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時期,不但喜花繡,還喜起綽号。
好似沒一個綽号,便堕了威風。
如那翻江蛟齊猛,再如那黑山李天王。
并且,同花繡一樣,不但市井浪蕩子喜歡起綽号,朝臣百官同樣流行。
司馬光便有一個綽号,司馬牛。
這個綽号是蘇轼起的,諷刺其爲人一根筋,不知變通。
再比如歐陽修給起範仲淹的綽号,窮塞主。
李邦彥也有個綽号,喚作浪子宰相!
隻看此人人生格言,便知他爲何得了這麽個綽号。
【踢盡天下球、做盡天下官、賞遍天下花(喻指女人)。】
李邦彥此人是市井出生,其父李浦曾當過礦工,後來又當了銀匠學徒,因頭腦活絡,學成後便自己經營了一家銀匠鋪子。
因手藝高超,多年下來,積攢了一筆不菲的家業。
見兒子不喜讀書,考功名無望,李浦便讓他多結交一些讀書人。
還别說,李邦彥雖學問不怎樣,但才思敏捷,容貌俊朗,且又懂得鑽營人情世故,于是很快便在讀書人中混出了名頭。
以至于河東舉人入京趕考,一定取道懷州拜訪他。
而李邦彥也出手大方,好吃好喝招待,若舉人家境貧寒,還會奉上盤纏,資助這些舉人趕考。
一時間,李邦彥聲名鵲起。
而那些受過他招待的舉人,在高中後也會自發幫他宣傳,靠着好名聲,最終如願入京補爲太學生。
李邦彥雖無才學,可由于出生市井,熟習猥鄙之事,擅長戲谑,能踢蹴鞠,常常把街市俗語編爲詞曲。
恰巧宋徽宗還是端王之時,也是東京城内出了名的浪蕩子,因此對李邦彥極爲喜愛。
大觀二年,宋徽宗賜他進士及第,授任秘書省校書郎,試任符寶郎。
到了宣和五年,短短十來年時間,李邦彥已一躍成了尚書左丞,執宰天下!
相比之下,王黼就稍微靠譜一些了。
起碼人家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及第,不過也僅此而已。
此人靠着巧言獻媚、阿谀奉承,官路亨通。
因助蔡京複相,由通議大夫超升八階,被任命爲宰相。
這種坐火箭般的升遷速度,自北宋開國以來絕無僅有,讓諸多朝臣瞠目結舌。
之所以能得到宋徽宗的青睐,除開阿谀奉承之外,這二人還有一個共同點。
那便是儀表不凡。
李邦彥自不用說,容貌俊朗,氣質灑脫。
而王黼也不遑多讓,其人身材高大,面容白淨,并且有胡人血統,金發金眼,端的是風度翩翩,儀表堂堂。
宋徽宗到底是搞藝術的,可以罵他昏庸,但不能否認他的審美眼光。
……
“嗯。”
宋徽宗輕輕點了點頭,顯然對李邦彥這番話很是贊同。
我大宋之富足,已達曆朝曆代之頂峰。
百姓富裕,商賈如雲,如今朝廷正值用錢之際,找百姓借點錢怎麽了?
王黼見狀,哪裏肯放過這個讨歡心的機會,趕忙提議道:“官家,眼下國庫困頓,百姓富足,當多盡一份力才是。不若在各路征收丁身錢,以充國庫,由此可解燕雲六州之地之急也。”
一百萬貫,僅是燕雲六州之地一年的租金。
完顔阿骨打做的很絕,将六州之地能搶的一切東西,全部洗劫一空,包括人口也沒放過。
等于說,宋徽宗花錢買了六座空城。
買都買了,總得駐軍吧?
安排官員管理吧?
遷移民衆耕種吧?
可駐軍要錢,官吏要錢,安置遷民,收攏逃民也要錢。
處處都要錢!
宋徽宗略微沉吟一番,吩咐道:“此事便交予王卿。”
得了差事,王黼大喜:“臣領旨!”
他如今早已琢磨出了爲官之道,光靠曲意奉承是不夠的,還得能辦實事,解官家之憂愁,如此才能簡在帝心。
那蔡京爲何能數次複起任相,不就是能幫官家撈錢麽。
他蔡京能撈錢,我王黼也可以。
三兩下解決了錢的問題後,宋徽宗心情大好。
至于金人,從來沒被宋徽宗以及一衆朝臣重視過。
在他們看來,此等蠻荒野人,隻需稍給些好處,便會感恩戴德。
就如那遼國一般,能打又怎樣?
給些歲币,再開通互市,用不了多久,自會腐朽堕落。
李邦彥察顔觀色的本事着實了得,見宋徽宗心情轉好,便嬉笑着提議道:“官家,眼下天色尚早,不若吃酒耍子罷。”
聽到這番粗俗的鄉間俚語,宋徽宗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搖頭失笑。
手指輕點幾下李邦彥後,語氣寵溺道:“你呀,你呀。罷了,擺宴升平樓!”
移駕升平樓後,三人飲酒作樂一陣。
宋徽宗覺得不夠熱鬧,便又将皇後嫔妃,以及帝姬、皇子喚來赴宴。
酒宴上,李邦彥不斷說些市井段子,時不時還模仿優伶唱曲,逗得宋徽宗哈哈大笑。
王黼面上帶笑,眼中卻閃過一絲不屑。
他打心底裏看不起李邦彥,堂堂進士及第,與一市井浪蕩子同朝爲官,簡直就是恥辱。
王黼不知道的是,李邦彥早已對他心生怨恨,如今正暗中勾結梁師成和蔡攸,想要将其扳倒。
酒至正酣,李邦彥忽地一下扯掉朝服,光着身子,露出事先貼滿了生绡的花繡。
“呀!”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皇後嫔妃,以及帝姬們發出一聲輕呼,紛紛遮住眼睛。
李邦彥卻毫不在意,端着琉璃酒盞講起了葷段子。
以往這般就算了,可眼下後宮嫔妃都在呢。
這可把宋徽宗氣壞了:“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四下看了看,找尋一番後,宋徽宋拎起一根棍子作勢就要打。
李邦彥被吓得一個激靈,拔腿就跑,一溜煙的出了升平樓後,動作敏捷的爬上一顆樹。
見到這一幕,宋徽宗頓時樂了,殿中宮女侍衛直笑的肚皮疼。
片刻後,宋徽宗喚太監傳旨道:“且下來罷,我不打你了。”
哪成想,李邦彥卻沒有立刻下來,反倒在樹上學起了女子戲腔,唱道:“黃莺偷眼觑,不敢下枝來。”
“哈哈哈哈!”
宋徽宗再次被逗得哈哈大笑。
當朝宰相,宴會之際竟脫光了衣服,還被趕到了樹上,實在是荒唐至極。
鄭皇後微微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宰相如此,天下焉能不亡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