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鈴聲雖然轉瞬即逝,但一直回蕩在任青的耳邊。
任青正猶豫着要不要湊這個熱鬧,突然感覺附近生出飓風,空氣中夾雜淡淡的怪臭。
味道有些類似狐臭,卻如同天魔氣息般具有侵蝕性。
“這應該便是異詭散發的氣息了。”
銅鈴聲再次響起。
隻見烏雲密布,太陽的光線頓時被遮蔽。
一張血肉粘連的數百米狐皮飛過,毛色呈現青灰色,就像是剛被扒下來。
民衆都不敢擡頭,商隊也及時停住了腳步。
任青眯起眼睛看去,能感覺到狐皮散發着的異詭氣息,應該正是鄧川口中的狐仙奶奶。
不過他并未發現人皮,更沒見到青丘修士的蹤影。
狐皮所去的方向顯然是城外的青丘山,這場忌諱引發的災禍理應已經結束。
但不對勁,實在不對勁。
任青毫不猶豫脫離了商隊。
他之所以離開無爲道觀,原因多種多樣,外在弟子無端化爲異詭修士隻是一方面。
任青另一方面想搞清楚異詭修士,從而确定靖州這潭渾水的情況,再考慮聯系禁卒堂。
當然他也考慮到夢境市場。
仙市明顯受到了無爲道觀的制約,短時間内隻維持現狀。
如果繼續開辟夢境市場,那目标唯有選擇異詭修士,可後者他連修煉體系都沒弄懂。
任青快步走向西南方。
鄧川不經意間瞥了眼街道,發現任青的背影後陷入了短暫的失神,莫名的心生熟悉感。
“怎麽了,頭兒?”
副手趙祥忍不住問道,其餘镖師也将目光投了過來。
“沒事沒事。”
鄧川遲疑了幾息,接着繼續說道:“既然狐仙奶奶氣消了,那我們也不用前去長甯街,今晚找個客棧歇息片刻吧。”
“也是,現在人困馬乏。”
镖師們表情振奮,至少不用冒着性命不保的危險押镖,接下來的路程也會輕松很多。
他們安撫着受驚的老馬,緩緩穿行在街道上。
附近的民衆不約而同的走出房屋,攤位也重新擺放,吆喝聲不絕于耳,根本看不出原本的荒涼。
仿佛銅鈴響起後,街區從地獄重回了人間。
羅賢看出鄧川心情不錯,就算雇主身死影響生意,也總比賠上镖師的性命要好點。
他疑惑的問道:“頭兒,你是怎麽看出狐仙奶奶已經息怒的?”
此話一出,衆人頓時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就連鄧川都未意識到,整片街區至少幾千人,是幾乎同時間生出狐仙息怒的念頭。
他們心裏多了些疑惑,但剛過去幾息,就又恢複了平常。
“不管如何,先去客棧再說。”
鄧川搖了搖頭,熱鬧的街道沖散了背脊上的涼意,内心的些許異樣也随之蕩然無存。
镖師立刻答應了下來。
他們有說有笑的,絲毫看不出大半個時辰前還在經曆危險,甚至有同伴因此喪命。
不可見的蝴蝶跟随着闆車,顯然任青分出部分心神關注商隊。
任青遊走在人流中,随即便來到了西南方的位置。
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空地,中間立着座破舊不堪的義莊,那些散修便在此消失不見的。
任青将重瞳施展到極緻,但在義莊内卻絲毫沒有察覺異樣,似乎就是處平平無奇的建築。
他随即邁步走進了義莊内。
室内外的溫度至少有三十度的差别,裏面擺放着十幾塊字迹模糊的靈牌,以及五口棺材。
看靈牌上的字迹,義莊應該被民衆廢棄有段時日,不過室内的狐臭更加濃郁了。
棺材裏空空如也,但卻用鉚釘死死的封住。
因爲街道恢複生機的關系,周遭的聲音嘈雜起來。
任青深深的環顧四周,他知道青丘狐仙的事情還沒有結束,接下來必定會發生什麽。
從最近幾天的仙市就能看出,道觀弟子所在的城區,幾乎連丁點傳聞都沒有。
就好像各勢力默許了這事。
任青沒有繼續讓無詭吞食自身存在感,而是走出義莊,很快就消失在逐漸深邃的街道裏。
他找了處無人的院落,随即在屋内盤腿冥想。
魂蝶投影宛如螢火蟲般分布在角落,借此想要探尋那股異詭氣息的源頭,可惜毫無收獲。
任青沒有強求的打算,如果未曾發現古怪,便按照原本的計劃前去屍象盤踞的區域。
當他處于修行的狀态,時間如同指尖流逝的黃沙,等睜開眼睛就已是朝陽升起。
濃郁的烏雲遮蔽上空,仿佛就要下起暴雨。
狐臭味愈演愈烈,可看民衆的樣子似乎是沒有聞到。
任青不由眉頭微皺,以他如今的修爲竟然毫無發現,難道正當是鄧川口中所言那般。
“異詭的災禍已經消失?”
轟轟轟……
秋雷響起。
他的念頭剛冒出,隻聽到外面密集的落雨聲,傾盆而下的大雨将整片靖州城籠罩其中。
深秋的寒意被帶起,街道上行人依舊。
随即有人吹起唢呐,連帶着敲鑼打鼓,還能聽到尖銳老婦古怪的唱腔,仿佛是在哭喪。
任青略帶驚訝的打開窗戶,隻見有隊喜慶的花轎沿街而過,放在如今實在是古怪。
民衆都是自顧自的忙碌,對花轎熟視無睹。
擡轎的壯漢身穿着喪服,跟随的人群也是披麻戴孝。
他們外表異化非常嚴重,甚至腦袋可以看出狐狸的樣貌,按照如今靖州,算是比較契合青丘異詭術法的體質。
相鄰的街道同時出現類似的怪事,上百座花轎被擡到外面,敲鑼打鼓聲不絕于耳。
轎裏壓根沒有新娘,而是一具具剝皮的屍體。
屍體穿着華美的嫁衣,從身形就能看出是名女子,可不少地方已經開始腐爛,引得蒼蠅環繞。
百人吹響着唢呐,聲音在暴雨中回蕩,變得愈發怪異不堪。
任青面帶疑惑,哪來這麽多花轎,就算是全靖州加起來,估摸着也沒有幾十個花轎吧。
此事必定與青丘異詭有關,但根本找尋不到痕迹。
“等等……”
“不會沒有發生在殘月層吧?”
任青的重瞳毫不掩飾轉動,他往頭頂血月的方向看了眼,瞬間身體有了些許的失重。
短暫的注視血月方向後,外加處于白日,所以身魂沒有被拉進盈凸月等,隻是出現了輕微失重。
借着微妙的狀态,他眼中的場景有了翻天覆地的劇變。
花轎外表化爲血肉狀,簾布宛如剛剝下的人皮,時不時還會生出蠕動,甚至張有毛發。
血管青筋遍布表面,擡着的那具無皮屍體也活了過來。
屍體如同出嫁的新娘,竟然拿着面銅鏡,對着自己猙獰的臉部,仔細的塗抹胭脂水粉。
花轎确實是來自盈凸月層,必定牽扯到異詭修士。
所有花轎的目的地似乎都是西南方的義莊。
任青趁機朝義莊看去,結果義莊竟然化爲了座碩大的庭院,裏面人流湧動。
賓客來往,他們的外表似人似狐,不過修爲都比較淺薄,應該是此前的那些散修。
他們可能是爲青丘而來,或許想要修行異詭術法。
“這算是什麽,狐仙授道?”
任青的興趣愈發濃郁,既然能确定異詭不會插手,那确實是個接觸異詭術法的機會。
不過盈凸月層對異詭修士來說有這麽安全嗎?
那裏可是充斥着各類異詭。
任青思索的幾息内,盈凸層的事物就開始消逝了。
他要麽隻身前往盈凸月層,要麽修煉異詭術法,重瞳的局限性是無法隔着不同層次觀察。
“其實可以嘗試取巧……”
任青遲疑片刻後,随即意識來到腹中囚牢内。
仙市因爲白天封閉的緣故較爲冷清,隻有袁驷帶着幾位新收的幼童,正沿着店鋪閑逛。
任青深吸口氣,三門夢境術法融會貫通。
仙市外頓時形成道龐大的虛幻人影,散發的氣息宛如實質,不過額頭的夢種少了一枚。
夢種與魂蝶不同,前者是沒法生出投影,隻能維持着仙市,無形中對夢境術法造成了影響。
任青此前一直有些猶豫,現在卻有了取舍。
天道夢種被他毫不猶豫的剝離,輕微的刺痛從魂魄中生出,不過片刻便消失了。
仙市不由震動起來。
任青的舉動讓仙市有了幾分潰散的趨勢,裂縫在店鋪表面蔓延,夢境變得越來越虛假。
他口中發出暴喝:“化!”
光影交錯,仙市重新穩固,裂縫也盡數消失。
天道夢種永久性的紮根于酒湖島中央,也代表着這枚夢境法器被任青舍棄了。
袁驷面對地動山搖沒有任何的畏懼,甚至就平淡的站在道路中央,靜靜的等待着。
幼童見此也變得無畏起來。
任青暗自點頭,幼童都是他爲無爲道觀收取的修道種子,所以讓袁驷将他們帶來了腹中囚牢。
雖然借此想要擴張無爲道觀也不現實,但至少能解燃眉之急。
他的意識回歸本體。
接着任青手掌攤開,在三門夢境術法的加持下,需要孕育數月的新夢種逐漸顯現。
這枚夢種較爲純粹,沒有參雜任何氣息。
任青伸手鑲嵌在眉心,夢種嘗試沾染那股狐臭後,他終于看到了遍布空氣的濃郁氣息。
夢種主動吸收起來。
異詭氣息其實更像妖氣,夢種便被他取名爲……
妖詭夢種。
還有一章,稍等片刻。
天蟲法已經窺得些許,接下來就是展現異詭術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