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三百騎兵快馬加鞭,不消半日便趕到了江山縣。
讓一衆弓手、捕快返鄉後,張翼親自押送趙佶前往西安郡。
得知齊軍騎兵前來,趙佶徹底絕了逃跑的心思,面如死灰。
第二日傍晚,張翼押送趙佶回到西安郡。
張翼拱手道:“都帥,幸不辱命,僞宋太上皇趙佶就在馬車之中。”
“嗯。”
嶽飛點點頭,将目光看向孟濰二人,問道:“你二人是玉山知縣和主簿?”
“下官見過嶽都帥。”
孟濰恭敬地應道。
嶽飛輕笑道:“你二人做的不錯,立下了大功,本帥會如實上奏陛下。”
孟濰謙虛道:“下官不敢居功,此次乃是嶽都帥用兵如神,才會讓趙佶逃亡至玉山縣。”
“你不必自謙,我大齊有功必賞,是伱的功勞,誰也搶不走。”
安撫了兩人一句後,嶽飛上前一步,掀開馬車門簾。
隻見一名面容黝黑的中年人,神色忐忑的坐在軟榻上,雖努力想維持着威嚴,可眼神中的驚惶卻怎麽也藏不住。
嶽飛在趙宋之時,隻是河北邊陲的一個大頭兵,哪裏有資格面見過趙佶,隻是前些日子看過朝廷下發的趙佶畫像,此刻見對方皮膚黝黑,不由微微皺起眉頭,轉頭看向一旁的王彥,目光中透着詢問之色。
王彥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确認此人是趙佶。
嶽飛沒見過趙佶,他卻是見過的,去歲金人南下,保衛東京之時,他作爲守将之一,有幸見過趙佶兩面。
确認身份後,嶽飛放下門簾,吩咐道:“鄭立,将趙佶送往行宮,明日與趙楷以及一衆僞宋官員押送回京,莫要過于苛待了。”
若是換做其他國家的皇帝,嶽飛根本不會廢話,直接關進囚車,押送回京。
但趙佶卻不同,不管怎麽說,人家女兒現在是大齊的皇後,女婿是大齊官家。
甭管回京後,官家如何處置,但嶽飛作爲臣子,卻不能逾制。
“屬下遵命!”
鄭立高聲應道。
他原是信安軍副指揮使,在田家寨被嶽飛收編後,便一直跟在嶽飛身邊,如今已是徐州軍中一名旅長。
田家寨一戰,讓鄭立這個曾經懦弱的宋軍将領,徹底完成了蛻變。
二千八百餘宋軍抵擋金兀術兩萬金軍,這是一場不對稱的戰場,但凡活下來的都是精銳。
一路被押送到行宮,趙佶下了馬車。
看着熟悉的行宮,他欲哭無淚。
兜兜轉轉,卻是又回到了這裏,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當時就該老老實實在行宮裏待着,等待齊軍到來,如今平白遭了這般多的罪,結局卻是一點沒變。
“父……父皇?”
趙楷大病初愈,正在行宮中散步,忽地見到趙佶,一時間有些不敢相認。
趙佶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神色複雜道:“是朕。”
“真是父皇!”
聽到聲音,趙楷大驚道:“半月不見,父皇怎地……怎地憔悴了這般多?”
趙佶如今四十六歲,因養尊處優,保養的好,加之修道十數載,因此看上去并不顯老。
可僅僅才過了半個月,卻像老了十歲,滿臉滄桑。
“往事如煙,不提也罷。”
趙佶擺擺手,顯然不想提及這半個月發生的事情。
趙楷哭喪着臉問道:“父皇,眼下該怎麽辦?”
這段時日他一直惶恐不安,此刻見到父皇,總算有了主心骨。
“唉。”
趙佶長歎一口氣,幽幽地道:“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等到了汴京再說罷。”
趙楷問道:“十四姐兒如今是齊國皇後,韓桢看在十四姐兒的份上,應當不會殺咱們罷?”
殺人,有很多手段。
孟昶、李煜怎麽死的?
這二人以及柴家後代,又是怎麽死的?
當初趙大趙二手段陰毒,到了如今,輪到趙楷提心吊膽了。
天道好輪回。
趙佶苦笑道:“韓桢小兒自比唐宗漢武,爲了向天下展現自己的氣度,不會要我等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啊。”
聞言,趙楷不由松了口氣,慶幸道:“那就好,往後做個富家翁并非不可。”
富家翁?
趙佶不禁搖頭失笑,他那些帝姬皇子在東京城過的甚麽日子,他可是一清二楚。
就連富金的兩個胞兄弟,都在城外耕地種田。
走一步看一步罷。
……
當天夜裏,趙佶被生擒的消息,便經由八百裏加急送往東京城。
延福宮,蕊珠殿寝宮内,韓桢正在辛勤勞作。
趙富金這丫頭想要孩子都有些魔怔了,一到晚上就纏着韓桢,連自家親姐姐也不讓。
片刻後,風雨漸歇。
趙富金渾身泛起一層玫瑰般的粉色,整個人一動也不想動,慵懶中帶着一絲滿足。
過了許久,趙富金才回過神。
玉手搭在小腹上,輕輕撫弄,語氣期盼的問道:“夫君,你說會不會已經懷上了?不然明日請禦醫來把脈診斷一番。”
韓桢失笑道:“我回來才半個月,就算懷上了,禦醫也診斷不出來。你我夫妻二人身子都健康,隻需勤加耕耘,必定可以懷上。”
趙富金反駁道:“那也不一定,姐姐說要看時運,時運未到,可能三五年都不一定懷上。安娘妹妹便是如此,早早地便委身夫君,不也是去歲才懷上麽。”
這倒也是,懷孕這東西真的說不準。
見他不搭話,趙富金自顧自地說道:“奴明日想去大相國寺拜一拜,許會有些用。”
“行。”
韓桢微微一笑。
對此,他倒是沒有幹涉。
人嘛,有時候總得需要一個心靈寄托。
佛、道這類宗教,不能一竿子徹底打死,有其存在的必要。
任何事物都需辯證的去看。
在有佛道的情況下,各朝各代都有如此之多的邪教,若沒了朝廷官方認可的宗教,民間會有多亂,根本不敢想。
私底下滋生的邪教,估計會數不勝數。
“咚咚咚~”
忽地,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韓桢坐起身,問道:“何事?”
小桃兒的聲音響起:“陛下,劉總管有要事禀報。”
“讓他在書房等着。”
韓桢說罷,起身穿衣。
劉昌是個伶俐人,懂得緩重輕急,深夜來報,那必然是大事。
穿好衣裳,韓桢邁步走出寝宮。
一路來到書房,不待韓桢發問,劉昌便喜滋滋地說道:“恭喜筆下,賀喜陛下,嶽都帥傳來八百裏加急,今日已生擒了趙佶。明日與趙楷等人一齊押解進京。”
“找到了?”
韓桢面色一喜,好奇道:“在哪抓到這厮?”
劉昌答道:“是信州玉山縣的知縣與主簿,意外發現趙佶流落到治下,于是将其送往西安郡。”
玉山縣?
韓桢腦中回憶了一番信州所在之地,不由搖頭失笑。
本以爲趙佶早已逃往了福建,不曾想兜兜轉轉了大半個月,竟還是沒跑出兩浙路。
“這玉山縣的知縣與主簿倒是走運。”
對孟濰二人來說,這确實是天上掉餡餅。
人在家中坐,功從天上來。
韓桢吩咐道:“傳朕旨意,封孟濰中散大夫,符棋朝請大夫。”
與王淵一樣,這是兩個散官,一個正五品,一個從五品。
先把官階定下,往後再安排合适的實缺。
“奴婢遵命。”
劉昌應下後,又從袖兜中掏出一份密報:“陛下,這是嶽都帥的密奏。”
接過之後,韓桢照例檢查了一番火漆字封,确認無誤這才打開。
原本都以爲趙佶逃到了福建,肯定會繼續負隅頑抗,所以韓桢定下的戰略是,拿下兩浙路後,讓嶽飛征召福建與兩廣邊境百姓入伍,加緊操練,爲以後奪取福建、嶺南,甚至于攻打大理和交趾做準備。
眼下生擒了趙佶,于是嶽飛特意上奏,詢問戰略是否有變。
看完密奏,韓桢沉吟道:“劉昌,明日命張叔夜與史文輝來垂拱殿議事。”
“奴婢記下了。”
“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
叮囑一句,韓桢回到寝宮之中。
趙富金對政事從不過問,待到韓桢重新躺下,立刻如小奶貓一般黏上來。
輕輕撫弄着她光潔的玉背,韓桢緩緩開口道:“嶽飛找到你父皇了。”
“真的?”
趙富金一喜。
先前趙佶下落不明時,她還有些擔心,此刻得知父皇被抓到,不由放下心來。
夫君向她保證過,不會殺自己父皇。
對夫君的話,她深信不疑。
與其在外面生死不知,倒不如落在夫君手上,往後還能時時探望。
韓桢正色道:“先跟你說清楚,免得到時覺得我不近人情,你父皇作孽太多,害的天下百姓流離失所,回京後自然無法像以往那樣,錦衣玉食,需得自食其力,你與福金也不得救濟。”
趙富金點點頭,語氣鄭重道:“夫君寬心,奴非是不懂事的小丫頭。父皇這些年,着實太荒唐了些,吃些苦也好,權當還債了。夫君能留住父皇的性命,奴已經很感激了。”
她已非當初那個剛出宮,天真爛漫的小丫頭了。
自打嫁到山東後,韓桢不限制其活動,時常與小姐妹們出行,見識了民間疾苦,也從百姓口中得知了父皇的荒唐。
不少百姓談到父皇,恨不能生啖其肉,痛飲其血。
如今能保住一條命,已是夫君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敢再奢求其他。
韓桢微微一笑,溫聲道:“早些睡罷,明日你還得去大相國寺呢。”
“嗯。”
趙富金乖巧地點點頭,緩緩閉上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