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眼見着就要天色大亮，便從白雲觀中離開了。
有鬼影的坐鎮，想必劉川不會再搞事情了，道觀周遭的居民終于能過幾天安生日子。
雖然對戈壁人來說，道觀不再招收道童，真不一定是件好事，畢竟少了成仙的機會。
他們甚至有可能想方設法将家裏的孩童送去别處道觀。
任青來到街道上，黃沙城居民便開始陸續返回家中，街道上頓時變得冷清起來。
他猶豫片刻後朝城外走去，打算去查看亂葬崗的情況。
結果任青剛走到半路，便被一位年紀三十出頭的胖道人攔住了，對方應該是所屬糧倉的官授道士，吃得膘肥體壯。
任青眯起眼睛，聽胖道人開口說道：“你是…沙山子吧，今天真是巧，有段時日未見竟然碰到了。”
“确實如此。”
他假裝模仿沙山子的語氣，外貌基本也是時刻維持幻象，所以能被認出并不意外。
但任青知道，以自己微弱的存在感，胖道人必定是刻意來尋，絕非對方口中的偶遇。
胖道人神神秘秘的湊到任青面前，輕聲說道：“沙山子道友，道會有幾個月沒來了吧？”
“近日有些事情較爲忙碌。”
沙山子因爲要帶阿卓熟悉官授道士的活計，前幾次的黃沙道會都選擇推脫掉了。
胖道人強調着說道：“道友，可别錯過了，下次道會在十日以後的沙河旁。”
“一定一定。”
任青皮笑肉不笑，盯着胖道人的背影看了幾息。
他發現胖道人的煉氣法已經周天圓滿。
不過雙肺略顯古怪，足足比常人大了幾倍，并充斥酒氣，從而導緻其餘内髒負荷增加。
估摸着幾年就得衰竭。
沙山子的天資恐怕也有限，否則明明最先接觸煉氣法，境界怎麽會一直徘徊在大周天。
任青猜的黃沙道會出了什麽變故，便将分魂攝取到腹中囚牢内，吓了沙山子一跳。
幾個時辰未見，沙山子看上去蒼老了十幾歲，頭發被撓得亂糟糟的，眼圈也有些紅腫。
他依舊捧着風沙法，還未考慮是否要修行。
“上…上仙，你…”
沙山子心裏咯噔一下，看到任青便猜出是來強迫自己修煉邪法的，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剛想詢問風沙法的詳情，卻聽任青問道：“你認得黃沙道會裏一個身材臃腫的道人嗎？”
沙山子愣了下，随即老老實實回答道：“此人名爲土青子，與我關系較爲一般。”
“他煉氣法修爲如何？”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上次看到他還未入門，現在想必最多也就小周天吧。”
沙山子撓頭苦笑，随即便發現任青的身影消失不見。
他看了看手中的風沙法，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沙礫堆，忍不住長長的呼出口氣。
任青繼續行路，表情略顯無語。
好歹煉氣法是沙山子流傳出去的，結果一問三不知。
以沙山子的遭遇，憑借煉氣法就足以形成不小的勢力，何必呆在破屋内超度屍體。
他快步走出城門口，把守的官兵躲在陰影裏乘涼，壓根就不曾理會身穿道袍的任青。
城外不遠處便是亂葬崗，擺放着數百具幹屍。
并非所有屍體都有資格葬于此處，必須是因爲成仙身死的道童，所以普遍年紀不大。
任青看似随意的掃過，眯起的眼瞳卻快速轉動起來，幾息内便将所有的幹屍看了個遍。
他臉色平淡的轉身返回黃沙城，嘴裏不由發出幾聲輕笑。
亂葬崗屍體的擺放都合乎特定規律，明顯能發現少了具，不出意外便是朝陽子本人了。
好一招金蟬脫殼。
估摸着沙山子能獲得煉氣法也是其有意爲之。
任青知道黃沙道會的異狀也是因爲朝陽子，後者到底在謀劃着什麽不得而知。
等等……
他腦海中回憶起關于酒神法的信息。
【酒神法】
【由酒肉道人所創，需用男女老少爲原料烹煮出三十六種酒水，配合飲用方可修成。】
任青發現自己陷入了誤區。
他默認朝陽子并未取得完整的酒神法，否則早應該修煉了，可忽略了掌握禁卒法的難度。
三十六種酒水……
水澤這鬼地方怎麽釀酒，隻能用肺部異化的方式收集酒水。
朝陽子搭建登仙梯也是爲了讓官府更多的接引蛆蟲，不過發現道觀對此管控極大。
所以隻能旁敲側擊從黃沙道會入手了。
任青心頭難掩振奮，酒神法似乎近在咫尺。
但越是此時，便越要謹慎些。
而且他總感覺酒神法不像表面上這麽簡單。
在黃沙城如此封閉的環境裏，怎麽可能會無端出現外來的術法，其中必定有所隐藏。
任青回到院落。
他随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趁着道會舉辦的間隙翻閱水澤法，希望從中找尋線索。
任青越看眉頭越是皺起。
說實話，修煉此法有一百種暴斃而亡的可能，畢竟入門便是以獻祭自身作爲開端。
戈壁人就像是逆練九陰真經的歐陽鋒，瞎貓碰到死耗子還給他們成了，有些不可思議。
澤人晉升他食境要吞食五股未成形的僞澤人，借此達成五氣朝元的特征。
理論上不斷傳授民衆成仙法，就能造就大量他食境的澤人，黃沙城不可能會如此安定。
清虛宮的存在就很巧妙了。
可以使得澤人飛升上界，不至于數量越積越多，導緻凡人被屠戮殆盡的情況發生。
如果酒神法也牽扯到清虛官，有點讓人細思極恐。
膿瘡老道不會還活着吧……
任青強行冷靜下來。
畢竟澤人身處清虛宮，明顯是寄生在膿瘡老道身上，通過某些手段獲取養分。
膿瘡老道應該是已經化爲屍體，不然何必養一群蒼蠅。
任青傾向于清虛宮内的澤人不想竭澤而漁，所以造成如此局面，但也不得不做出防備。
他繼續整理水澤法。
任青查看起腹中囚牢内存有的術法資料。
可惜不知水澤法第三境到底是何内容，否則可以嘗試完善。
對他來說，修改後的術法隻要被信息流承認，就能查看晉升後的缺陷，再做補充即可。
任青心裏考慮着讓劉川晉升他食境的可能。
但他很快就放棄了這想法，鬼影面對他食境的澤人到底有沒有用處，還要打個問号。
任青研究水澤法的期間，每隔兩日就要去周遭道觀處理道童的幹屍，也會借此關注劉川。
他将信息收集起來，通過禁卒營地的鬼影告知給了宋宗無。
禁卒堂雖然也有這方面的線索，但遠沒有任青的詳細，頓時開始行動起來。
李天罡再次選擇用彼岸花制造澤人，準備測試術法，不過這回連身軀都是材料拼湊的。
最後化爲的澤人連完整的話語都說不清楚，甚至無法在陽光底下長久存活。
飛升清虛宮就更不用想了。
各類術法接連打在澤人的身上，最後确定毒氣傷敵最爲簡單，不過必須是霧化的毒氣。
宋宗無立刻打算帶部分禁卒返回湘鄉，然後将掌握毒素相關術法的禁卒抽調到水澤。
這麽一來一回，恐怕要小半年。
任青本以爲李天罡會繼續對澤人施加後手，找機會再送進清虛宮内，埋下步暗棋。
沒想到卻贈予了李耀陽。
李耀陽因爲晉升失敗，此時身體的崩潰愈發明顯，哪怕穩定境界，也難以存活了。
他取得澤人後，便離開營地前去大漠中閉關了。
任青對李耀陽并不看好，澤人與蠱蟲相差甚遠，想要借此晉升陰差境實屬奢望。
他不再關注營地内的情況。
等到黃沙道會臨近後，任青動身朝城内的西南角而去。
道會選擇的時間很巧妙。
屬于太陽即将落山，黑夜還未到來，使得參與的道士必須待一整晚，無法提前離開。
任青很快就看到了所謂的沙河。
其實沙河與水無關，是一處常年流動的山丘，宛如道門典籍中記載的山川河流。
十數米寬的沙丘河道表面像是靜止，卻能輕易吞噬戈壁人的性命，導緻此處較爲僻靜。
相比連綿不斷的大江，沙河确實有種别樣的恢宏。
沙河旁是座寬敞的石質平房，門後已經聚集了十數人，皆是黃沙城的官授道士。
酸臭的酒氣随風飄蕩。
任青已經提前到來，沒想到還有人會更早。
他們見到任青的身影，紛紛熱情的迎了上來，包括那位土青子，言語間滿是恭維。
任青敷衍的回應幾聲後，站在角落裏打量着衆人。
果不其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場的道士一個個最少都有周天圓滿的境界，怪不得會散發出如此濃郁的酒氣。
任青看到一位大腹便便的道士，雙肺都已經化爲琉璃狀，可血管連接處卻又長出新的肺髒。
還有道士的五髒六腑都出現搬運酒氣的痕迹。
或者是融入肺髒的酒氣經過提純。
看來朝陽子還在嘗試悄無聲息煉制酒水的辦法，黃沙道會隻是群蒙在鼓裏的假道士罷了。
不過要是官授道士死傷幾十，朝陽子肯定會被官府察覺。
甚至有可能引來道觀的注意。
後路難不成是登仙梯吧？
果然萬變不離其宗，戈壁人對成仙有着瘋狂的執念。
說不定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下章晚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