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許久,也沒聽見外面有什麽動靜。
這人影似乎就這麽停在了門口,不走也不進來。
田淑春顫抖着輕手輕腳慢慢摸索,走到門邊,小心貼上去試圖通過門縫打量外面的人。
隻是看了一下,卻發現門外根本沒有人。
空空蕩蕩的,甚至能直接看到門外的小院子。
“奇怪……”
“沒人?”
她愣了愣,旋即擡頭看了眼,卻是發現那倒映在門上的影子已經不見了。
“沒了?難道是我睡昏了頭,産生了錯覺?”
但不管如何,她還是松了口氣。
能平安無事自然最好,可别出來什麽莫名其妙的事情。
但突然,她隐約感覺到自己的脖子上癢癢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撓癢一樣。
以爲是夏日的蚊蟲叮咬,随手去抓了一下,結果卻是摸到了幾根細滑的頭發,就落在自己的脖頸間。
她頓時一愣。
下意識轉頭看去。
瞬間一張倒挂着的女人的慘白的臉就緊緊貼在自己的腦後,長發如同瀑布一樣散落下來,因爲太近而有幾根落到了自己身上。
視線對上的一瞬間,田淑春的瞳孔瞬間緊縮成針眼大小,嘴唇發抖。
“芳柔……”
隻來得及說出這兩個字,她直接兩眼一翻便是暈了過去。
“暈了?”
倒挂着的女人微微歪了歪腦袋,随後慢慢飄了下來,蹲下身子仔細打量了一下她。
确認對方的确是真暈不是假裝的,這才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旋即又是有些興奮地握緊了小拳頭揮了揮。
“難道我真的有當鬼王的天賦?”
她有些不敢置信,又十分興奮。
當時那個救了自己的仙人說他一眼就看出來了她很有天分,完全有機會成爲名震天下的大鬼王。
從此以後全世界就隻有她欺負别人的份,别人看見她都隻能瑟瑟發抖,根本不敢對她動手。
她之前哪敢相信。
自己都被人給欺負到死了,甚至都不敢生出任何報複的想法。
但是現在……
她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喜歡上這種吓唬别人,甚至可以掌握别人生死的感覺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感覺逐漸湧上心頭,讓她的背都挺得直了一些。
“黃先生?”
她小聲叫喚着。
很快,一隻黃鼠狼的鬼魂出現在門口。
“不用那麽客氣,您叫我小黃就行了。”黃鼠狼卑躬屈膝,十分恭敬的樣子。
在它看來,眼前這位怎麽也都能算是那位道門大仙的一号手下,地位可比它要高,沒準還能成爲女主人呢,哪能随意冒犯,
田芳柔不太習慣它這種态度,或者說她起初看見這隻會說人話的黃鼠狼都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後來見多了才慢慢習慣。
她小聲說着:“那個二姐夫被送去哪兒了?”
“嘿嘿,就丢在外面草堆裏面呢。”
黃鼠狼得意地笑了笑。
“有了大仙的幫助,雖然還是不能拖得太遠,但至少拖到外面去讓他安靜點兒是沒問題的。”
他們之前先是用一點小動靜把贅婿給騙出來吓暈了過去,再來慢慢處理這田淑春,效果還不錯。
雖說現在其實就已經可以報仇了,比如把二姐給丢進井水裏面淹死之類,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但田芳柔想了想後,還是決定先按兵不動。
“您是要放他們一條活路?”黃鼠狼撓了撓頭。
她搖搖頭:“這女人如此心狠手辣,把整個田家都殺得幾乎不剩幾個活人,我又豈能就這麽簡單給他一個痛快。”
她眉眼裏流露幾分深深的怨恨。
“我要讓她多享受幾次這種噩夢,讓她在這種擺脫不了的痛苦中幾近崩潰,将自己的罪行全數交代出來,這樣才能讓她死去……”
黃鼠狼忽然打了個哆嗦。
有些陌生地打量了一眼眼前這位看似柔弱好欺負的小姑娘。
心裏不禁暗自琢磨。
這個小姑娘的真正的性格怎麽好像比起之前看起來的要更加黑暗一些。
……
次日清晨。
地牢裏面,陸晨還在閉目養神,慢慢修煉。
自從之前突破了練氣一層之後,修煉進度沒有想象中那樣那麽快。
盡管靈氣充足,可到底靈根品質不夠,拖了後腿。
不過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外面幾聲腳步的響動。
睜開眼睛,隻見自己的牢門外面正站着牛警長。
不過對方看樣子應該不是來處決自己的,臉上的表情也很有趣,頗爲複雜,有些驚訝,有些恐懼,也有一些無法理解的困惑。
“牛警長,找我有什麽事嗎?”他淡淡道。
牛警長緊緊盯着他。
這種動作和姿态,完全不符合對方這個年紀的外表。
“我問過這裏的獄警了,你被關在這裏從來都沒有害怕過,更沒有哭過,甚至連送給你的飯都沒有吃過。”
“我在想,你究竟是什麽?難道真是他們口中的附身的黃皮子?”
陸晨笑了笑:“你覺得,真的黃皮子會如此遵紀守法,乖乖被你們關在這裏兩天嗎?”
“那些符咒困住了你。”
“這些符紙和廢紙沒什麽區别。牛警長你是相信那個老道士有真本領?”陸晨嗤笑一聲。
牛警長沉默了一下。
陸晨忽然繼續道:“若是我沒猜錯,田家已經開始鬧鬼了吧。”
“牛警長,你找到我這裏,是想看看是否是我做的?”
牛警長微微點頭:“雖然我相信老道士說的都是騙人的玩意,但是其他人不相信。他們說你是黃皮子,在背後發功搞鬼。”
“田家的二小姐田淑春和那個贅婿昨晚也被吓暈了過去,今早就有些神志不清,好像被吓得有些瘋瘋癫癫。”
“有人說,把你給殺了就能解決麻煩。”
陸晨好奇看着他:“你相信這種話?”
牛警長搖搖頭:“我不信。所以我親自帶人在這裏守着你一天。隻要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一切正常,這種謠言就不攻自破了。”
陸晨有些啞然。
還真沒想到這位警長竟然如此負責,雖然有些地方可能迂腐了點,但的确是個好人。
“既然如此,那警長不如坐下來一起聊聊吃吃東西,如何?”
牛警長一愣,看了看那牢房裏空蕩的樣子,哪裏有什麽吃的,不禁好笑道:“怎麽,還打算讓我請你吃飯不成?”
陸晨則是搖搖頭:“那當然不是。既然我說了請你吃飯,自然是我來準備。”
“可你這裏哪兒有吃的?吃土?”
牛警長忽然感覺自己猜到了對方這麽冷靜的真相。
說不定這可憐孩子腦袋有問題,甚至都産生幻覺了。
也難怪會這麽淡定,都快死到臨頭了還絲毫不慌。
心裏不禁有些同情。
但就在這時,他看見陸晨的動作後不禁一愣。
隻見對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土,随後直接伸手穿過牢門的縫隙撕下了老道士貼的那些符紙。
牛警長不禁無語。
感情這些還真是廢紙,虧自己當時還真的半信半疑了片刻。
随後,陸晨将那些符紙擺在地上,忽而擡頭問向他:“有筆嗎?”
“筆?這兒也沒有朱砂啊……”
“不用,普通的就行。對了,就那邊火盆的木柴抽一根吧。”
“這個?”牛警長從火盆裏抽出一根細長的柴火,尖端已經燒焦成碳。
遞給他之後,有些疑惑地盯着對方接下來的動作。
隻見陸晨接過木柴,像是用毛筆一樣,在其中一張符紙上寫下幾個字來。
“燒雞腿”
“烤魚”
“對了,牛警長你喜歡吃什麽?”他忽然擡頭問了一句。
“我?就來兩瓶酒就行。”牛警長一臉憐憫地看着這個可憐的腦袋有問題的孩子,心裏輕歎一下。
就當陪這個可憐孩子玩一玩過家家了。
很快,這些符紙的背面都寫上了各種美食,足有十幾種。
随即,他丢了木柴,輕輕拍拍手:“完成了。接下來牛警長,你看的事情可千萬不要驚訝,别吓得咬到自己的舌頭。”
牛警長剛想回答,忽然看見對方随手拿起一張,随後輕輕一抖。
便見上面陡然跳出了一團火苗,轉眼便将整張符紙都燒成了灰燼。
牛警長一愣。
這一手玩得還真漂亮,簡直像是有幾十年賣藝表演的江湖人士一樣。
關鍵是這些材料都是現場準備的,絕對沒有事先在上面塗抹什麽特殊化學!
但真正震驚的還是接下來。
隻見那火光之中,忽然出現了一道光亮的缺口,就像是在虛空中突然開了一個通往另一個地方的窗戶。
“這是?!”
牛警長瞬間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一幕。
這就在眼皮子底下發生的詭異事情,絕對做不了假!
而陸晨則是伸手進那個洞口,似乎是摸索了一下,随後在他震驚的目光中掏出了一隻燒得香噴噴的全雞。
“這是燒雞,來,牛警長,這個給你!”
對方哈哈一笑,将這燒雞丢給了他。
牛警長下意識接住,入手竟然還有些燙手,似乎是剛燒好沒多久。
他愣愣地低頭咬了一口。
入口酥脆,味道極佳,比起之前朱鈞給自己買的城裏最有名的那家鋪子的還要更好吃!
但還沒結束。
那小洞口消失之後,陸晨又是如法炮制,點燃了另外一張符紙。
那個神奇的洞口再次出現,而這次他從裏面掏出了兩瓶酒。
亮綠色的瓶身,看起來就像是寶石一樣漂亮,上面還印着一些似曾相識但有些奇怪别扭地文字和圖案。
陸晨呵呵道:“嘗嘗看,這可是仙界的美酒。若非我面子大,尋常人可根本吃不到。”
牛警長喝了一口,瞬間眼睛一睜。
“好酒!”
酒精的味道雖然比不上一些特制的酒,但那種獨特的醇厚和香甜讓人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喝下一口,完全停不下來。
在他看來,這簡直是有生以來喝過最好喝的酒!
就在他一口一口地喝完了大半瓶之後,才想起去看看對方的情況。
卻才看見那原本空蕩蕩的牢房裏面此刻竟然已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美食,香味撲鼻,讓人忍不住滿嘴生津,口水差點流了下來。
“這……這些都是你變出來的?”他瞠目結舌。
“自然。”陸晨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在他眼裏看起來格外神秘。
“不過這些可不是我憑空變出來的,我也沒有那般本事。”
“這些都是我從天上的神仙那裏偷來的,他們整日宴席,美食美酒數之不盡,與其浪費,不如拿來給你我共同享用一番。”
“天上的神仙?!”
牛警長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這聽起來簡直比之前老道士吹得牛還要更加離譜。
可是東西都已經放在自己的面前,以至于借口即使過于離譜反而像是真的。
“何必擔心那麽多?不如便坐下來一起共享。”
他輕聲一笑,随手一彈,那牢門的鎖竟然自動打開來。
也就是說,他實際上想走就能走,留在這裏純粹隻是他想。
牛警長深吸一口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這手段……怕是老道士也做不到,甚至那家夥連想都不敢想。”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江湖騙子能達到的手段了!
若是老道士有這本事,他幾乎都可以想象到對方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都敢去那些各路軍統面前當“國師”,何至于窩在這種小地方耍把戲。
他甚至開始有些荒誕般地懷疑,對方難不成真的有法力?
但是那麽多年以來的辦案經驗卻在告訴他,這些裝神弄鬼的絕對都是騙子,無一例外。
這有些矛盾的觀點讓他腦子都幾乎微微脹痛,無法理解眼前這一幕。
甚至根本不能想象如果不是法術,那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陸晨搖搖頭:“我已經說了,我乃天師下凡來斬妖除魔,這點法術與我而言不過小菜一碟。”
他倒了一杯酒,自飲自酌,淡淡道:“而且若我猜的沒錯,今日田家就會出大事了。”
牛警長苦笑一聲,也沒去想那麽多,也坐下來一起喝了一杯,好似是忘年交一般,渾然忘了面前這人不過是個孩子的年紀。
“天師……呵,算了。田家那些破事,隻要别繼續死人,我都懶得去管。”
陸晨意味深長道:“那可不一定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