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
寨中田地裏,卻早已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
天剛剛蒙蒙亮時,逃戶們便已經起床收割小麥了。
以前積極,是因爲收慢了可能會死。
現在積極,則是想着早點收完麥子,好去開墾荒地。
多一畝荒地,明年便多幾鬥糧食。
對于這幾年一日兩頓稀粥度日的逃戶們來說,沒什麽比這更有誘惑力了。
查看了王五三人的傷勢後,韓桢又去慰問了一番其他傷兵。
這些士兵傷勢比較輕,傷口淺且短,隻需注意衛生,防止傷口發炎感染,過不了幾日便會結痂愈合。
當然,營養也得跟上。
這就是爲什麽,韓桢昨日要三十頭大肥豬的原因。
得給他們好好補一補!
出了門,迎面便撞上張益和袁初六。
見到他,張益問道:“小郎君,俺這個書吏,該幹些啥?”
雖得了書吏這個差事,可張益一覺醒來後,不知自己該幹啥。
韓桢問道:“寨中可有步弓?”
“有!”
張益點點頭。
“你領着昨日那六個識字的人,将寨中田地全部丈量一遍,一定要準确,哪一畝田地由哪一戶耕種,都需記錄的清清楚楚,明白嗎?”
“俺曉得了!”
張益說罷,便匆匆離去。
韓桢轉頭看向袁初六,挑眉道:“你又有甚麽事兒?”
袁初六搓了搓手,讪笑道:“小郎君,俺……俺也想讨個差事。”
聞言,韓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思索片刻後安排道:“在山寨中當個裏長罷。”
“啊?”
袁初六一愣。
“月俸同張益一樣,都是五百文。往後逃戶們有甚争執或問題,你便負責解決,處理不了的再來尋我。”
韓桢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好好幹,莫要讓我失望!”
回過神,袁初六二話不說,跪在地上連磕三個響頭。
砰砰砰!
聲音沉悶,待他擡起頭時,額頭頓時浮現一片紅印。
“小郎君,俺定然不會讓伱失望。”
韓桢擺擺手:“且去罷。”
又道了聲謝,袁初六轉身離去。
此刻,他隻感覺腳步輕飄飄的,心中對韓桢的感激無以複加。
俺是裏長了哩!
目視着他離去的背影,韓桢搖頭失笑。
事實上,裏長這個職務一般人真幹不了。
首先要認識所有逃戶,并且對每個逃戶的情況都有所了解,否則的話如何處理鄰裏糾紛?
再一個,裏長整天都要面對一些雞毛蒜皮,啼笑皆非的事兒,換個急性子估計沒多久就得被逼的想殺人。
除了袁初六,他還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選。
……
将張和尋來,韓桢吩咐道:“張和,帶人把枯井裏的錢财搬出來!”
“得令!”
聽到搬錢,張和頓時來勁了。
立刻帶着十幾個沒受傷的士兵,一路小跑着去了後院。
好在這家夥也不笨,沒有選擇一筐筐往上搬,而是簡單做了個吊架。
兩個人在井底給籮筐綁繩,剩下的人在上面拉。
啃哧啃哧好半天,總算是把兩千多貫銅錢,外加幾箱首飾從井底弄上來了。
“全部擡到聚義堂!”
韓桢大手一揮,随後一手拎起一筐銅錢,邁步走進大堂。
這一番動靜,頓時迎來了逃軍們的注意。
看着那一筐筐黃燦燦的銅錢,一個個直咽口水。
待到錢财全部搬入大堂後,韓桢高聲道:“張和,統計戰功!”
“得令!”
張和應了一聲後,開始統計戰功。
聽到要發賞錢了,在後院養傷的士兵一窩蜂的全來了,若不是王五三人傷勢太重,估摸着也會來。
趁着統計戰功的間隙,韓桢和馬三狗開始給銅錢稱重。
一萬一千五百多斤,換算過來就是兩千三百餘貫。
這時,張和湊上前道:“村長,統計完了。”
現在士兵少,可以用口頭統計的方法,往後士兵數量多了,就得安排錄事參軍了,并且得要求士兵割耳以做證明。
韓桢朗聲道:“本次繳獲銅錢兩千三百餘貫,五成充公,剩下一千一百餘貫賞賜。”
聞言,士兵們面色欣喜,一個個等着發錢。
握着名單,他挨個念道:“胡忠,斬首六級,賞錢二十四貫。”
“張和,斬首五級,賞錢二十貫。”
“王五,斬首四級,賞錢二十二貫。”
每念到一人,便有士兵上前,一旁的馬三狗則拎着秤在一旁秤錢。
韓桢的賞賜是按照一顆人頭四貫錢來算,若有先登等其他功勞,另有賞賜。
如王五這般重傷,也會有額外補償。
一顆腦袋四貫錢,可不是他一拍腦門瞎想出來的,而是按照北宋軍中的标準來定制。
北宋初期時,宋太祖趙大曾封庫樁銀兩百萬貫錢,用以征遼的賞賜,士兵斬首一級,便賞十貫錢!
到了仁宗時期,賞賜錢就開始下降了。
《武經總要賞格》中規定:“殺賊,斬一級者,賞絹、錢3匹貫。”
到了現在,賞賜還是這麽多,但是軍中士兵能否拿到手,到手時有多少,那就沒法保證了。
眼見士兵們一個個喜笑顔開的拖着一筐筐銅錢,那幫逃軍們羨慕的眼珠子都紅了。
聶東從軍十年,拿到過的賞賜屈指可數。
上一次的賞賜,還是前兩年去南方平定方臘起義時,劫掠百姓搜刮來的。
匪過如梳,兵過如蓖!
莫要把西軍想的有多麽好,該劫掠的時候,他們不會有絲毫手軟。
以前隻是鎮守邊關,沒機會罷了。
一名逃軍忍不住了,轉頭看向魏大:“大哥,到底同不同意,倒是給個話啊!”
同樣是匪寇,他們看不上石寶,但對韓桢卻極具好感。
實在是昨日韓桢神勇的英姿,徹底将他們折服。
軍中很純粹,奉行強者爲尊。
你夠強,大家自會服你。
況且,還有救命之恩。
更重要的是,韓桢他是真給賞錢啊!
黃燦燦的銅錢,一籮筐一籮筐的賞賜。
魏大今日臉色稍好了些,隻是語氣還有些虛弱:“俺昨夜聽了老四的話,隻怕此子圖謀不小啊。”
見自家大哥優柔寡斷的性子又犯了,一旁的聶東氣惱道:“俺們已是逃兵,哪裏還管這些,縱然他真要造反又如何!難不成,俺們要在深山裏耕一輩子田?”
他不怕韓桢圖謀大,反而怕韓桢受招安。
若是招安,韓桢自能撈個官當當。
可他們這夥兒逃兵,到時的處境就艱難了。
這番話,頓時引得衆人贊同,其中一人說道:“四哥說對,縱是造反又如何,俺早就受夠了那幫貪官的鳥氣。若是能殺到東京,俺倒要問問那狗皇帝,爲何要縱容貪官污吏,欺壓我等邊軍!”
“魏大哥你莫不是忘了,若非那幫狗官欺人太甚,俺們又怎會當逃兵!”
“左右不過一死,哪怕是死,俺也不想這般憋屈!”
聽着兄弟們憤慨的議論,魏大微微歎了口氣,開口道:“罷了,老四扶俺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