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
常知縣正氣凜然道:“殺官造反竟還想妄圖賄賂,真是癡心妄想,本官豈會與一介匪寇同流合污。”
周田微微低下頭,心中暗道韓二的法子果然行不通。
“你且下去罷。”
常知縣擺擺手,絕口不提擺在桌上的禮物。
他現在沒空想别的,滿腦子都在想如何把徐家的家産弄到手。
那徐雄當了這些年主簿,又暗中與黑山匪盜勾結,不知積攢了多少家業。
保守估計至少有幾萬貫。
幾萬貫啊!
這塊肥肉近在眼前,常知縣卻吞不下,隻能幹看着,如百爪撓肝。
一來是徐主簿剛死,他便立刻侵吞家産,吃相未免太難看了些,有損自己名望。
二來則是徐家在臨淄縣的關系盤根錯雜,與縣中幾大家族關系緊密,同氣連枝。
即便如今已經掌控了縣衙,他也不敢過于逼迫,擔心對方狗急跳牆。
畢竟,這些豪紳大戶家中圈養的護院可不少。
保不準哪天就沖進了縣衙,再來一出殺官造反!
就在這時,常知縣的目光掃過桌前的兩個木盒。
待看清呈上來的兩個木盒後,雙眼不由一亮。
周田不識貨,但他卻認得。
觀這兩個木盒色澤紫紅,紋理如水波蕩漾,竟是紫檀中的水波紋,且木盒上的雕工精細生動,顯然是出自大匠之手。
盒子都如此貴重,其中的禮品定然不會輕。
那王員外雖是一鄉間地主,但幾代家業積攢,總會有些好東西。
想到這裏,常知縣滿懷期待的打開一個木盒。
嗯?
隻見木盒中,裝了大半盒的白色粉末。
常知縣皺起眉頭,朝着門外吩咐道:“喚周田進來。”
很快,剛出主廳的周田,便又折返了回來。
微微躬着腰,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裏。
常知縣問道;“周田,這韓二可曾說過送的是何物?”
“倒是沒有。”
周田搖搖頭,如實答道。
白粉細膩,色澤雪白如霜,莫不是上品北珠研磨而成?
他聽聞如今東京城内的達官顯貴,時興把上等珍珠研磨成粉配酒吞服,長期服用,據說有駐顔養身、延年益壽之效。
思慮片刻,常知縣将木盒端近了些,微微湊上去嗅了嗅。
一時間,一股淡淡的香甜氣息,伴随着甘蔗的清香在鼻尖環繞。
這……這是白糖?
常知縣心頭一驚,正打算嘗一嘗,卻又害怕投了毒。
瞥見下方的周田,他和藹的笑道:“今日辛苦你了,且賞你些,一起嘗嘗罷。”
說着,常知縣拿起一把小勺,舀了些遞過去。
周田哪裏知道他的心思,頓時受寵若驚地接過小勺,想也不想便送入口中。
常知縣仔細盯着他,問道:“如何?”
“甜,好甜!”
周田眼中滿是享受,舍不得吞下。
竟然真是是白糖!
常知縣心頭一喜,用指尖蘸了一丢丢送入口中。
感受到舌尖上傳來的甘甜,心下對這份禮物非常滿意。
要說這一小盒白糖就價值幾百上千貫,那真不至于,關鍵是物以稀爲貴。
别說是富商地主了,就連他都不曾有過。
那徐主簿也不知道從哪裏得來一些,還不足一兩,平日裏當作寶貝一樣收着。
半年前州府的宋提學來縣裏,徐主簿這才拿出白糖,當衆點茶,引得宋提學一陣誇贊,着實出了風頭。
确定是白糖後,常知縣不由有些心疼了,剛才不該舀那麽多給一個衙役。
當真是牛嚼牡丹!
将木盒蓋上,常知縣又拿起另一個木盒,打開之後,依舊是潔白的粉末。
隻不過質地要比剛才白糖粗糙一些,如同細沙。
聞了聞,沒有任何氣味。
似乎不是白糖。
這一次常知縣沒再讓周田試毒,直接用手蘸了些放入口中。
下一刻,常知縣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好鹹!
正要吐出來時,他不由一頓。
強忍着鹹味,仔細品了品,發現這鹽的鹹味純正,最關鍵的是沒有絲毫苦澀之味。
要知道,如今的鹽都有苦澀之味,哪怕是西夏的青白鹽和莆田貢鹽,也都同樣如此,隻是相比普通粗鹽,苦澀味相對要淡很多。
兩個木盒,一糖一鹽,一甜一鹹,把自诩見識不凡的常知縣都鎮住了,同時心頭忍不住升起疑惑。
一個鄉下土财主,能有這般好東西?
下方的周田砸吧砸吧嘴,還在回味白糖甜滋滋的味道
忽然他想起了什麽,趕忙說道:“韓二說有筆生意要與知縣做。”
常知縣一愣:“甚麽生意?”
周田一愣,尴尬道:“這……韓二沒說。”
沒說?
常知縣思忖片刻,正要開口拒絕。
一介匪寇與俺堂堂大宋官員做生意?
簡直是癡心妄……等等。
忽地,他不由看向手中兩個木盒,心頭頓時明悟。
是了,是了!
一個鄉下土财主定然不會有白糖、精鹽這等好東西,大抵是那韓二不知從哪得來了門路。
而那門生意,自然就是白糖和精鹽。
想明白這些關鍵後,常知縣噌的一下站起來,面色激動,不斷來回踱步。
白糖和精鹽蘊含的暴利,他如何看不懂。
這東西根本就不愁賣,别說幾十上百斤了,就是十萬斤扔進東京城裏,也會被瞬間搶購一空。
如今他已經四十有六,在知縣這個位置上,蹉跎了十餘年。
之所以久久無法升遷,究其緣由就兩個,沒錢沒人脈。
若是能掌握這門生意,别說腰纏萬貫,便是十萬貫,甚至百萬貫都不在話下。
到時上下打點,說不得能調回東京,弄個京官兒當一當。
在外爲官這麽久,也是時候該享受享受開封城裏的紙醉金迷,風花雪月。
想到這裏,常知縣隻覺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忙吩咐道:“伱即刻去一趟小王村,尋那韓二,告知他禮物俺收下了。”
周田心中一喜,點頭應下。
“等等!”
正當他準備出門時,身後卻再度傳來常知縣的聲音。
聞言,周田頓住腳步,轉身道:“知縣還有吩咐?”
“先不急。”
常知縣此時已經冷靜下來,輕撫胡須道:“你且等幾日再去。”
若現在吩咐周田去,反倒顯得自己急躁了,落了下乘。
且先晾一晾那韓二,好讓他知曉,哪個才是天。
如今有了這筆買賣,徐家的家業……他同樣不打算放過,隻是可以緩一緩了,徐徐圖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