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道倩影自大殿外款款走來。
身姿高挑,面容清冷,一雙鳳目增添了一抹高貴。
正是李南嘉。
此刻的李南嘉,褪去了官服,身着一襲華麗莊重的宮裝禮服。
這一幕,引得文武百官面露驚奇,交頭接耳。
劉锜驚呼一聲:“嘶!李旅長被陛下收入後宮了?”
“你他娘的小點聲。”
聶東瞪了他一眼,而後低聲道:“況且,你也不看看這是甚麽場合,是後宮嫔妃能來的地麽?”
“着哇!”
劉锜這會兒也回過神來了。
就算李南嘉被收入後宮,也不會出現在這裏,沒見皇後這會兒都沒露面嘛。
吳玠輕聲問道:“匡旅長,你曉得這是怎回事麽?”
“俺也不曉得。”
匡子新一臉茫然的搖搖頭。
他今早還覺着奇怪呢,李旅長明明與他一齊進的京,結果今日登基大典卻沒見着。
李南嘉手托銀盤,一步步走進大殿。
來到殿台前,她單膝跪地,用清冷的聲音說道:“南唐後人李南嘉,拜見陛下。”
嘩!
這番話,讓大殿内一片嘩然。
南唐公主?
匡子新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的看着李南嘉的背影。
他娘的,平日裏在軍營中風吹日曬,提着斬馬刀與海賊厮殺的,是南唐公主?
别說匡子新了,就連聶東、劉锜這些随韓桢起于微末的老人,都不知道這回事,一個個面露震驚。
這時,吳敏終于回過神了,沉聲問道:“有何憑證?”
李南嘉答道:“有谥冊、族譜爲證!”
谥冊是皇帝駕崩後太廟請谥号和廟号時所用的玉冊,這東西要麽供奉在太廟之中,要麽随哀冊一齊與皇帝下葬。
此時,劉昌适時的取出玉冊,交由吳敏等一衆大臣查看。
這個玉冊,乃是元宗李璟的。
傳看一番後,大夥兒心裏都有數了。
這玉冊,多半是真的。
與此同時,劉昌展開族譜,高聲念道:“烈祖李昪生元宗璟,元宗璟生文宗煜,文宗煜生清源郡公仲寓,仲寓生正言……複光生南嘉。”
一段族譜念下來,外加玉冊,已經坐實了李南嘉南唐公主的身份。
隻是,李煜都死了一百三十多年了,南唐也早已煙消雲散,這會兒冒出個南唐公主,意義何在?
一時間,滿堂朝臣心中疑惑。
在看他們看來,官家就算要搞事,也得找後周柴家的人啊。
畢竟趙家江山是從柴家孤兒寡母手中搶來的,找柴家後人,更有說服力,也更能證明正統。
然而,李南嘉接下來的話,卻如同一顆炸雷,在衆人耳邊轟然炸響。
“恭祝陛下榮登大寶,特獻傳國玉玺,爲陛下賀!”
傳國玉玺!!!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看向她手中高高托起的銀盤。
尤其是西夏、宋國、金國等番邦使節,一個個驚疑不定。
其中以宋國使節最甚,畢竟西夏與金國都是蠻夷,對傳國玉玺的并不太在乎,但宋國不一樣啊。
趙宋一直以華夏正統自居,上月的揚州之盟,已經對南方民心産生了不小的打擊,若李唐公主獻傳國玉玺之事傳到南方,還不知會引發怎樣的波瀾。
如果說,有一樣東西能代表正統,那非傳國玉玺莫屬。
甚麽柴家後人,往後靠邊站。
韓桢去歲年初時得到傳國玉玺,就一直秘而不宣,除了李南嘉之外,再沒有第三個人知曉。
就是爲了等這一天。
登基大典之日,李唐公主來獻傳國玉玺,何爲天命?
這就是天命!
就在這時,趙霆疑惑道:“傳國玉玺不是随着唐廢帝,一把大火埋在了玄武樓下麽?”
果然,韓桢贊賞的看了他一眼。
見狀,趙霆心頭一喜,知道自己又猜對了官家的心思。
傳國玉玺是真是假,滿朝文武心中肯定有疑慮,但偏偏又不敢問。
誰敢質疑是假的?
但官家既然敢拿出來,并且還把南唐公主都擡出來了,說明有十足的把握。
這個時候,自然需要打消大夥兒心中的疑慮。
念及此處,趙霆心下得意。
李南嘉面色不變,解釋道:“世人隻知傳國玉玺雖唐廢帝自焚于玄武樓,卻不知小公主幼澄在一衆内侍的保護下,攜帶傳國玉玺逃亡江南。”
“天顯十二年,烈祖登上皇位,定國号爲齊,建元昪元。次年,幼澄公主以傳國玉玺相托,換取庇護,太祖應之。遂恢複李姓,改名爲昪,改國号爲唐!”
話音剛落,一衆文武百官面露恍然之色。
難怪李昪要改名改姓,甚至連國号都改爲唐,原道是得到了傳國玉玺。
若說是爲了承襲大唐的威望,那爲何一開始定國号爲齊呢?
這下子就解釋的通了。
先前一系列的鋪墊,都是爲了證明傳國玉玺的真實性。
而現在,已無人再懷疑了。
宋國使節一臉慘白,失魂落魄。
劉昌接過銀盤,來到韓桢身前,躬身跪下,高舉銀盤。
韓桢打開木盒,從中取出那尊方圓四寸,上紐交五龍的傳國玉玺。
嘶!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盯着傳國玉玺。
手托傳國玉玺,韓桢環顧群臣,一字一句道:“朕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短短九個字,勝過一切登基诏書。
“陛下萬福!!!”
所有人齊齊下跪,行大禮參拜。
震耳欲聾的高呼,不斷在大殿内回蕩。
“平身!”
韓桢端坐于龍椅之上。
待群臣起身,韓桢朝劉昌吩咐道:“宣皇後。”
“是。”
劉昌從地上爬起來,吩咐值差太監去請趙富金。
不多時,趙富金身着盛裝,在宮女的攙扶下,款款走進大殿,而後盈盈一拜。
韓桢吩咐道:“宣旨。”
劉昌立即取出一份诏書,高聲念道:“朕膺昊天之眷命,典禮于斯而備,教化所由以興。趙氏,宋國之帝姬。世德鍾祥,崇勳啓秀,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宮。貞靜持躬,應正母儀于萬國。茲仰承朕命,以冊封爾爲皇後。其尚弘資孝養,克贊恭勤,茂本支奕葉之休,佐宗廟維馨之祀。”
這就屬于先上車後補票了,太廟都拜過了,才有冊封禮。
不過這是禮制,省不得。
沒這套流程,趙富金這個皇後就當的不安穩。
而且,認真來說,這套流程屬于精簡了。
這是韓桢與趙富金商議的結果,趁着登基大典一次性辦了,否則單獨拎出來辦,實在太麻煩了。
“臣妾拜謝陛下。”
趙富金行六肅三跪三拜禮,随後起身接過玉冊金寶,邁步來到殿台之上,端坐于韓桢身側。
小丫頭眼中閃動着笑意,若非場合不适合,這會兒已經開始撒嬌親昵了。
“參見皇後,皇後萬福!”
群臣再次行大禮參拜。
接着,韓桢又将麻舒窈、韓張氏、安娘三女冊封爲妃,江素衣三女冊封爲嫔。
流程與趙富金一樣,不過作爲妃子,她們就沒資格受文武百官大禮參拜了。
“禮畢!”
随着劉昌一聲唱喏,登基大典正式結束。
此時,落日西斜,時至傍晚。
韓桢大手一揮:“設宴!”
登基大典結束後,自然要大宴群臣,名曰:飲福大宴。
呼!
話音剛落,文武百官不由松了口氣,面露笑意。
累了一天,總算可以歇歇了。
一時間,一名名宮女太監開始布置大殿。
延福大殿雖大,可也容不下這麽多群臣一起飲宴,于是吳敏率領一衆禮部官員,開始安排座次。
三品之上及各國使節,留待大殿。
五品之上,置于偏殿。
六、七品的官員,就隻能在殿外了。
劉锜一屁股坐在軟墊上,長舒了一口氣。
姚平仲見狀,疑惑道:“伱坐這幹甚,跟俺一起去偏殿啊。”
姚劉兩家俱都是西北将門,他哪裏會不認得劉锜。
他剛剛新降,軍中認識的人不多,一個韓世忠一個劉锜,沒了。
拉着劉锜,宴會之上好歹也有個人能說說話,否則周邊都是陌生同僚,着實有些尴尬。
劉锜反問道:“俺爲甚要去?”
姚平仲不語,瞥了眼他官袍上的熊罴金紋。
軍部官員,錄事參軍是從二品,左右都統制爲正三品,都統爲正四品。
“呵!”
劉锜得意一笑:“莫要忘了,俺靜甯縣子的爵位!”
“直娘賊!”
姚平仲罵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罷了,俺去陪陪你。”
說着,劉锜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與姚平仲一起前往偏殿。
韓世忠見狀,想到好兄弟吳玠也在偏殿,打算起身一起去,卻被聶東叫住:“坐下,軍部能在正殿宴飲的官兒本就沒幾個,你再走,就剩俺與魏大哥了,像什麽樣子。”
“好。”
韓世忠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又老實坐下。
至于李南嘉,她今天的身份不是水師旅長,而是南唐公主,因此與趙福金等嫔妃以及一衆诰命夫人,在後宮飲宴。
國宴,自有國宴的規矩。
随着宴席被布置好,每人面前的矮桌上,擺上了九盞酒水。
琉璃盞在燈火的映照了,反射出絢爛多姿的色彩。
自早上到現在,他們都滴水未進,更别提吃飯了。
看着桌上的九杯酒,韓世忠不由咽了口唾沫,壓低聲音問道:“聶統制,這九杯酒是甚意思?要咱一口氣幹了?”
聶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都不曉得,俺能曉得麽?”
聞言,韓世忠苦笑一聲:“末将以前南征方臘時,曾被趙宋皇帝宴請過,不過那會兒并非國宴,所以沒甚規矩。”
這時,魏大開口道:“看人家怎麽弄,莫丢了軍部的臉。”
“嗯。”
兩人點點頭,強忍着喉嚨幹渴正襟危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