪敢挖進洞裏，光靠近就能感覺到攝人心魄的氣息，要是沾染上，怕是……啧啧啧。”
胡聞臉色陰沉，剛想說些什麽，錦毛連忙解釋道：“不過我搞清楚了老蛤蟆的位置，應該距離洞口不是很遠。”
“那就好，我在仙人夢境接取了個任務，如果能在無底洞探查什麽線索，妖仙必有厚報。”
雖說無爲城已經徹底封閉，但考慮到妖獸正身處城外，任青便用任務換取些有用的信息。
反正也是空手套白狼。
胡聞卻覺得能趁機讨好妖仙，眼中不由露出一絲狂熱。
“等等其餘同道再說吧，光靠我們幾人還是有些勉強了。”
錦毛苦着臉沒有接話。
他感覺所謂的同道，能有幾個前來無底洞已是不錯，大部分都是些貪生怕死之輩。
衆妖等待許久。
結果确實如錦毛所料，就有頭名叫張一的虎妖前來，後者僅僅是因爲山頭距離此處不過半日。
張一掌握着仙法無目法，渾身長滿眼睛。
他剛到無底洞前，立刻發現外加自己也就六隻妖獸，頓時感覺上了胡聞的大當。
胡聞心底更是罵娘。
前幾日在妖市議事的時候，足足有百位妖獸答應前來，結果竟然都選擇了臨陣退縮。
估摸着也是被那種詭異的氣息吓破了膽。
無底洞放在靖州已經算是不小的勢力，但僅僅一夜間，裏面足足上千的妖獸幾乎全軍覆沒。
可胡聞自己要是退縮，妖宗名存實亡倒另說，就怕妖仙惱怒，從而導緻仙路盡毀。
張一連忙開口道：“宗主，要是無底洞足以威脅性命，我可不會選擇以身犯險。”
胡聞說道：“放心，我已經做好準備。”
“此黑氣名爲天魔氣息，你們也能看到，仙人夢境中同樣有處類似的地方，不足爲懼。”
“我們要是借此完成妖仙的任務，說不定可以拜入其門下。”
其餘妖獸的呼吸變得愈發粗重，光“妖仙”這兩字，就讓他們生出飛蛾撲火的念頭。
胡聞從懷裏取出人皮道袍遞給他們。
“此乃仙人法器，是我讓妖市内的半妖幫忙找仙人煉制的，能抵禦天魔氣息的侵蝕。”
他不由得有些肉疼，披上道袍的同時來到洞前。
張一與錦毛對視一眼，見胡聞如此笃定，倒也冷靜下來，穿着道袍跟在後面。
别說道袍外表其貌不揚，但确實能将妖氣隔絕。
洞口的荊棘被胡聞撥開，露出的地洞伸手不見五指，隐約還能聽到裏面陣陣陰風吹來。
“走吧。”
胡聞瞥了眼兩隻狐妖，兩妖毫不猶豫的主動走在前列，幫助他們提前遭遇危險。
如此舉動放在妖獸中極爲常見，弱肉強食本就是法則。
剛進無底洞，就感覺周遭有股淡淡的妖魔氣息，并且空氣中拜夾雜着濃郁的血腥味。
張一咽了口唾沫，忍不住自語道：“真不該來的……”
聲音在無底洞内回蕩，變得越來越扭曲，幾息後宛如冤魂的哀嚎，不由讓人毛骨悚然。
胡聞心頭狂跳，立刻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錦毛見此有意無意的落到了隊伍的最後，外表看上去憨厚，實則随時準備施展術法逃遁。
但他們出于對妖仙的崇敬，又不想放棄，就算找不到老蛤蟆，帶點證明對方已死的物件也好。
反倒行路的速度加快不少。
大半個時辰後，他們終于來到了無底洞的腹地。
通常情況下，此處會籠罩極爲濃郁的妖氣，且蛤蟆是半水生的妖獸，濕度以及溫度甚至比水源旁還要陰寒。
可如今，無底洞内卻隻剩下天魔氣息。
地洞出現岔路，錦毛主動指引着他們方向，行走間地洞内連丁點的光線都沒有了。
迎面吹來的陰風滲人心脾，其中更是帶着一粒粒的冰渣，往他們的骨肉深處鑽去。
“餓……”
領頭的狐妖突兀的發出悶哼，随即便失去了動靜。
胡聞暗道糟糕，連忙點燃火把，在明亮的光亮照耀下，地洞内的一切映入眼簾。
“媽呀，妖仙在上。”
張一忍不住發出驚呼，錦毛連退數步。
隻見石壁表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四肢斷臂，以極爲詭異的方式鑲嵌在石壁内。
多看幾眼就會發現，石壁像是某種液體構成。
殘肢斷臂在岩石中肆意的流動着，仿佛無底洞是由粘稠的液體構成，使他們背脊發涼。
錦毛雙腳一個踉跄，右手下意識的抵住了石壁。
石壁的觸感确實是岩石，雖然形态每息都在變化。
可就當錦毛收回手臂時，石壁内突然伸出隻腐爛的怪手，直接抓着他往裏面拉。
“救命，救命……”
錦毛面如死灰，仿佛看到了生死間的大恐怖。
不過随着他用力，卻直接将怪手拽掉了，鮮血順着石壁噴湧而出，血腥味濃郁到刺鼻的程度。
錦毛把怪手甩開，驚異不定的看着身前幾妖。
“噓……”
胡聞示意他千萬不要說話，接着将火把靠近石壁。
他原本帶來的兩隻狐妖，其中一隻已經被石壁吞噬，流動狀的岩石覆蓋渾身各處。
因爲錦毛發出動靜的關系，四周石壁上的殘肢斷臂都聚集過來，想要将他拉進裏面。
錦毛瞳孔微縮。
前些時日他來過無底洞，當時絕非如此恐怖。
天魔氣息比想象的還要詭異，不但把生靈從根本上化作古怪的黑毛怪物，還能影響環境。
形成……人間地獄！！！
錦毛慌不擇路的爬起，接着轉身便向洞口走去。
牽一發而動全身，張一見此也忍不住心生退意。
胡聞不由厲聲道：“錦毛你可要想好了，這種地方要是落了單，怎麽死都不知道。”
他剛發出聲音，殘肢斷臂便像是遊魚般靠近。
“妖仙在上……”
錦毛的腳步頓住，眼中的慌亂銳減，接着背後被冷汗浸濕，這鬼地方在影響他的靈智。
胡聞眯着眼睛說道：“我主妖仙無處不在，必定能帶我們脫困。”
張一心底的煩悶無法發洩，忍不住拳頭連連打在石壁上，殘肢斷臂飛濺的滿地都是。
胡聞繼續說道：“不知你們注意到沒有，這地方正在逐漸變得……怎麽說呢，完善？”
他将火把靠近隻伸出石壁的手臂。
高溫很快便讓手臂裸露的皮膚滋滋作響，上面出現了灼燒的痕迹，淡淡的肉香散開。
可在這短短幾息内，手臂就已經适應了火焰的高溫。
最讓他們深感忌憚的是，重新長出來的殘肢斷臂也有不同，皮膚表面覆蓋着黑色長毛。
“走吧，先去老蛤蟆躲身的地方。”
胡聞的話語讓他們冷靜下來，實在不行就去仙人夢境求助，畢竟天魔氣息同樣是妖仙掌握的手段。
四妖繼續向深處走去。
随着他們接近目的地，空氣中蘊含的天魔氣息已經肉眼可見。
他們最終來到個狹窄的溶洞口，隻能聽到水滴嘀嗒的聲響，絲毫無法察覺妖獸的氣息。
胡聞又點燃了個火把，接着扔進溶洞内。
溶洞被照亮，裏面顯得無比雜亂，不過在最爲角落的位置确實有個蹲着的身影。
身影周遭是堆積如山的妖獸屍骸，地面還刻畫有陣紋，非常像接引妖仙下凡的祭壇。
胡聞喊了聲：“老蛤蟆？”
身影轉過頭來。
對方的外表類似與半人半蛤蟆，渾身遍布流着膿水的疙瘩，不過腦袋卻有些類似于兔子，特别是嘴裏外突的大闆牙。
“老蛤蟆？”
胡聞開口問了句，後者依舊沒有回應。
就連張一都看出了不對勁，抓住胡聞的手臂，示意後者離那道蛤蟆妖的身影稍遠些。
“你們來了啊……”
蛤蟆妖嘴裏發出呢喃，動作僵硬的邁步走來。
他邊走邊扯着自身皮膚，一點點的扒下後，露出的并非如同錦毛那般的血肉，而是化作隻長滿黑毛的古怪山羊。
咩……
四妖眼中的畫面變得模糊，蜿蜒曲折的地洞愈發扭曲，仿佛是個通往深淵的漩渦。
胡聞勉強取出顆黃豆大小的黑丸，連忙扔到了腳底。
黑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成兩米左右的菌菇，将天魔氣息隔絕在外，黑山羊也沒有輕舉妄動，隻是站在遠處觀望着。
他們因此恢複了理智，胡聞搖頭說道：“這是我購置的法器，應該用仙種煉制而成。”
“護佑一時不難……”
現在隻能期望于仙人夢境能聯系到妖仙了，否則長時間身處無底洞的下場可想而知。
胡聞話還未說完，從石壁中走出數以百計的蛤蟆妖，他們褪去皮囊，變爲一隻隻黑山羊。
天魔氣息仿佛活物，呈現龍卷之勢圍住巨型菌菇。
四妖被天魔氣息掩埋，隻能聽到他們凄厲絕望的嘶吼，接着連聲音都不再傳出。
“妖仙，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