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鎮子到半山腰的火藥工坊,需經過三道寨牆門禁。
每道門禁,都有親衛把守。
水泥壘砌的寨牆和碉堡上,架設着攻城炮與野戰炮,以及猛火油櫃。
每一道寨牆的守軍雖隻有百餘,可想要硬闖,起碼需要五千人,關鍵還不一定能打的下。
“見過陛下!”
寨牆上,一衆親衛齊齊高呼。
“将士們辛苦了。”
韓桢翻身下馬,踏步登上寨牆,慰問了一番将士們。
這讓一衆親衛面露感動。
可理想終歸是理想。
西夏人骠勇,可依舊被楊惟忠的寨堡戰術打的沒脾氣。
“哦?”
若要運往中原,糜費頗豐。
将他們安置在火藥工坊,是韓桢目前能想到最好的選擇。
韓桢面露驚喜之色,笑道:“朕拭目以待。”
韓桢點點頭,腦中已經開始思索,将猛火油櫃與寨堡結合在一起。
袁工匠答道:“回禀陛下,石油極難點燃,罐中所存乃是石油經過簡單提煉的猛火油。不過饒是如此,效果也不大好,等到提煉汽油的工藝成熟後,猛火油櫃的燃料便可用汽油來替代。”
這一幕他們已經習慣了,所以靜靜站在一旁等候。
有了水泥後,便能輕松修建一個又一個寨堡,将草原徹底變成治下的牧場。
“嗯。”
鐵櫃中放着幾口大陶罐,一股刺鼻的氣味立刻彌漫開來。
在袁工匠的帶領下,韓桢邁步走下寨牆,沿着水泥道直奔半山腰而去。
很簡單的道理,大多數百姓都吃不飽飯,哪來的餘糧供養孤寡老人和殘疾孤兒?
趙宋倒是建立過類似的福利機構,分别是居養院、安濟坊以及漏澤園,旨在幼有所養,老有所依,病有所治,死有所葬。
目前治下大多百姓連飯都吃不飽,所以福利機構也沒法落實。
水泥修建的寨堡,堅固無比,能硬抗投石車轟擊,若再配備猛火油櫃、火器和野戰炮,能硬抗數百,甚至上千敵軍圍攻。
一邊走,袁工匠一邊介紹道:“目前的火藥工坊,每日能産兩千餘斤火藥,以及一千個火器,配合臨淄縣的工坊,足以在開年之後,支撐一場大戰。此外,火藥工坊的匠人,還對火器進行了改制,擯除了一系列弊端,同時也縮減了成本。”
因爲中原和南方不産石油,隻西北的鄜、延兩州境内産石油,運輸方便。
猛火油櫃比自己想象的更大,需六人同時操作,噴出的火油覆蓋範圍高達五十米。
若燕京城設有百十個猛火油櫃,任憑金人打一年也打不下來。
二戰時期都尚且如此,放在這個時代,隻會更加難啃。
火藥工坊的人,俱都是身有殘疾的孤兒。
趙宋的猛火油櫃都設在西北五路,國内幾乎沒有。
“陛下這邊請。”
這可是二戰時期啊!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守門都頭答道:“陛下慧眼如炬。”
片刻後,韓桢從沉思中回過神,吩咐道:“走罷,去火藥工坊。”
韓桢又趁勢巡視了一番寨牆,最後目光落在一個造型怪異的武器身上,問道:“此物便是猛火油櫃?”
仔細回憶回憶就會發現,我國抗日時期耳熟能詳的戰鬥英雄,基本都是在攻碉堡時犧牲的。
見他忽然陷入沉默,袁工匠等人都知道,官家又在思考大事。
除此之外就是猛火油櫃本身造價就貴,通體由銅鐵打造,尤其是如噴頭等關鍵部件,用的乃是百煉鋼,否則禁不住長時間的高溫火焰噴發。
韓桢問:“這陶罐中裝的便是石油?”
哪怕是後世二戰時期,寨堡依舊是士兵們的噩夢。
說來說去,還是錢鬧的。
在沒有大炮榴彈炮等重火力之前,寨堡就是一個個釘子,即便能被拔去,也得磕掉敵方滿嘴牙。
老實說,韓桢還是頭一回看到,忍不住仔細打量起來。
攻下一個碉堡,往往需要拿幾十上百條人命去填。
不需韓桢吩咐,那都頭便識趣的讓麾下士兵打開油櫃。
以往中原王朝打下草原,都沒法長久控制,主要就是因爲草原廣袤無垠,加上修建城牆不易,導緻遊牧民族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打開油櫃。”
趙宋百姓都過成那鬼樣,你能指望這些福利機構能有多好?
如果隻是面子工程倒也罷了,可最終卻淪落爲貪官污吏販賣人口之所。
以至于,孤寡老幼甯願當乞丐,都不願去居養院。
在火藥工坊裏,雖生活枯燥了些,可卻能吃飽穿暖,而且工作也不複雜,每個車間隻負責一道工序。
山洞入口處,擺着一張書桌,一名少女坐在桌後,負責登記入庫原料和出入人員信息。
見到韓桢,少女面色一喜,立刻迎上來。
“阿巴阿巴!”
少女興奮的張開嘴,同時打起了手勢。
韓桢揉了揉少女的腦袋,溫聲道:“長高了不少嘛。”
女少名喚婉娘,今年才十三歲,并非天生聾啞,七歲時生了一場大病,燒壞了嗓子。
母親早逝,父親在征遼時,被官府點了卯,應了徭役,負責押送糧草去河北,結果這一去就沒回來。
家裏本就不多的田地和資産,也被叔伯親戚瓜分一空,婉娘自己更是被賣給了城裏的人伢子。
起初,人伢子将她賣給了一戶富商。
待了不到兩個月,婉娘受不了主家的毒打,趁機逃走,成了小乞兒。
小蟲找到她的時候,婉娘被一夥兒乞丐捉住,正商量着要把她賣去當半掩門子的娼妓。
老實說,婉娘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比她更慘的孤兒,火藥作坊裏比比皆是。
婉娘眯起眼睛,很享受韓桢這番親昵的舉動,跟個小奶貓似得。
自打被韓桢收養後,不但每日能吃飽飯,還有新衣裳穿,再也不用遭受毒打,甚至還專門請了先生教他們識字讀書。
所以,在婉娘眼中,韓桢是兄長,是父親,更是神仙。
韓桢輕笑道:“等再過幾年,我給你尋一門好親事,挑個好夫君。”
婉娘連忙搖頭,雙手不斷比劃。
哪怕韓桢看不懂手語,也能從她的表情中,看出拒絕之意。
韓桢打趣道:“傻丫頭,哪有在這裏呆一輩子的道理,總歸得嫁人生子的。還是說,有心儀的小郎君了?”
聞言,婉娘頓時面露嬌羞。
見狀,韓桢挑眉道:“喲,還真有啊,是誰?小白還是僧哥兒?”
“阿巴阿巴。”
婉娘跺跺腳,害羞的跑開了。
“這小丫頭不禁逗。”
韓桢搖頭失笑,邁步朝山洞中走去。
就在這時,一名須發皆白的少年,從中走出,躬身一禮:“見過陛下。”
少年模樣清秀,可皮膚卻蒼白的吓人,好似塗上了一層厚厚的白粉。
頭發,連同眉毛、睫毛都是白色,乍一眼看上去頗爲怪異。
小白是他的外号,本名叫楚南。
患有先天性白化病。
這會兒的百姓不懂,以爲他生來不祥,怕給家裏招來禍事,因此出生沒多久就被父母遺棄。
後來被一個雲遊道人撿到,撫養長大,楚南這個名字也是道人給他起的。
十歲的時候,道士撒手人寰,他也就成了孤兒,四處流浪。
索性跟随道士時,習得一手好字,又會一些煉丹之術,加上爲人沉穩,所以被韓桢委以重任,成爲火藥作坊的管事。
韓桢面露不喜,皺眉道:“你怎麽也跟我來這虛頭巴腦的一套?”
“韓二哥。”
楚南趕忙改口。
對待這些孤兒,利益是其次,韓桢主要靠感情來維系。
畢竟,利益終歸不牢靠,但再加上感情就不一樣了。
韓桢這才舒展眉頭,吩咐道:“在這裏可住得慣?”
“韓二哥放心,俺住得慣。”
楚南笑着答道,語氣中滿是真誠。
他患有白化病,見不得日光,如今在這山洞之中,反而更加自在。
“那就好。”
韓桢笑着點點頭,說道:“聽說工坊的匠人研制出了新火器,領我去看看。”
說起這個,楚南來了精神,滿臉興奮道:“韓二哥這邊請。”
建在山中的作坊并不逼仄,相反還很寬敞。
跟在楚南身後,穿過一條條石道,最終來到一處庫房。
“韓二哥!”
負責看守庫房的也是個少年,名喚僧哥兒,見到韓桢後滿臉笑容,拖着一條瘸腿,一瘸一拐的走上前。
上下打量他一眼,韓桢笑道:“小半年沒見,你小子壯實了不少嘛。”
“韓二哥,聽說你登基當皇帝了,俺沒啥可送的,閑來無事雕了個小玩意兒,還望韓二哥莫要嫌棄。”
僧哥兒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個木雕。
雕的是個身着铠甲的小人,腳踏一條螭龍。
雕工很是稚嫩,且匠氣十足,但韓桢卻沒嫌棄,接過後笑道:“雕的不錯,我很喜歡。”
“韓二哥喜歡就好。”
僧哥兒憨憨一笑。
一旁的楚南開口道:“僧哥兒把庫房鑰匙給俺,俺領韓二哥看一看新火器。”
“給。”
僧哥兒解下腰間鑰匙遞過去。
打開庫房大門,一行人魚貫而入。
庫房中,堆放着一個個木桶和木箱。
木桶中裝的乃是火藥,供給炮兵營催發火炮使用,木箱裏則是火器。
打開一個木箱,楚南從中取出一個造型怪異的鐵疙瘩,捧在手中說道:“韓二哥請看,這便是新火器。”
韓桢端詳了幾眼,發現新火器有些類似後世的手榴彈,隻不過體積比手榴彈大多了。
“先前的火器,制作起來太麻煩,而且哪怕有麻繩綁着,有時也會被摔碎,威力大打折扣。如今這個,外殼乃是用生鐵澆築,内填火藥,插上引線便成了。”
楚南講解道:“不需額外添加鐵釘鐵蒺藜,爆開之後,外殼會變成碎片傷人,威力比原先的火器大了約莫三成,成本也低了一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