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路,來的時候隻需三個多時辰。
回去起碼得八九個時辰了。
沒辦法,這麽長的商隊,外加一千多号戰俘,想快都快不了。
夜間趕路并非是個好選擇,但韓桢卻不敢等。
萬一張萬仙舉兵攻打臨淄縣呢?
一直悶頭走了三個時辰,時值午夜,韓桢這才下令歇息。
戰俘被聚攏蹲在一片空地上,小武領着士兵們看管。
騎兵分成兩撥,一撥歇息休整,另一撥則在附近巡視。
商隊的人開始埋鍋造飯,投喂牛馬。
韓桢翻身下馬,邁步來到一堆篝火前坐下。
取下腰間水壺,擰開灌了一大口後,他問道:“那謝知縣甚麽來頭?”
朱吉答道:“此人出自富陽謝家,大觀元年進士,其姐夫是泸川軍節度使劉仲武。”
“富陽謝家?”
韓桢面露疑惑。
他倒是聽過五姓七望,至于這個富陽謝家,卻聞所未聞。
見狀,朱吉解釋道:“你莫要小瞧富陽謝家,一門三輩六進士五詩人,連王安石都曾說過謝家‘以文學稱天下’‘連世爲貴人’。謝绛在世時,乃公認的文壇魁首,沈括是他表兄弟,歐陽修是他的弟子,範仲淹視他爲兄,尹洙、梅堯臣等人更是唯他馬首是瞻。”
“謝绛在外爲官之時,每到一地,必定大興學舍,注重教化。在河南時,修建國子學,親自執教,遠道來學者達數百人,可謂是門生遍地。所以莫要看謝家在朝堂上名聲不顯,但在士林之中,卻有口皆碑,人人稱贊。”
聽完他的解釋,韓桢不由暗自咋舌。
想不到一個小小知縣,竟有這般大的來頭。
思索片刻,他沉吟道:“此人有沒有可能拉攏?”
“這……”
朱吉一愣,随即苦笑道:“這怕是有些難。謝家累世清貧,耕讀傳家,縣長若想以利誘之,估摸着成不了。”
聞言,韓桢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可惜了。
若是能将這謝鼎拉攏過來,憑借謝家在士林中的聲望,還愁沒有讀書人來投靠?
他現在能使用的拉攏手段,就一招,錢!
偏偏謝家不吃這套,那就沒辦法了。
不過很快,韓桢便驅散了心中那絲失望,轉頭道:“小菘,這段時間跟在朱員外身後,感覺如何?”
“這段時日真是開了眼界,原來做生意還有這般多門道。”
說起這個,谷菘頓時來了興緻,不斷說着最近幾日的見聞。
沒過多久,米粥熬好了。
接過一碗熱粥,韓桢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
趕路匆忙,隻能做簡單的米粥了。
戰俘自然是沒有的,不管出于什麽考量,都需要餓他們一頓。
就在這時,遠方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緊接着,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韓桢立刻放下碗,拎起身旁的馬槊。
隻見聶東騎着戰馬奔來,身後還跟着一騎,馬上之人正是先前縣城中的那個少年。
韓桢問道:“何事?”
聶東神色略顯怪異:“禀縣長,此人自稱來投奔于你。”
投奔自己?
轉頭看向那劉锜,韓桢問道:“你要來投奔我?”
“正是!”
劉锜忙不疊的點頭,而後翻身下馬。
“伱叫什麽名字?”
“俺名劉锜!”
劉锜?
這名字怎地這麽耳熟。
韓桢微微皺起眉頭,仔細思索片刻,腦中忽地閃過一道靈光。
劉锜,南宋抗金名将。
其人後世名聲不如韓世忠與嶽飛大,但功績卻絲毫不輸二人,曾多次大破完顔宗弼率領的金軍。
死後谥号與嶽飛同爲武穆,由此可見其戰功之卓越。
若不是前世在某個公衆号上看過,韓桢還真不知道有這号人。
念及此處,韓桢确認道:“你父可是劉仲武?”
“正是!”
談及父親,劉锜神色驕傲。
還真是那個抗金名将。
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見其身材高大,體型健碩,隻是臉上稚氣未脫,嘴唇上一圈絨毛,最多也就十五六歲。
一個抗金名将忽然來投奔自己,韓桢覺得很有意思,饒有興趣道:“爲何要來投奔我?”
劉锜昂首挺胸道:“自然是想上陣殺敵,建功立業!”
“呵!”
韓桢頓時笑了,打趣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聞言,劉锜一本正經地說道:“俺舅父說你是匪寇,不過俺覺得不像。”
韓桢下意識的問道:“你舅父是謝知縣?”
“嗯!”
劉锜點頭應道。
韓桢心下一喜。
正愁找不到拉攏謝鼎的機會,沒曾想這厮自己送上門來了。
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就在他沉思之際,卻聽劉锜道:“那個……能不能也給俺一碗米粥,今晚沒吃飽。”
如他這般體魄的武人,飯量本來就比常人大很多。
他晚上本就沒吃飽,此刻見到衆人吃的香甜,胃裏頓時泛起了酸水。
“給他裝碗粥!”
韓桢吩咐道。
劉锜這厮有些自來熟,放在後世妥妥的社交牛逼症。
隻見他接過米粥後,屁颠屁颠地湊到韓桢身邊坐下,看着插在地上的馬槊,好奇道:“你這把鐵槊有多重?”
韓桢随口答道:“沒稱過,估摸着二三十斤罷。”
二三十斤?
劉锜面露驚駭。
莫以爲這個重量很輕,那些動辄百多斤的武器,都是源自武俠小說和民間傳說中。
戰陣之上,超過三十斤的武器,幾乎沒有。
哪怕是北宋軍中用于破重甲的重斧和銅錘,撐死了也就二十來斤。
即便如此,軍中力士揮舞十幾下,便也脫力了。
比如劉锜手中的盤龍棍,兩頭鑲有厚厚一層銅皮,整根棍子也才三斤重。
“俺能試試麽?”
劉锜心中有些半信半疑。
韓桢點了點頭。
“多謝!”
劉锜道了聲謝,放下手中的碗後,起身走上前,一手拔出馬槊。
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分量,他看向韓桢的眼神頓時變了。
嘶!
竟真的是二三十斤!
他可是親眼所見,韓桢将馬槊揮舞成了殘影。
這得需要多大的力道。
感受着槊杆上鲨魚皮粗糙的手感,劉锜喃喃自語道:“沒想到竟真有人能使得動精鋼鍛造的馬槊。”
一旁的谷菘嗤笑道:“這算甚麽,韓二哥曾赤手空拳打死過五百斤的野彘!”
劉锜撇嘴道:“你莫唬俺,俺雖年少,但并非癡愚,這世上哪有五百斤的野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