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将所有東西全部搬入庫房後,這群士兵眼巴巴的看着韓桢。
韓桢知曉他們的心思,不由笑道:“放心,少不了你等的賞賜。張和,清點戰功,若有人虛報或冒領戰功,軍法處置。”
今晚若是不把賞賜發下去,隻怕這些士兵連覺都睡不着。
“是!”
張和大聲應道,随後開始統計戰功。
統計戰功這種事兒,本應該是随軍功曹的職責。
但現在沒那個條件,而且士兵數量少,先湊合着用。
古時統計戰功的方法,早先是割人頭。
爲了防止冒領軍功,對士兵割下的首級也有要求。
比如要從脖子下沿開始割,留出喉結,避免士兵拿婦女和兒童的人頭來冒充。
後來割人頭的弊端太多,發展到了如今,演變成了割左耳。
畢竟人隻有一個左耳,輕巧又便于攜帶。
韓桢沒讓他們割耳朵,所以戰功基本是口述,外加旁人作證。
大家都想要戰功,而且互相之間知根知底,所以撒謊絕對會被戳穿。
很快,張和便統計好了戰功。
由他口述,韓桢執筆記錄在紙上。
接着,韓桢又當着士兵的面,開始稱重銅錢。
三車銅錢,其實沒多少。
一筐銅錢大約二十五貫,就已經重達一百多斤了。
一輛牛車撐死了裝十筐,再多牛就拉不動了,簡陋的木車也承受不住。
一番稱重之後,總計780貫,再加上絹绫綢緞,勉強湊齊了一千貫錢。
五成充公,剩下五百貫作爲賞賜。
在士兵們期待的目光中,韓桢卻沒有立刻發錢,而是冷聲道:“方才觸犯軍令的兩人,自行站出來,領二十軍棍!”
聞言,士兵們紛紛轉頭,将目光投向那兩人。
知道這一遭逃不過,兩人隻得硬着頭皮走了出來。
其中一人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地哀求道:“村長,俺知錯了,能否看在初犯的份上,饒了俺這一次罷。”
“是啊村長,俺以後再也不敢了。”另一人也趕忙開口求饒。
韓桢上前一步,微微眯起雙眼:“現在趴下受罰,是張和他們打。若是再敢磨蹭,便是我親自來打!”
嘩啦!
沒有絲毫猶豫,兩人迅速趴在地上。
開什麽玩笑,讓韓桢來打?
隻怕一棍下去,自個兒小命就沒了。
“對不住了!”
張和與王五一人手握一根哨棍。
哨棍是京東路的特産,早先是用來趕狼的。
山東道林中多狼,過往客商習慣帶一根哨棍。
哨棍的一頭鑽有孔洞,可以吹,吹起來真有點龍吟虎嘯的勁頭,狼群聽了,以爲是什麽猛獸來了,便會驚慌逃竄,而附近的百姓聽到哨聲也會出來幫助。
後來,一些大戶家中的護院,也開始用起了哨棍。
若是遇到歹人或緊急情況,便吹響哨子,另一頭則是實心的,可用來禦敵。
韓桢在一旁看着,張和與王五不敢作假,舉起哨棍,用實心的一端狠狠打在兩人的屁股上。
在縣城一番厮殺,又徒步走回小王村,接着搬運錢财,張和兩人其實沒什麽力氣了。
可即便如此,哨棍砸下,依舊疼的那兩人鬼哭狼嚎。
圍觀的士兵見狀,紛紛咽了口唾沫。
雖說這二十軍棍不會要了小命,但起碼十天半個月下不來地。
一時間,所有人都對軍規有了明确的認知。
等到二十棍打完,兩人嗓子都喊啞了,臉色煞白,汗水将麻布粗衣徹底浸濕。
張和也累的夠嗆,微微喘着氣道:“村長,打完了!”
“好,現在開始分發賞賜,叫到名字的上來領錢。”
韓桢點點頭,握着軍功名單,念道:“張和,斬首五級,兼先登之功,賞錢二十三貫。”
嘩!
人群頓時爆發一陣嘩然。
二十三貫啊!
這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一筆巨款,都可以買兩頭耕牛了!
二十三貫确實不少,足足一籮筐。
“多謝村長賞賜!”
張和喜笑顔開地道了聲謝,随後啃哧啃哧地将籮筐拖到自個面前。
此刻拖動一籮筐銅錢,他感覺自個兒彷佛有使不完的力氣。
“王五,斬首三級,賞錢十二貫。”
“胡忠……”
三十七人,俱都有賞,多的如張和那樣二十餘貫,少的也有三五貫。
被杖責的兩人,也分到七八貫。
雖面色痛苦,眼中卻透着笑意,完美诠釋了何爲痛并快樂着。
“回去之後好好歇息,明日巳時三刻谷場集合。”
“得令!”
聽到韓桢的吩咐,衆人齊齊高聲應道。
瞥了眼趴在地上的兩人,韓桢吩咐道:“三狗,幫忙送他們兩回去。”
二十棍下去,哪裏還能走路,更何況兩人還有三四十斤重的賞錢。
聞言,馬三狗和小蟲将他們攙扶起來,背在背上,韓桢則幫他們提着賞錢。
将兩人挨個送回家中,韓桢放下賞錢,溫聲安慰道:“明日我送些膏藥來,這幾日你們便在家中好生将養,等養好了再去軍中報到。今日且給你們一個教訓,往後莫要再犯了。”
錢羊鄭重地點了點頭,保證道:“村長,俺曉得了,以後絕不會再犯軍規了!”
方才被打軍棍的時候,他的心中恨極了韓桢。
可是待到賞錢發下來後,恨意瞬間便消散了大半。
無他,賞罰分明罷了。
接着韓桢又使人将自己背回來,好生安慰,這一番操作下來,他的心裏反倒升起一股感激,隻覺得是自己昏了頭,不該違反軍規。
“嗯,好好歇息罷。”
韓桢拍了拍他的後背,轉身出了屋子。
待到他走後,那婦人頓時哭嚷道:“這個天殺的,怎地将伱打成這樣。這兵俺們不當了,再當下去,隻怕會将你打死。”
“俺還沒死呢,哭什麽喪!”
錢羊訓斥了自家婆娘一句,而後解釋道:“俺被打是因爲犯了軍規。”
婦人抹着眼淚,委屈道:“那也不能打得這樣狠啊。”
“你懂啥子,看着唬人,将養幾天便好了。”
錢羊說罷,指了指角落裏的籮筐,得意道:“瞧瞧爺們掙來的賞錢。”
聞言,婦人這才注意到屋子裏多了個籮筐。
借着昏黃的油燈,看清籮筐裏黃燦燦的銅錢後,忍不住驚呼一聲:“怎地這麽多?”
“不多不多,也就八貫錢。”
錢羊擺擺手,一副滿不在乎地模樣。
“八貫?”
婦人驚叫一聲,又趕忙捂住嘴。
錢羊盤算道:“這算啥,等俺将養好了,再去掙一份軍功,到時咱們蓋一座磚瓦房……”
人心便是這樣,等有了房子,又會覺得家中缺一頭耕牛。
等到有了耕牛,又會想要吃好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