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行病重住院，雖然因爲搶救及時人沒有大礙，但是空軍總院的醫生還是建議短期之内不要再接觸工作上的事情。
“他現在需要靜養。”
空軍總院的心腦血管醫師，十分認真地交代和宋天行同乘一架直升機過來的張星揚。
“病人現在情況雖然是比較良好，但是還要看後續的恢複情況，不過像之前那樣的高強度高度，是不能繼續了。”
醫師沒看自己手上厚厚的各種報告，但是對于病人的情況是熟悉無比。
在叮囑了一大堆内容之後，張星揚有些無奈地問：
“醫生，那宋總師會留下什麽後遺症嗎？”
醫師在剛剛的搶救之中，也已經了解到了宋天行的身份，對于他的情況自然是各種小心，不敢将後續情況說的太好：
“張教授，宋總師他是因爲高血壓導緻的腦部血管破裂，雖然運氣好并沒有出現高風險區，僅僅是在基底節區。
但是我們也治療，也僅僅隻是能夠将腦出血給逐漸消除掉，後遺症是肯定會有的。
因爲腦出血破壞的腦細胞并不能夠再生，宋總師可能會出現肢體活動不利，甚至是無法言語的情況。
這些，你們都要做好心理準備。”
張星揚心裏早有準備，但是依然被這個消息驚得心頭顫了一下。
一旁剛剛趕過來的宋天行的老伴，則是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緩緩地癱坐在走廊的椅子之上默默地抹着眼淚。
“羅老師，我們會盡全力治療宋總師的。”
張星揚在和醫生道謝了之後，稍微安慰了一下宋天行的老伴-羅敏。
雖然宋天行選擇加班加點的進行工作，是他自己的選擇，但是很大程度上還是受到之前夜談張星揚所叙述内容的影響。
張星揚自覺應該要擔負起一定的責任。
“醫生，你告訴我。
我們家老宋，到底還能不能康複？”
羅敏淚眼摩挲地擡起頭來，看着面前的醫生問道。
“宋總師腦部出血的位置，按照我們目前的經驗，應該是不涉及到重要的功能區。
如果後續治療情況比較理想的情況，對日常生活應該是不會産生太大的影響。”
醫生面對病人家屬，耐心十足地解釋道。
“不過羅老師，您也應該知道大腦作爲人體最爲神秘的地方，我們的經驗和研究都還有很多不足。
所以我們也不敢保證，後續沒有任何的問題。”
羅敏同樣也是一位醫生，隻不過她主攻的是兒科。
但是羅敏對于心腦血管病方面的情況，也有所了解，這是所有病症之中最爲複雜的一類。
張星揚看着醫院走廊上陷入沉默的數人，也同樣陷入了沉思。
其實宋總這樣的情況，想要重新健康起來，在未來還是有辦法的。
而且還不止一種。
第一種辦法就是意識上傳，也就是人們俗稱的裝罐。
這種方法雖然能夠保存人類的意識，但是大多數人在以這種方式生活超過十年之後，都會因爲失去肉身而變得失去人類的情感，變得仿佛高性能人工智能一樣，隻剩下理性計算力。
人類上百萬年來進化出的軀體，雖然并不完美，但是作爲人類思維容器肯定是合格的。
而設計出來的機械身軀，雖然能夠擁有比自然人更長的壽命，但是失去了人的情感之後，到底還能不能算是人呢？
亦或是隻能夠成爲一種冠着人類頭銜的自動機械呢？
這樣的争論是很有必要的，因爲涉及到人類的終極問題-我是誰？
所以張星揚并不太想采用這樣的辦法，因爲弊端太大。
而且這個時代的人們，可能并不會認識到這樣的弊端。
他們隻會看到這樣的技術能夠實現長生。
第二種辦法就要麻煩很多了，但是後遺症會更小一些。
這種辦法的治療過程說起來無比複雜。
主要的原理倒是不複雜，簡單來說就是通過特殊手段模拟人類大腦早期發育過程，從而使壞死的大腦細胞進行重新發育。
這樣的治療，能夠完成大多數的腦細胞再生，不過對于患者的要求更高。
要求在治療的過程之中，大腦基本保持活躍，否則新的腦細胞誕生過程之中無法保持原先的記憶内容。
這就導緻，有的患者治療完畢之後，雖然大腦修複完成了，但是記憶卻是幾乎完全消失，成爲了一個意識層面的嬰兒。
“羅老師，宋總師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的。”
張星揚安慰了一番已經從最初的崩潰冷靜下來的羅敏，并且話語之中另有所指。
剛剛在張星揚腦海之中閃過的技術，在這個時代基本上是不可能實現的。
無論是意識上傳還是意識重生，都需要很多即使是在二十二世紀都算是尖端的設備和人員。
這就好比，想要在第一次工業革命的時代，通過手搓搞出芯片一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張星揚最終确定可能能夠讓宋天行用來的，大概率就隻有義肢技術。
這項技術在現在還屬于是科幻範疇，但是在本世紀七十年代之後，随着腦科學以及生物科技的深入研究，人類終于點亮了這項科技樹。
拯救了一大批因爲各種意外而失去肢體的人群，在二十二世紀被評價爲二十一世紀最偉大的十項技術之一。
同樣排列在這張清單上的，還有可控核聚變、深空有人基地、百萬噸級别星港等等。
張星揚在腦海之中瘋狂檢索着義肢科技所需要點亮的關聯科技。
要在大腦之中浩如繁星的科技之中，篩選出能夠最快完成的科技路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高功率運轉的情況之下，張星揚的大腦開始發熱。
先是出汗，随後伴随着持續的高溫，汗變成了氣體。
以至于在旁人的眼中，好像是張星揚的腦袋正在冒煙一樣。
一旁原本陷入回憶的羅敏也察覺到了不對，擡頭一看看到頭頂生煙的張星揚，也被吓了一跳。
“星揚，你這是怎麽了？”
作爲一個醫生，羅敏還是首先關注到了張星揚的身體健康問題。
“嗯？”
張星揚一開始并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還在思考義肢的問題，顯得有點呆呆的。
随後看着羅敏一直盯着自己的頭頂瞅，才明白過來自己的這種情況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還是有點難以接受。
其實在二十二世紀末期，蛋白質芯片和最新的矽晶體芯片已經非常微小，能夠編制成一條條細小的束絲，然後植入頭皮。
外觀看起來銀白色的長發飄飄，煞是好看，尤其是其中編入的微型散熱單元，如同一道道流光在發絲之内移動。
張星揚目前并沒有這樣的外接思維單元，所以散熱隻能夠通過自己皮膚上的汗腺，才會出現這樣奇特的景象。
“沒什麽事，剛剛有點思考過度。”
張星揚将自己的意識從浩如煙海的科技庫之中收束回來，長舒了一口氣之後說道。
“羅老師，宋總就交給您照顧了。”
“基地那邊現在還有不少事情要處理，請原諒我不能夠在這裏陪着了。”
羅敏也知道宋天行突然倒下，肯定會出現不少的問題，張星揚現在是要去給他收拾爛攤子。
于是略帶着些歉意地說道：
“老宋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什麽，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簡單回答了一下之後，張星揚就離開了空軍總院。
這年頭，醫院之中專業的醫療直升機并不是特别常見，所以停在醫院門口，機身上塗刷着紅十字的直升機，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直升機在原地激起超大的風浪，張星揚一邊大聲地打着電話，詢問喬陽目前基地之内的情況，一邊跨上直升機。
上了直升機，張星揚就挂斷了電話。
并不是直升機上就沒有手機信号，而是直升機的噪音實在是太大了，即使張星揚說話聲音再大，對面也聽不見。
基地距離北都直線距離接近五百公裏。
這架直升機雖然是軍用直升機改造而來，但是因爲機上還有不少醫療維持設備，所以速度并不是很快，僅僅能到200公裏每小時。
宋天行病倒的時候還是深夜，而現在已經日上三竿了。
看着直升機窗外幾乎是一成不變的草原，隻有偶爾出現的牛羊群才能夠給這片天地增添一抹異色。
張星揚在這短暫的時間之内，繼續開始思考義肢科技。
其實在二十一世紀初期就已經能夠實現簡單的腦神經控制肢體的技術。
不過這類技術大多是通過“目标肌肉神經移植術”來實現。
這種技術要求使用者腦部的功能區完好。
比如，在06年就曾經有研究所完成過這樣的手術，一位在車禍中失去手臂的女士，大腦皮層控制手臂的功能區在車禍之中，并沒有損傷，仍然保留着完好的神經末梢。
醫療人員通過将該女士控制手臂的神經重新導向可以正常工作的肌肉群。
當她的大腦指揮左臂時，可以通過控制正常肌肉群，而後再通過這組肌肉群表面的肌電極，就能夠控制機械手臂。
這也算是一種間接的腦控義肢，不過和未來的完全腦控義肢不能比。
而且這項技術對于現在的情況來說，并沒有太大的用處。
因爲宋天行并不是因爲意外損傷導緻的肢體無法工作，他是因爲大腦皮層損傷導緻的。
這就意味着如果要使用這項技術，那麽還要先修複對方的大腦皮層功能區。
如果真有這技術，張星揚也就用不着苦思義肢技術了。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将腦機技術弄出來嗎？”
在考慮了各種技術路線之後，張星揚發現無論是哪種技術，都離不開這項關鍵的技術。
這項技術并不是那麽好走的，即使張星揚記憶之中有無數的技術資料。
但是最關鍵的人體實驗這一關，還是需要在這個世界之中親自試驗一番才能夠确認。
畢竟原先的數據大多數來自于七八十年代，雖說不到百年的時間，人的身體并不會出現巨大的變化。
但是雙方的成長環境、乃至是營養水平都大不相同。
在現在這個時間點，國内還沒有完全解決溫飽問題，還有很多人每日攝入的油、糖等嚴重不足。
而在七八十年代，伴随着工業化制備澱粉、糖類技術的成熟，萬噸級别的澱粉生産線一年的産量就能夠滿足上萬人的需求。
由于生産的原材料主要是二氧化碳，而能量來源主要是太空發電站，所以這樣的澱粉生産線相比較于傳統的農田種植業效率和成本都要高出很多。
當然，這項技術在和平時期生産出來的澱粉，都不是民衆吃的，基本都是作爲各種飼料。
戰争時期，這樣的技術主要是防止敵人使用基因武器，對己方的農業生産區造成難以恢複的打擊後，依然能夠生産足夠的食物。
這也導緻，雖然耕地面積相比較于現在還有所縮小，但是龍國還是成爲了糧食出口國。
每年都能夠出口數千萬噸的澱粉類産品到依然沒有解決糧食問題的地區。
直升機的轟鳴聲，即使是戴着耳機依然不停地傳入張星揚的耳朵。
時間過得飛快，張星揚剛剛思考完義肢的技術路線問題，就已經能夠遠遠看到基地的輪廓，和中心的火力發電廠的冷卻塔上幾乎是日夜不散的白色冷凝雲。
在基地的醫院門口，跳下直升機。
張星揚卻看到一個有些意外的人：
“孫老，您怎麽來了？”
孫洪濤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過來的，不過看上去應該是剛剛到，身上還有一股長途跋涉的疲憊。
不過這位老人，還是聲音洪亮地問道：
“宋天行，情況怎麽樣了？”
“剛剛做完手術，現在還在恢複。”
張星揚簡單說了一下宋天行的狀态之後，有些低沉地說道：
“後續可能會出現一定的後遺症。”
“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
孫洪濤這時候也基本了解宋天行病倒的前因後果，雖然不知道張星揚那天到底和宋天行說了什麽，但是孫洪濤并沒有怪罪張星揚的意思：
“這都是老宋他自己的選擇。”
孫洪濤拍了拍張星揚的肩膀：
“你不要太過自責。”
随後孫洪濤話鋒一轉：
“老宋病倒了，現如今新型戰機的設計工作幾乎停止，需要有新的人來負責。”
說這話的時候，孫洪濤緊緊盯着張星揚的眼睛。
雖然孫洪濤并沒有明說，但是張星揚還是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讓自己來擔任新的總設計師。
“我會擔負起我的責任。”
不過張星揚也沒有推辭，而是接下了這個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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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