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去之後，胡方德往前一步，貪婪的目光緊緊地盯着城隍廟。
那原本冷冷清清，無人光顧的廟宇，此刻在他的眼中就好像一座未經雕琢的金山一樣美得讓他離不開眼睛。
“呵呵。本官今天就要親自看看這廟裏面到底藏着什麽貓膩？”
曹老大和師爺都興奮地點點頭，立刻轉身去找人去了。
這可是個賺功勞的好機會，絕不能放過！
而且若是真能在裏面找到什麽好東西甚至是寶藏，自己沒準也能趁機偷藏一點，到時候可就不愁吃，不愁穿了！
片刻之後，王家衆人還在熱情的施粥。
他們今天準備的食物相當豐厚，除了白米煮成的稀粥之外還有一些紅薯菜葉等等。
雖然煮的比較稀，但能喂飽的人也會翻更多倍。
而王老爺子此刻正在和幾位富商商量着要将這個活動以後長久的進行下去，盡量多給自己後人們積攢些功德。
而每個災民們拿着碗撐到白粥後也都會十分感激的對他們連連道歉，有的更是直接撲在地上對他們磕頭，磕得額頭都紅了。
這般舉動也讓負責施粥的幾人心中感到自豪。
突然覺得雖然這種活動非常耗錢，但偶爾進行幾次似乎也不賴。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遠處排隊的人群盡頭傳來了一聲聲不耐煩的嚴厲的呵斥聲，引起了一陣陣不小的騷亂和吵鬧。
“滾開。官差辦事誰敢阻攔？若是擋了路，把你們都給抓進去！”
話音一落，騷亂的确是平息了不少，那些災民們皆是有些惶恐地四散讓了開去，不敢擋着。
而王家衆人們也是一愣，神色各異，不知道官差們這時候來是要做什麽。
沒一會兒，幾個腰佩大刀，神色兇狠的捕快便是來到了他們面前，猛地一拍攤位的桌子，讓本就隻是臨時搭起來的攤位都是微微晃了晃，似乎再來幾下就可能塌了。
災民們怕他們，王家的人可不怕，當下便是皺着眉，抱拳問道：“幾位官爺！我們在這裏施粥難不成也犯法了？不知幾位前來是有何事？”
“若是隻是想要喝幾口粥，不妨在後面等着，依次排隊來便是。”
“誰稀罕你們這幾口破粥。”
爲首的那位官爺當即便是怒喝一聲：“我們來此是到這城隍廟查蠻族尖細的！你們王家的人在這門口擺上這攤位故意堵着，難不成是有意要阻攔我們？”
這罪名可就大了，搞不好就得滿門抄斬！
即便是王家衆人們也是變了臉色，當即便是道：“尖細？！在這城隍廟裏？怎麽可能呢？”
捕快更是冷笑一聲：“呵，那伱的意思就是我們在弄虛作假了？姓王的你們好大的膽子！”
王家子孫面色一變再變，但形勢逼人還是隻能低頭。
“不敢。但幾位官爺，此地我們正在施粥，不便離開，再說這城隍廟内的情況我們最是清楚，經常往來，應當不會有……”
“行了，這種事情不必你們多說！速速收拾東西離開，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把你們也當做蠻子的奸細抓進去！”
那捕快滿臉兇惡，手已經握在刀把上，仿佛再敢多說一句就直接動手。
王家衆人仗着自家老爺子的名聲在此，還是隻能硬着頭皮道：“官爺您……”
話音未落，幾個捕快不耐煩地直接上手，一手按在桌闆上直接将整個攤子給掀開了。
“轟！”
一聲悶響。
在一片嘩然中，整個攤子都砸在地上，鍋裏的白粥撒了一地，還不小心燙傷了旁邊的一個下人。
一時間争吵和哭鬧聲不斷傳來，也讓王家衆人愈發憤慨。
但眼下捕快愈發步步緊逼形勢明顯不對，他們也隻能暫退一步，扶着受傷的人快步離開。
至于那些排隊等候白粥的災民們眼看此情景，都有些慌了神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等下去。
而捕快們則是橫眉豎眼瞪着他們：“還看什麽？還不趕緊滾，一群隻拉隻吃不拉的廢物！還妄想有白吃白喝這種好事，白日做夢去吧！”
随着他們揮刀威吓了一下，災民們再怎麽心有不甘也隻能悻悻離開，遺憾今天這個填飽肚子的好機會就這麽不翼而飛了。
而曹老大很快也帶着人趕了過來，狐假虎威直接将整個城隍廟都給封鎖了起來，不準任何人甚至一隻蒼蠅飛進去。
最後緩緩踱步而來的正是胡方德。
他雙手背在身後頂着個大肚子，樂呵呵地看着眼前一幕，随後指着城隍廟道：“曹貴呀，你帶着人先進去。師爺，你帶着人在旁邊搜查一下。記住千萬不能錯過任何一個細節。一定要将奸細給我找到！”
他在奸細兩個字上格外強調了一下，兩人自然是明白了，也是陰笑着點點頭。
“沒問題，包在我們身上！”
……
另一邊王家衆人退走之後匆匆忙忙找到了王老太爺，請他秉持公道。
王元亮剛才還在高高興興的商量着以後施粥的事情，聽聞這件事，臉色都變了。
一巴掌拍在桌上：“這胡方德到底在搞什麽東西？我們施粥乃是一件大好事。又不用他們出錢，怎麽還敢派人來搗亂？難不成就因爲我們沒給他塞錢？”
“真是荒唐！真是昏官！”
他罵了兩句也知道光是嘴皮子功夫可不管用，便立刻吩咐人準備馬車，要親自前去跟胡方德理論一下。
當然也不忘帶上諸多同道中人，畢竟人多才力量大。
很快一群人便是浩浩蕩蕩的前往城隍廟。
剛到門口，王老太爺下了馬車一眼便是看到門口守着不讓人進去的幾個衙役，而胡方德也是站在門口，正在指手畫腳地吩咐着人動手。
王元亮再次往城隍廟裏面看去，這一看不得了，吓得他亡魂大冒。
隻見城隍廟裏面已經被打砸得一塌糊塗！
那些香燭全都被推倒在地上，幾座神像也是歪七扭八，有幾個更是幹脆被砸斷了脖子，似乎是想要看看裏面是不是空心的。
見全都是木頭雕作的神像，他們也沒有多管，直接推到一邊繼續去砸下一個。
就這麽些功夫，原本雖然冷清一些但還算整潔的城隍廟已然變得猶如一座荒廢已久的破廟一般，滿地狼藉，淩亂不堪！
看得王元亮心痛不已，幾乎要窒息了！
這可是正兒八經的神仙居所啊！
“胡鬧簡直是胡鬧！”
他哪裏忍得住，立刻便是沖上前去指着胡方德大罵一句：“此地乃是城隍廟！你們在鬧些什麽東西？”
“胡縣令，此事是你的主意對不對？還不快速速讓這些人離開。城隍廟絕不是你們可以随意胡鬧的地方！”
但是根本沒有人理他。隻有胡方德笑眯眯的打量了他一眼，表面上十分客氣的說道：“王老爺子，你這話說的就有些偏頗了，本官下的命令怎麽可能是胡鬧呢？”
旋即又是指了指城隍廟内：“你可知道本官前不久剛剛接到了一封秘報，說是可能有蠻族的奸細躲在這城隍廟内！本官那是心系百姓的擔憂，國家安危豈能坐視不管？立刻就是派人封鎖這裏，生怕那些奸細趁機逃跑。”
“二來嘛，本官也是希望盡快将此事了結，不要将這些風波擴散出去。不然啊，最近最常接觸這城隍廟的您可能是通敵的嫌疑最大的了！你想想看這事若是讓京城裏面的那些大人物們知道了，恐怕滿門抄斬都不夠的！”
“王老爺，本官這是在救你啊……”
他看起來像是在苦口婆心地勸說着，實際上心裏誰知道在想些什麽。
王元亮的臉色有些難看。
對方是明擺着要威脅他了！
這姓胡的哪兒來的膽量？這城隍廟又有什麽價值，值得對方如此大動幹戈，甚至不惜和他翻臉？
至于尖細……
呵呵，這城隍廟内有沒有奸細，王元亮自己還不清楚嗎？
這完全是無端生事，就是想找他們王家的麻煩！
真以爲他活這麽多年，還看不出對方這點小心思嗎？
但問題是現在的王老爺子還真的拿他沒有辦法。
對方若是真拿出北方蠻子說事，那麽所作所爲都是沒有任何可以指摘的。
相反自己若是阻撓，反而可能會被朝廷懷疑被百姓指責，甚至以往攢下的名聲全都沒了，還有可能連累家人！
他可擔不起這罪責。
何況對方如今隻是搜查這城隍廟，而不是搜查他王家住宅。
對于外人來說，于情于理他王元亮都沒必要那麽激動，也找不出理由去找知府大人幫忙，那反而會導緻自己的嫌疑加深。
不過這也不代表自己就這麽坐以待斃了。
強行壓下怒氣，他沉聲道：“胡縣令，你可知道此地是真有城隍爺在坐着的？如今天上的神仙都在看着你的所作所爲，你這砸神像砸廟，把香火推倒一地，不敬神明，小心神明發怒治你的罪！”
此話一出，胡方德差點被說得笑出聲，面上笑容更加燦爛：“王老爺子。您這話說的，我可是好怕啊。”
“不過呢，本官所作所爲都光明磊落。爲了查蠻族奸細砸碎幾個神像算什麽？便是這座城隍廟本官也敢一把火燒了！本官倒是要看看，朝廷辦案，哪個神仙敢來礙事！”
“你！不可理喻！”
王元亮的面色終于繃不住了，黑得像是墨要滴下來一般。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胡方德是根本不信鬼神，甚至覺得自己這番說法十分可笑！
與其争辯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他輕呼一口氣，如此也不再與其多說什麽了，隻是冷聲道：“既然如此，胡縣令您便好自爲之吧。等神仙治罪下來，您可千萬别哭着喊着求饒。”
說罷便是一甩袖子轉頭離開，黑着一張臉讓其他王家子孫們跟上，留下後面的胡方德等人一陣嘲諷般的哈哈大笑。
“舅爺，您看那王老爺子急了，他急了！”
曹老大跟在旁邊一臉谄媚地嘲笑着。
師爺也是趕緊拍着馬屁：“大人還是您威武啊！你看那姓王的背影就像一條喪家之犬。這是分明知道寶貝要被我們奪走了自己又丢了一大筆用于做善事的錢，卻又無能狂怒，估計是今晚都得氣得睡不着覺了！”
“哈哈哈。”
胡方德得意地拍了拍肚子：“說的不錯。本官終于是在這姓王的面前找回了一場，看那老東西以後還敢不敢對我喝三道四！”
“他再怎麽厲害，到底本縣的父母官還是本官？他有多大的能耐？哼哼，若是再敢惹本官不滿意，下次便去抄了他王家！”
當然這狠話他也隻是說說而已。
畢竟如果真要對他們王家下手，到時候知府肯定不會坐視不管，麻煩絕對不少。
這收益和風險不成正比，他姓胡的也不是傻子。
“行了，你們也别在這兒拍我馬屁了趕緊去幹活。”胡方德瞥了瞥那城隍廟内，“記住，該砸的砸該丢的丢！就是那些松動的磚頭和頭頂上的房梁屋瓦等等也不要放過。沒準裏面就藏着什麽寶貝！”
“蠻族的寶貝藏得很深。不然不至于到現在才被我們知道！”
不過他們卻是忘記了一件頗爲重要的事，就是這個消息究竟是誰說的？爲何會流傳到現在也隻有他們幾個知道。
不過沒過一會兒，雖然趕跑了王家，另一件麻煩事又接踵而至。
那些沒有領到粥的災民們竟然又回來了，就堵在城隍廟門口，一波又一波的沖擊着守門的衙役們，大吵大鬧聲便是裏面也聽見了。
胡方德剛一走出去就被一塊小石頭砸中了腦袋。
“哎喲”一聲痛呼，趕緊躲到一邊不敢冒頭。
隻聽見那些災民們喊着狗官昏官，把他們該有的州還回來。讓王家的人趕緊回來吃粥等等話語。
雖然捕快們兇神惡煞地威脅，說是再敢惹事就把他們抓進去，但是災民們渾然不顧。
他們本來都要餓死了，好不容易看到一點希望卻又被打破了，此時憤怒得恨不得一命換一命！
而胡方德等人卻不驚反喜。
“要我看這八成就是王元亮的計謀，讓這些災民們作爲擋箭牌逼迫我們讓出這城隍廟。看着城隍廟裏面肯定有寶貝，咱們沒做錯！”
幾人非但沒有退卻，反而下定了決心。旋即又是讓捕快們真的下了狠手，打斷了幾個災民的腿，把他們押送去地牢，這才把這群哄鬧着聚集起來的人給吓跑了。
如此整個白天，城隍廟内的打砸事件還在不斷升級之中。
神像幾乎無一完整，斷頭斷腿斷手的，還有的太重了所以幹脆被一把火給燒了。
房梁上挂着的紅色鑲鐵绫帶也全部被撕碎扯下來，就連牆闆以及地磚都被人撬了起來，想看看裏面是否有什麽密道暗洞之類。
無所不用其極，生怕遺漏半點線索。
如此，終于到了日落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