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響起，張星揚有些抱歉地暫停兩人之間的技術讨論。
蘇曉識趣地點了點頭，沒有打擾對方。
張星揚帶着少許歉意笑了笑，看向手機的來電顯示。
然後有些詫異地接聽了起來。
“孫老，您找我有事嗎？”
孫洪濤如今已經退休，不再分管工業方面的工作。
不過退休之後他也沒閑着，還在不少領域發揮着自己的餘熱。
“怎麽，沒事就不能找你小子了嗎？”
孫洪濤宏亮的聲音，即使是站在一旁的蘇曉都能夠聽見。
“當然可以，孫老什麽時候找我都可以。”張星揚說道。
孫老在過去幫助過他很多，無論是在資金方面還是其他方面都是如此。
“您沒什麽事不會來找我吧。”
孫老哈哈一笑說道：“你可是個大忙人，沒什麽事我是不會來打擾你。”
和退休之後的孫老相比，張星揚每天的日程确實要忙碌很多。
尤其是钍基熔鹽堆的首次實驗開啓之後，各種各樣的事情都堆到了頭上。
幾乎是忙得腳不沾地。
“是這樣，還記得之前的半導體原材料出口禁令嗎？”孫老提示了一下要說的事情。
張星揚雖然不知道孫老爲什麽孫老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不過也猜到可能會牽扯到不少的事情。
于是說道：“孫老稍微等我一會。”
電話那頭并沒多說什麽，“嗯”了一聲後一言不發。
張星揚單手捂住手機，對着不遠處的蘇曉說道：
“材料的事情抓緊時間，我還有點事情。”
蘇曉懂事地點了點，然後開始彙總熔鹽實驗堆運行過程之中的各項數據。
這些數據非常繁雜，真正處理完還要一段時間。
張星揚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之後，才重新對着電話那頭的孫老說道：
“孫老，您接着說。”
孫洪濤在這段時間之内，也已經組織好了語言，直接說了起來：
“你也知道，我們的镓和鍺出口量，原先能夠占到全世界産量的百分之七十以上。”
事實上，全世界超過百分之九十的镓和鍺都是由國内生産。
研究院在北方的超大型镓礦開采之後。
僅僅是這一座礦出産的镓，就能夠占到全世界産量的百分之四十以上。
“我知道，這有什麽問題嗎？”
張星揚有些好奇地問道。
當初的镓材料禁令，還是他提出來的。
對于這些數據相當熟悉。
雖然已經有一段時間不管這攤子事情，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這些事情。
“出口禁令發布之後，雖然也有不少國家加大了镓和鍺的出口量，但是國際市場上镓和鍺的需求實在是太過于旺盛。”
“僅僅是在過去的半年時間，粗镓的價格就翻了三倍！”
孫洪濤告訴了張星揚一個震撼消息。
這段時間因爲忙着熔鹽反應堆，已經很久沒關注半導體相關産業。
“這麽誇張？！”
“按照相關專家預測，國際市場上最少還存在每年100噸以上的原料缺口。”
孫洪濤繼續說着他得到的消息。
“爲此不少的國家，私下裏和我們接觸過想要展開單獨的半導體貿易。”
張星揚稍微一想就能夠知道。
那些想要镓和鍺原材料的國家，絕對是掌握着先進半導體技術的發達國家。
而發展中國家，則是更想要他們的半導體成品。
他們沒有相關的開采和加工技術。
即使是國際市場上镓和鍺的價格，漲到一百倍。
和他們這些發展中國家，也沒有什麽關系。
“所以高層是什麽想法？”
張星揚略帶好奇說道。
原料級别的镓和鍺出口，本身就是爲了阻止其他國家開始對于先進半導體的研發。
爲自己在相關領域奪取到優勢地位。
雖然國内的四代半導體已經研發成功。
而且展開了大規模的應用。
但是這項技術本身沒有太大的壁壘。
隻要肯花錢，下大力氣去研發。
有條件的國家，在短時間内也能夠搞出來。
隻不過是産量和成本方面，很難比得過龍國方面。
“我的想法是，半導體芯片出口可以，原材料出口還是禁止比較好。”
孫老猶豫了一秒之後說道：
“也有人覺得直接出口成品電子産品更好。”
電子産業，是典型的高附加值産業。
一公斤可以生産出數百枚芯片的粗镓，可能都買不來一部最新款手機。
經過加工制成電子成品之後，它的身價就能夠翻上幾十上百倍。
“半導體芯片的附加值也很高，沒必須追求成品那麽一點利益吧？”
張星揚有些不解地說道。
電子産品附加值最高的，實際上就是芯片。
它占據了電子産品全部成本的絕大部分。
剩下的諸如電池、屏幕、外殼等部分僅占一小部分。
“事情沒那麽簡單。”
孫老聲音有些低沉地說道。
“我們雖然一時在芯片加工産業上取得了一點優勢，但是在電子産品的全産業鏈上依然落後。”
“出口成品，就是爲了加強我們在電子産業上的全部鏈條。”
這裏面存在一個較大的矛盾。
因爲沒有發達的全産業鏈。
如果是全國産的電子設備，除了芯片性能優異，其他方面必然會出現一定程度上的落後。
比如屏幕方面。
現如今電子屏方面，國内生産的屏幕還是處于二流水平。
遠遠達不到日後世界一流的水平。
這些僅僅占據芯片優勢的電子産品，是否有人買單？
首先就要畫一個大大的問号。
如果是出口第三世界國家，那麽可以不在乎。
但是第三世界國家，本身也不需要太過于先進的手機芯片。
這也是爲什麽孫老會想直接出口芯片。
這就是在走高科技附加值的發展路線。
其他低附加值的方面直接放棄。
隻要核心技術還掌握在手裏。
就不愁拿捏不住别人。
除非有人能夠在缺少原材料的情況下。
開發出性能更加先進的半導體芯片。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走全産業鏈發展還是高附加值科技發展，确實是有些難以抉擇。”
張星揚嘀咕了一句，然後振作精神說道。
“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們自然是選擇全都要！”
“孫老，其實我們是有辦法兩條路一起走的。”
被這件事困擾了有段時間的孫洪濤，瞬間來了精神問道：
“你有什麽好辦法？”
“首先我們要認識到一個現實，那就是我們現如今的電子産品全産業鏈并不發達。”
張星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那麽我們可以想辦法一邊升級全産業鏈，一邊出口半導體芯片。”
“升級全産業鏈的方式，其實也已經出現了。”
“您也應該知道，得益于低軌道通信衛星的發展，國内過去數年之中手機用戶已經增加了一個億。”
“我們實際上已經培養起了一個龐大的電子用品市場。”
這年頭的手機市場，還是充斥着大量性能落後的功能機。
智能機雖然也已經出現，但是基本上屬于高端産品。
價格也很昂貴，一般的工薪階層消費不起。
發展智能手機的事情，一直也存在張星揚的腦子裏。
隻不過之前需要他負責的事情實在太多。
沒辦法去進行實踐。
既然這次有機會，張星揚也就順帶向孫老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們可以借着發展智能手機的時機，發展我們在電子産品上的全産業鏈。”
孫老這時候還是沒太理解，“智能手機要怎麽發展？”
“孫老您知道現如今手機市場的情況嗎？”
張星揚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了一個問題。
“稍微知道一些，現在市面上大多數還是按鍵手機，像是觸摸屏的智能手機還比較少。”
孫老雖然不知道張星揚的用意，但依然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按鍵手機一般比較便宜，不過也要一兩千，智能手機更貴一些要五六千塊錢。”
和目前人均兩千不到的工資相比。
大多數人能夠買得起的，也就隻有功能機或者是小靈通。
智能手機的各項功能雖然更加有趣，但是對于大多數人而言。
它的價格還是太過高昂。
“您覺得智能手機的價格，是不是應該更低一些呢？”
張星揚略帶深意說道。
“我認爲，智能手機的價格應該保持到千元左右，這樣才能夠讓多數人都能夠用得起。”
“我們目前所擁有的就是龐大市場，如果能夠在這一波換購潮之中站穩腳跟。”
“那麽我們的電子産業不愁發展不起來。”
張星揚的方案，基本上照抄了後世的整體發展脈絡。
原本的龍國，也正是在移動互聯網發展的浪潮之中。
發展起了屬于自己的電子産業鏈。
一躍成爲地球上最爲全面的電子産品生産國。
“這個想法聽上去不錯。”
孫老聽完之後，沉默了數秒鍾才說道。
“不過這之中，還是存在着大量的問題。”
張星揚笑了兩聲說道，“那就需要電子工業方面的同事們慢慢想辦法啦，我能夠做的就這麽多。”
“你小子！”電話那頭，傳來孫老的笑罵聲。
“其實這件事本不該來找你的。”
張星揚皺起了眉頭，心思飛快轉動。
镓和鍺的禁令，雖然是自己提出來的。
但是除此之外，基本上和自己沒啥關系。
然而孫老還是來找了自己。
甚至是在這個時候！
四代反應堆剛剛完成第一次實驗，自己正是最爲忙碌的時候。
孫老雖然已經退休，但是以他的級别絕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我們在WTO内收到了超過十五份訴訟，全部都是要求我們放寬在半導體原料方面的限制。”
孫老歎了一口氣說道。
龍國加入WTO對國内來說是一件大好事。
尤其是在不少的方面争取到了發展中國家待遇。
但是由于國家實力問題，在不少方面也是以發達國家身份進去的。
就比如，最爲大家知道的醫藥行業。
在WTO之内，國内就是按發達國家标準執行。
這也是爲什麽三哥能夠大量生産各類仿制藥，而國内不行的原因。
并不是工業生産能力不行，而是來源于其他方面的束縛。
實際上，隻要在化工方面有一定實力的工業國，想要生産仿制藥都沒什麽壓力。
具體到WTO相關的發展中成員國能夠享受的155條相關條款。
國内能夠享受的，實際上隻有15條。
也就是龍國作爲一個發展中國家，實際上并沒有享受到太多的發展中國家待遇。
和出口半導體原材料相關的進出口相關内容上，基本上都放棄了特殊和差别待遇。
所以在這些方面，龍國是按照發達國家标準執行。
“雖然我們在這方面執行的是發達國家标準，但是我們實際上在這些領域技術實力很薄弱。”
孫老繼續說道：
“如果真的按照他們想法來，直接放開大量出口。”
“那麽對于我們來說，實在是太吃虧了。”
“我們也隻能夠在成品方面放松限制。”
張星揚這時候才明白，孫老他們面臨的是什麽樣局面。
想要加入到國際貿易之中，國内付出了較大的代價。
即使是這樣，諸多的發達國家依然認爲在國際貿易之中，自己吃了大虧。
尤其是作爲代表的鷹醬。
更是認爲自己在這些國際貿易之内吃了大虧。
當然按照他們的标準，沒有占到便宜就已經是吃虧了。
“還是要在技術上達到優勢地位，才能夠徹底将那些說閑話的人打服。”
張星揚略帶兇殘意味說道。
那些所謂的發達國家，還是在用着數十年前的老眼光看他們。
還沒有被真正的征服。
有些人就是賤骨肉。
你展示出自己溫柔善良的一面，他會認爲你好欺負。
你把他們狠狠地收拾一番，打服、征服，他們反而會給與你足夠的尊重。
“那就還需要你們這些科研工作者多多努力。”
“光靠我們這些人，可沒辦法實現這一點。”
孫老聽完有些欣慰地說道。
“我等着你們的好消息。”
張星揚看着窗外高聳的核反應堆冷凝塔說道：
“很快了，就要完成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