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高郵後,第二日宋國方面就送來了書信,要求重新啓動和談。
“怎麽說?”
史文輝似笑非笑的問道。
常玉坤胸有成竹道:“老規矩,先晾他幾天。”
和談和談,說白了就是誰拳頭大誰有理。
現在他們占據主動權,自然不着急,急的是趙宋。
宗澤的底氣,不外乎青州軍在襄陽與揚州受挫而已,但在常玉坤看來,根本算不得甚麽。
晾幾天,一則是讓對方急躁。
其次,也在等一個契機!
……
金陵。
皇宮之中,一衆大臣爲了和談之事吵得不可開交。
以王家爲首的一部分官員,趁機彈劾宗澤,說他驕縱妄爲,導緻和談陷入僵局,請趙佶将其治罪。
還有一小部分清流,則硬挺宗澤,覺得齊國使節不過是在虛張聲勢而已。
襄陽、揚州之戰就是佐證。
有長江天險在,青州軍根本打不到南方,因此宗澤有功無過。
剩下的官員,則逮着韓桢一頓臭罵,說他罔顧人倫綱常等等。
反正就是沒人提禅位之事。
這是禁忌,碰不得。
要知道,先前李綱、吳敏等一衆清流,爲了讓趙佶退位,可是謀劃了許久,加上金人與韓桢南下等契機,才最終成功。
現在如果敢貿然提及禅位之事,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最終,趙佶隻是下旨申饬了宗澤一頓。
申饬的内容,也是不疼不癢,比起前幾年申饬張叔夜時,可謂是天差地别。
……
七月二十四。
一件事情,打破了和談的僵局。
山東水師來了!
汪洋大海之上,兩支神舟戰艦群,一前一後,披荊斬棘,沿着黃海海岸線,直奔通州。
李南嘉身着紙甲,傲立于神舟甲闆之上,手中捧着一支模樣古怪的長筒,正朝遠處觀看。
這長筒,名曰望遠鏡,是工科院的最新發明。
随着玻璃品質越來越純淨,望遠鏡自然也就整出來了。
獵獵海風拂過,讓鬓角幾縷發絲,随風飄蕩。
就在這時,一名傳令軍走來:“禀旅長,青州艦傳來消息,前方二十裏,即将抵達通州灣!”
通州灣屬于範公堤的一段,乃是一百年前由範仲淹主持修建。
嚴格意義上來說,通州灣不屬于海灣。
不但小,且随潮水變化,漲潮時可停船,退潮時就變成了淺灘。
掌舵的乃是老艄公了,通州灣潮水變化最是清楚,這會兒正是漲潮的時間段。
到達通州海域後,前方青州艦并未停留,繼續航行,直奔長江入海口而去。
李南嘉率領的豫州艦,則調轉船舵,駛入通州灣。
通州灣有三處鹽場,分别是豐利場、石港場以及金沙場。
“主炮準備!”
随着漸漸接近港口,李南嘉一聲令下。
倪睦率領麾下炮手,立刻開始調整炮口角度,填充彈藥。
當距離豐利場在海堤邊設立的寨堡時,李南嘉用清冷的聲音下令:“開炮!”
嗤嗤嗤!
火繩迅速燃燒,發出陣陣聲響。
轟!
下一刻,震耳欲聾的巨響伴随着一陣濃郁的煙霧,從甲闆上升騰而起,在海面之上回蕩。
炮彈精準命中寨堡,透過望眼鏡可以清晰的看到,寨堡直接被炮彈洞穿,轟出一個大洞。
轟轟轟!
一番狂轟濫炸之下,幾個寨堡徹底化作一片廢墟。
與此同時,兩艘客船脫離戰艦群,直奔港口碼頭而去。
抵達碼頭之後,一隊隊水師迅速從船上下來。
待集結完畢,朝内陸推進。
……
另一邊。
匡子新率領的青州艦,已經繞到了長江入海口。
隔着一裏多地,船頭甲闆上的主戰炮,對準縣城就是一頓狂轟濫炸。
轟炸了十幾炮之後,青州艦也不過多停留,繼續順流而上,越過崇明島,來到靜海郡。
在此地,遭遇了趙宋水師。
面對裝載了野戰炮與攻城炮的神舟巨艦,趙宋水師那些内河小破船,根本不是一個量級,完全是降維打擊。
僅僅幾炮,趙宋水師五艘戰船便沉了三艘,還有兩艘見勢不妙,倉皇而逃。
解決水師後,青州艦不費吹灰之力拿下港口,水師成功登陸。
短短一日時間,通州陷落!
戰報傳回金陵,一時間朝野震動。
山東水師來了,且一登場,就展現出恐怖的戰力。
原本趙佶還心懷僥幸,可這結結實實的一巴掌,将他徹底抽醒了。
之前無非就是仗着韓桢麾下無水師,守住了襄陽與揚州,現在人家水師來了,并以雷霆手段拿下通州,局勢急轉直下。
趙佶怕了,既然山東水師能順着長江入海口打到通州,那有沒有可能打到金陵?
念及此處,他當即給宗澤與秦桧下旨,答應與齊國結爲兄弟友邦,并尊韓桢爲兄。
做完這些後,趙佶又命人将趙楷尋來。
趙楷如今一門心思發展自己的勢力,同時截殺大哥趙桓,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在一衆朝臣的注視下,趙楷邁步走進大殿,躬身見禮:“兒臣見過父皇!”
趙佶一臉真摯道:“朕年歲大了,有些力不從心,先前在汴京之時,就已經禅位給你大哥,如今再度複起,也隻不過是無奈之舉,爲了穩住朝局。而今南方安定,朕欲禅位與你!”
他到底是要些臉面的,幹不出尊韓桢爲兄,親女兒爲嫂的事情。
但禅位給趙楷就沒這個顧慮了。
有趙楷在前面頂着,他照樣能在後方操控朝堂,過自己的逍遙日子。
轟!
趙佶的這番話,如一道響雷在趙楷耳邊炸響。
在他原本的打算中,父皇身子還算硬朗,再當個十來年皇帝問題。
而他自己也年輕,完全等得起。
隻要截殺大哥趙桓,這個皇位就必定是屬于他的。
隻是趙楷怎麽也沒想到,幸福來的這麽突然。
一股狂喜,自心底深處湧出。
“父皇龍精虎猛,如今正值壯年,何談禅位一說。”
趙楷知道這會兒不能笑,可卻控制不住嘴角上揚,隻得用力掐自己的大腿,強忍着不笑出聲。
不管怎麽樣,三推三讓的禮儀,必須走完。
否則讓滿殿朝臣如何看待自己?
趙佶擺擺手:“朕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一年不如一年,你莫要再勸了。”
“父皇休要再提禅位之事,兒臣實在惶恐。”
趙楷俯身跪地。
一衆朝臣面無表情的看着父子兩飙演技。
“一衆皇兒中,朕最是看好伱,莫要推辭了。”
趙佶走下殿台,親手将趙楷扶起,而後牽着他一步步走上殿台。
将他按在龍椅上,趙佶正色道:“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大宋的皇帝了。”
端坐在龍椅上,趙楷感動的無以複加,滿臉孺慕之情:“父皇且寬心,兒臣今後必定好好孝順父皇。”
見狀,趙佶滿意的笑道:“好孩子,你有這份心,朕就心滿意足了。”
相比于趙桓那個不孝子,老三就乖巧省事多了。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場面。
傳出去,定會被引爲一段佳話。
“拜見陛下,陛下萬福!”
這時,殿中群臣紛紛跪地叩拜,恭迎新皇。
雖然大家夥心中都知道新皇是個傀儡,可面子還是要給的。
看着殿下跪拜的群臣,趙楷心潮激蕩。
這皇位兜兜轉轉,最後還不是落在了自己手裏?
……
……
揚州。
邵伯鎮的驿站中,秦桧正在數落宗澤。
“下官早就說了,兩國和談,自當雅量。如今好了,山東水師來了,攻陷了通州,若是順江而上,打到金陵怎麽辦?”
宗澤反駁道:“山東水師皆是海船,船寬杆高,打到通州已是極限,不敢向内進發。”
秦桧被他氣笑了,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對牛彈琴。
在他看來,這一切都是宗澤一意孤行,導緻惹怒了齊國。
如今不但和談黃了,還賠了通州,大好局面徹底被打破。
念及此處,秦桧冷聲道:“本官定會上奏陛下,參你一本!”
“請便!”
宗澤也不慣着他。
“聖旨到!”
就在這時,驿站外傳來一聲唱喏。
兩人頓時停止争吵,快步走出驿站。
因是急诏,所以并未安排傳旨太監宣讀旨意,驿卒直接将聖旨交到宗澤手中。
宗澤迫不及待的打開聖旨,一旁的秦桧也湊過頭。
“這……陛下糊塗啊!”
宗澤面色大變,仰天長歎一聲。
陛下竟答應了尊韓桢爲兄,并催促他們,盡快與齊國恢複和談。
末了,還讓秦桧負責接下來的和談,宗澤從旁協助。
雖然并未申饬,但臨時更改差遣,已經說明陛下對宗澤極爲不滿。
“哼!”
秦桧看了宗澤一眼,得意的哼了一聲。
宗澤則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回到驿站中,秦桧執筆再次寫了一封書信,派人加急送往高郵。
……
高郵。
館驿之中,史文輝與常玉坤正在對弈。
史文輝輕笑道:“常相,趙宋妥協了。”
山東水師襲擊通州一事,本就是計劃之内的事兒。
而今,一切都在按照他們早先設定好的劇本在走。
“時機成熟了,也該摘果子了,再拖下去錯過陛下登基大典,就反倒不美了。”
常玉坤說着,撚起一枚棋子落下。
“也是。”
史文輝深以爲然地點點頭。
常玉坤吩咐道:“稍後回一封書信,約定明日繼續和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