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周對未來一段時間内的修煉計劃,作了一番認真的梳理。
對回溯圓光這門魂術的修煉,擁有最高優先級。
而正好,望氣術也即将圓滿,剛好用這門魂術頂上。
隻是大略浏覽了一遍,孟周就知道,這門魂術的修煉難度還在震魂術、望氣術之上。
迄今爲止,這是他接觸的所有二階技能中,修煉難度最大的一門。
不過,經過煉魂法的接連蛻變提升,孟周現在神魂品質已經達到二階極限,所以,這門魂術對他也就難了點,并不存在邁步過去的門檻。
而且,随着震魂術、以及即将圓滿望氣術的鋪墊,他在神魂一道上也再不是小白。
孟周心中大略估計了一下,入門應該還是會比當初學習震魂術時更輕松。
除回溯圓光這門魂術之外,就是四門法術和兩門禦劍之術。
倒不是他見了法術就想學,而是這四門法術恰好都是他現有技能的一個盲區,正好可以填補一下空白。
在學習這些法術的過程中,也可以加深自己對其他各系力量的一種認知。
兩門禦劍之術,也各有各的特點,可以更進一步豐富自己的“武器庫”的同時,還可以爲将來“天生劍體”的補全做準備。
都有修煉的價值。
而在完成這些修煉後,孟周便打算将重心放在氣血煉體一側,以及幾個職業領域的補全和深入挖掘上,而暫停常規法術技能的修煉。
因爲随着掌握到圓滿層次的二階技能越來越多,曾經在練氣時就曾出現過的一個問題,現在再度出現。
譬如,他将一門常規的攻擊類二階法術修煉到圓滿時,這對他的戰力加成是三倍或者更多。
那麽,當他再将第二門攻擊類法術修煉到圓滿時,它給自己帶來的戰力加成,就會明顯降低。
能再增一倍,都要麽是這門法術特别厲害,要麽兩門法術之間有着巨大的差異性或者互補性。
這還是第二門,随着修至圓滿的同類法術增至第三門、第四門乃至更多,對他的增益加持會越來越少。
這個時候,再将大量時間和精力耗費在追求更多的法術圓滿上,就很不劃算了。
所以,除非是那種非常特别的、又或者是他以往未曾涉及、能夠填補某個領域空白的法術,不然,他會減少在這方面的時間還有精力的投入。
……
三月初四。
中午。
雅舍之中。
孟周罕見的、抓耳撓腮的糾結着。
“回溯圓光”的學習,比他預料的更困難一些。
這困難卻不在“學習”,而在“理解”之上。
學習了這麽多技能,且凡是被他學會的技能,都已經被他修煉到圓滿,繞開技能本身繁複的表象,看見它們背後的一幕幕“真實”。
孟周心中也漸漸有了一套他自己的學習方法。
每有新技能需要學習,他都不是機械的去學習。
在學習的同時,他還會去理解。
理解每一個步驟,理解每一個變化,它們的目的和用意,爲此,他甚至發現了不少毫無疑問,或是故弄玄虛,或是誤導他人,或是爲了增加門檻、提升難度的“人爲障礙”。
将它們去掉,對技能的效果也是毫無影響。
甚至還降低了難度、縮短了施放時間,提升了威力等等。
這樣的方法,讓他在學習新技能時總是能很快抓住其核心脈絡,迅速掌握其精髓,并在短時間内成功入門。
随着他圓滿的技能越來越多,這種方法的威力也越來越強。
這就像是他親手打造出了一把解牛刀,在一門門圓滿技能的加持下,變得越來越鋒利,技巧越來越娴熟。
面對那些陌生的技能,就像是面對一頭頭等待他剖解的“牛”。
他的剖解過程,也變得越來越遊刃有餘。
可這一次,這柄刀在“回溯圓光”這門魂術之前,受阻了。
他可以剖解的地方不少,但無法理解的地方則更多。
面對這樣從未遇見的困難,孟周心中有兩個念頭在交戰。
一是“避戰”,既然理解不了,那就暫時舍掉這柄“解牛刀”。
管它背後藏着什麽道理,先學會才是正經。
等将來修煉到圓滿了,不理解的地方,都是可以理解的。
二是“迎戰”,明明手持利刃,卻天天做些砍瓜切菜的活,這有什麽意思?
越難啃,就越應該迎難而上。
難度越大,啃下來的收獲也才越大。
不然,這柄所謂的“解牛刀”,也不過是個自娛自樂的玩笑,根本無法真正的解決問題。
一旦碰到硬骨頭,就變成了花架子。
這兩種念頭在孟周心中交戰,孟周心中還頗有些糾結。
這心态,就像是遇見了一道頗有難度,但覺得又在自己能力範疇之内的數學題。
既想放棄思考,直接看答案。
又想試着自己去解一解。
若真将其憑一己之力解開,那種美妙的體驗,誰試誰知道。
心中正糾結着,孟周忽然一怔,然後緩緩的閉上了雙目。
……
經過三個多月的努力,望氣術,終于被他修煉到了圓滿層次。
此刻,孟周暫停了對“回溯圓光”的研究,開始仔細體會望氣術圓滿之後,腦海中新增的感悟和收獲,以及對神魂、乃至大道領悟之上的提升。
許久之後,孟周才再度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就在他睜開雙眼的刹那,雙目之中分明有一閃即逝的明光閃爍。
不是錯覺。
孟周看向庭院,泥土中,靈氣與地脈結合,互相影響。
靈氣賦予了土地以靈性,土地讓靈氣有了根,變得更加沉澱,不再如無根浮萍般漂泊。
一棵棵靈植将龐雜的根系紮根在泥土中,汲取其中的養分及靈氣。
每一棵靈植,都是天生的理氣高手。
在它們的梳理下,沉澱在土地中的靈氣流動起來,活躍起來,讓區域内的靈氣品質都有顯而易見的提升。
孟周第一次感覺這庭院有些狹窄,有些單調。
要是在一個物種更加豐富、更加多樣性的環境中,自己又能見到多少新奇而又真實的世界。
他寸步閃身,身形從雅舍中消失,下一刻站在了高牆之上,遠眺庭院之外更加廣袤的世界。
可惜,三川塬本身就非常單調。
視野之内,也就自己開辟的那千畝靈田,因爲那一株株生命力頑強的玉心朱果藤,值得多看兩眼。
其他區域,比他的庭院還要單調。
不過,孟周也不覺得乏味。
那種單調的景象,反而讓他那被“回溯圓光”搞得有些糟糕的心緒重新明朗起來。
許久之後,孟周這才再度返回雅舍之中,準備重新投入到對“回溯圓光”的學習之中。
不過,就在孟周的心思再度沉浸其中的瞬間,他的心神陡然一震。
眼睛都不受控制的睜大了幾分,臉上表情,豐富多變,就像是開了個面具鋪子。
震驚疑惑,不可思議,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孟周嘴中輕輕低語着,仿佛發了癔症。
“回溯圓光”中,許多原本不可理解的地方,卻因望氣術的圓滿,讓他一下子就抓住了其中關鍵。
回溯圓光,和震魂術一樣,是完完全全的神魂之術,不涉及法力。
所以,孟周在學習此術的過程中,思維也始終停留在神魂之上。
直到望氣術圓滿,腦海中新增了許多領悟,又有剛才通過雙目的實際感受驗證。
孟周才豁然發現,回溯圓光雖然是一門徹頭徹尾的魂術。
但其對身外天地的理解,對其中靈性的調動和運用,卻比他修煉過的所有法術都要精妙。
包括他才剛修到圓滿的望氣術,與之相比,都要差一個段位。
望氣術,就像是給他裝了一雙钛合金狗眼,讓他看世界的眼界,得到本質的提升。
就像是一個人的視力從可見光範圍拓展到可直視紅外線、紫外線,乃至微波,各種射線的程度。
當他的望氣術達到圓滿之後,一片區域内的靈性流動與變化,對他就再沒有絲毫秘密可言。
他看得見它們的來處,也知道它們的去處,看得見它們對這片區域帶來的影響。
然後,“回溯圓光”中,所有他無法理解的地方,一下子豁然開朗了。
用修行界的術語,這門魂術其實牽扯到了“因果”。
或者說,這門魂術,從觀察一片區域的現在,追溯其過往發生之種種,本來就帶着一些溯果追因的意味。
孟周由此聯想到了一個前世的觀念,說是世界的一切規律,都有果必有因,有因必有果。
現在一切,既是過去一切因的果,又是未來一切果的因。
過去、現在、未來,在因果線上是緊密相連的,就像是由無數的“因”與“果”嚴絲合縫咬合着的齒輪一樣。
若能窮盡現在的一切,那麽,就可以逆溯過去,順知未來。
當然,在最不缺觀念碰撞的前世,這種觀念隻是衆多觀念中的一種,從根本上否決這種觀念的觀念,也不是沒有。
其正誤與否孟周也不關心,他隻關心一點。
自己找到了解開“回溯圓光”疑惑的鑰匙。
有沒有人能窮盡現在一切,孟周不知道,但“回溯圓光”的本質,卻就是通過一片區域的“現在”,逆知其過去。
“回溯圓光”就像是用神魂構建出一個奇特的處理器。
将他用圓滿層次的望氣術才能看見的一切種種,當成已知條件,去逆推前一刻、前前一刻、甚至更久之前這片區域發生過的種種。
他之前不理解的一切,其功能要麽是“搜集”,要麽是“分析”。
其他“回溯圓光”的修煉者,就相當于攢錢買一台一個計算器,能靠它計算加減乘除,輸入數據、得出結果就好。
至于殼子裏面裝着什麽,内裏又是什麽運轉原理,不重要。
孟周倒好,在學習此術的過程中,也跟着将它的原理本質給扒了一遍。
在抓到關鍵之前,孟周在此術上的學習很是艱難,可現在,卻一下子變得突飛猛進。
偶爾有困惑,通過圓滿的望氣術稍微試驗印證一下,也就通透了。
回溯圓光的學習進度,快速的提升着。
……
三月初七。上午。
孟周正沉浸在這門神奇魂術的學習中,一道飛識傳訊讓他不得不暫時中斷這奇妙的過程。
當孟周飛遁來到阚越的庭院,其他受邀修士,也和他差不多,前後腳抵達了這裏。
人群中,除了一衆熟悉的面孔,還有一位陌生的女修,相比于目光直率如同刀鋒的衛筱,此女顯得非常文靜。
衆人來到這裏後,都會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但她卻始終微微低垂着腦袋,端正筆直的坐着,目光看着腳尖前方的地面,不知道是在研究地磚的紋理,還是在走神。
看上去就是個相當内向的人。
等人都基本到齊之後,阚越手指那位女修,道:“我先給大家介紹一位新道友,來自馭靈域的喬欣喬道友……”
每有新的修士參與進這個圈子,阚越便會主動向大家引薦一番,這也是聚會的常規操作。
孟周和其他修士一樣,心态還是很輕松的。
不過,下一刻,他就差點一口氣不順,幾乎要當場咳出來。
“哦,喬道友現在被安排在盧道友的那處莊田。”
喬宇,喬欣,都姓喬,沒問題,天下同姓之人多了。
而且,一個來自丹器域的丹器宗,一個來自馭靈域,孟周不可能憑着一個姓就将兩人聯系在一起。
可再加上盧全的莊田,他想不聯想都不行了。
前不久,盧全的莊田裏才死了個姓喬的。
現在,又住進去個姓喬的。
這得是什麽樣的緣分?
要是這兩個“喬”一點聯系都沒有,反倒是最不合理,也最不可能的。
而且,她一個外域修士居然能占到這樣一個便宜,撿個現成的莊田,本身就非常奇怪。
這一點,卻不止孟周一個人如此想。
其中一人就很直接的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三川會将盧道友的莊田安排給了喬道友?那原本由盧道友經營的那塊靈田呢?”
阚越道:“那塊靈田現在歸喬道友經營。”
那位修士看向喬欣,道:“抱歉,我沒有别的意思,不過,還是有些疑惑。”
盧全是半路走的,很突然,除了院子裏的靈植在盧全的委托下被他們這些人瓜分了,那滿靈田的靈植自從盧全走後,可都是由三川會在安排人打理。
現在就這麽直接安排給一個新來的外域修士,怎麽想都有些想不通。
她憑什麽?!
似乎感受到了大家的态度,本來就很安靜的喬欣,顯得更加沉默安靜了。
莫名有種乖巧女同學被人集體霸淩的感覺。
阚越趕緊道:“喬道友是個非常天才的馭獸師,她來三川塬,也隻是想要一處清靜的潛修之地。
她并不想将太多精力花在開荒種地上,她也向三川會表明了這個态度。
哦,她還向三川會提供了一種專供雨林黑蟾服用的獸丸配方。
這能加快雨林黑蟾的恢複速度,因爲她提供的獸丸配方,三川塬所有雨林黑蟾的降雨潛力整體提升了三成以上。”
聽他這麽一說,衆人心中的疑惑解開了。
這就說得通了。
很多人心中甚至想,以喬欣對三川會的幫助,單是分她一個現成的莊田,遠遠不夠,應該還有别的回報吧?
而後,衆人開始随意的閑談起來。
且因爲喬欣的耀眼表現,再加上又是聚會中少有的幾位女修之一,大家都會有意無意的拉上他,頗有主動交好之意。
感受到這樣的氛圍,沉默的喬欣話也一點點多了起來。
甚至,明明有些社恐的她,有時候給人一種努力想要與大家多說話、多交流的感覺。
這也不奇怪。
作爲外域修士,圈子本來就不大,要是主動把自己封閉起來,在這三川塬那就真的孤立無援了。
她願意參與進這個聚會中,說明她心裏想得很明白。
所以,她努力想要融入進這個圈子的想法,也就顯得很正常。
在場衆人,有類似想法的又不是一兩個,這本來就是這個聚會長期維持的一個目的。
不知不覺間,這一次的聚會就到了尾聲。
輕車熟路的衆人向阚越拱拱手,便徑直離開,各回各家。
孟周剛飛遁出阚越的庭院,一個身影便從身後追了上來。
“莊道友。”
孟周扭頭看去,喬欣已經飛遁過來,跟随在他身側稍後位置。
“喬道友。”孟周笑着點頭回應。
兩人就這般默默飛遁了一陣,喬欣咬了咬嘴唇。
她本以爲自己這麽主動湊上來,莊道友會與她多說兩句,沒想到……
最終,還是她打破沉默道:“我看莊道友也不怎麽愛說話?”
孟周道:“我向來如此,我就喜歡聽大家說。”
喬欣點頭道:“嗯,我也聽阚道友提起過。”
孟周驚訝道:“你倆還單獨聊過我?”
他面上是單純的好奇,心中卻已是濃濃的警惕。
喬欣道:“我剛來三川塬不久,和三川會卻打了不少交道。
阚道友應該是怕我不習慣,特意在你們過來之前,将你們的情況大緻都與我說了一下。”
孟周恍然點頭,心中卻想,消息是阚越告訴你的,但這話題,應該是你引導出來的吧?
不過,對方的了解範圍是聚會所有參與者,而不是他一個人,卻也讓他心中安心不少。
還主動就着剛才的話題多聊了兩句,道:
“我看喬道友你也是個不怎麽喜歡說話的,你也沒必要刻意難爲自己。
咱們這個聚會很輕松,就是個大家偶爾聊天的地方。
你也不要看得太重,給自己太多壓力。
想說就多說點,不想說聽其他人說說話也蠻好。”
喬欣一怔,扭頭看向孟周。
她沒想到這個寡言少語的莊道友并不孤冷,能說出這麽暖心的話語,這和她心中預想的形象倒是有很大的出入。
孟周感覺道她的打量,扭頭看向她:“怎麽啦?”
喬欣展顔笑道:“有點意外,莊道友和我想的有點不一樣。”
孟周點頭笑了笑,卻并沒有回應。
這次喬欣卻不再感覺氣氛尴尬,反而主動道:“莊道友和盧道友的關系應該不錯吧?”
孟周好奇:“怎麽這麽說?”
喬欣道:“因爲我聽阚道友說,這個聚會中,就你和他是青玄域的修士,其他修士都來自青玄域之外。
剛才聚會時我就有感覺,來自同一域的道友之間,明顯更熟絡一些。
我想,他們在這聚會之外,私下裏也經常交流。”
“而且,除了這個因素,你和盧道友還挨得這麽久。
我想,平日裏應該也會有些走動才對。”
孟周點頭,而後又搖頭,道:
“喬道友觀察得倒是很仔細,來自同一外域的修士之間,關系确實更近一些。
你這經驗,套在聚會中其他修士身上都合适,唯獨用在我和盧道友身上,就不合适了。”
“啊?”喬欣疑惑的看向孟周,仿佛在問,你倆難道要特殊一些?
孟周輕笑道:“來自青玄域的可不僅是我和盧道友,還有數百位呢!”
“啊!”喬欣輕呼一聲,然後,似乎爲自己鬧了個烏龍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道理很簡單,外域修士是三川塬的極少數,他們爲了避免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需要抱團。
可這個原因,對青玄域修士就不适用了。
面前這這位“莊道友”和“盧道友”可能關系不錯,但絕不可能是因爲同出青玄域這樣的理由。
“而且,你既然聽阚道友提前介紹過我,那就應該知道,我這人性喜清靜獨處,潛心靜修。
雖和盧道友比鄰,私下卻真沒什麽交際。”
喬欣聞言,輕輕點頭。
孟周“好奇”詢問:“你怎麽關心這個?”
喬欣輕輕順了一下鬓間青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不喜歡麻煩,卻也不喜歡給别人帶來麻煩。
我意外繼承了盧道友的庭院,他經營的靈田現在也變成了我的。
雖然這是三川會的安排,我卻怕有與他私交不錯的道友心中不舒服,認爲我鸠占鵲巢什麽的。”
孟周聽了她這解釋,擺了擺手道:
“喬道友,你這心思也太細了,你管别人怎麽想?
要是有人不爽,讓他們找三川會去,你理會這麽多做什麽?
而且,我相信也沒有這麽小肚雞腸的道友。”
喬欣聽了他的寬慰,點頭欣然道:“聽你這麽說,我心裏輕松多了。”
說着,兩人已經到了前盧家莊、現喬家莊附近,要分别了。
看着孟周自顧自在前飛遁,沒有要稍緩一下的意思,喬欣忽然道:
“莊道友,你不介意我登門拜訪吧?”
“介意,太介意了。”孟周頭也不回,飛遁的速度還變得更快了一些,仿佛是在逃跑。
看着“莊勝”遠去的身影,喬欣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她知道,有很多修士爲了心中大道,會主動遠離一些煩擾和誘惑,比如權勢,比如富貴,比如……女色。
所以,莊道友這一刻的表現并不奇怪,反倒有種出乎天然的真誠。
不過,她這笑意,來得快,去得更快。
很快,她的身形便進入庭院,被陣法遮掩。
……
就在這次聚會的兩日後,深夜。
前盧家莊,今喬家莊,庭院之中。
喬欣一個人安靜的站在庭院之中,她的手中正握着一枚令牌。
随着她法力的注入,有奇特的靈性正如波浪般向外擴散。
她站在庭院中,就這麽保持這個姿态,一動不動,宛如一個不斷向外發送信号的燈塔。
過了一陣,忽見她身前虛空,忽然出現了一隻手。
而後,那處虛空仿佛帷幕一般,被那隻手輕輕的扒拉開。
而後,一個虛幻的身影從中走了出來。
喬欣趕緊收了令牌,恭敬道:“晏使尊。”
他口中這位晏使尊,氣度極爲不凡,哪怕隻是一個虛影,都給喬欣以巨大的壓力。
他盯着喬欣,問道:“你是喬氏嫡女?”
喬欣道:“是。”
“哪一支?”晏使尊再問。
“馭靈域……”喬欣正要回禀,卻忽覺一股如巨山一般的壓力進入識海,鎮壓在她神魂之上。
喬欣神色當即劇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她忽然醒覺自己到了犯了什麽錯誤,趕緊改口道:“小女子出自武陵堂。”
随着她這話出口,那鎮壓在神魂上,差點就将她神魂震殺的壓力消失無蹤。
晏使尊的言語繼續響起:“記住,千萬别被這些犯上賊子帶偏了心思,不然,有功也是過。”
喬欣趕緊俯首道:“是!”
晏使尊的态度柔和起來,道:“好了,喚我出來一趟不容易,說吧,需要我做什麽?”
喬欣趕緊道:“小女子想知道在兩個多月前,這裏發生了什麽。”
晏使尊一愣,不悅道:“就爲這個?”
喬欣再次感覺到有壓力傳入識海神魂之中。
她趕緊禀報道:
“喬氏在紫元堂的一位嫡子,在一次計劃周密、十拿九穩的行動中身隕。
同行的還有一位築基九層,兩位築基七層的修士,他們也全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族裏擔心我們已經被某些人盯上,所以派我過來查清究竟。”
晏使尊一怔,玩味道:“這是要讓你以身做餌?”
喬欣頓了一下,恭敬回道:“是。”
“好,忠心不過喬氏,這事我允了。”
晏使尊神色一下子緩和了許多,點頭應允了喬欣的請求,問道:“有沒有更具體的時間?”
說着,似乎覺得這話有些削弱自己的形象,他還解釋了一句。
“青玄宗做了一些險惡布置,隻要青玄域内忽然出現外域結丹的氣息,就會觸發他們的警戒。
所以,我隻能讓神魂投影的力量維持在築基層次,一旦施展魂術,回溯舊景,便支撐不了太久。
時間越準确,效果越好。”
喬欣仔細思考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八十四天前。”
“确定?”晏使尊道。
“确定。”喬欣點頭道。
晏使尊颔首,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一個光環以他爲中心,向周圍擴散。
很快,整個庭院都被這個迅速擴大的光環囊括其中。
而後,這個光環消失不見。
也就在這一刻,喬欣看到,庭院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庭院之上,出現了一個與庭院一般無二的虛影。
土地、山石、閣樓、靜室……
凡是這個庭院中有的,哪怕是一顆細碎石子,在這虛影中都有準确的對應。
這種變化,落在修行者眼中,很像是修行者的神魂被人從識海中強行抽離出來的感覺。
隻不過,這位晏使尊抽出的,是這座庭院的“魂”。
這“庭院之魂”出現後,頓了一下,然後,迅速發生變化。
喬欣甚至看見了自己的身影,隻不過,這個虛影中的她,走路是退着走,飛行也是退着飛。
而且,速度飛快,一閃即逝。
然後,是一段比較長的安靜期,這個庭院中空無一人,一切都仿佛沒有任何變化。
當再次出現人影時,喬欣精神一震,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其中,不敢絲毫。
而那倒退的光影,也變慢了許多。
于是,她清晰的看見,一柄飛劍從一口爐鼎中飛出,落在一名男子手中的場景。
不對,她立刻醒悟過來,現在的影像都是倒放的。
所以,實際情況是那名男子将一柄飛劍投入一口爐鼎之中。
倒退的影像在這裏稍作放緩之後,又忽地跳轉變幻。
這一次,虛影庭院不再是倒放,而是順序播放,隻不過,速度比正常速度快了許多。
她看見了四人無聲破陣而入,以及後面的一系列變化。
當影像播放到庭院中隻有一具黑鋼甲胄孤零零的站立在血泊泥肉之中,一支長釘在其周圍亂竄的時候,她腦海中最深刻的畫面,卻是四具人體排着隊進入長釘攻擊範圍之内,被絞殺成血泥的場景。
還有所有戰利品全部沒入泥土之中的場景。
親眼目睹這些變化,她的心中慶幸和遺憾交織。
慶幸的是,這次寶貴的呼喚,并沒有被她浪費,真的看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至少,她确認了這次任務失敗,确實有第三方力量的介入,族裏面的猜測有一部分是正确的。
遺憾的是,從始至終,那個第三方力量都沒有顯露在庭院中,隻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巧妙的推了一把,徹底逆轉了局勢。
她看向旁邊使尊,希望他能夠往更深處追溯一番,看看有沒有什麽蛛絲馬迹。
卻見晏使尊的形象,相比于剛出現時已經虛幻了很多。
晏使尊卻并沒有等她開口,已經主動讓庭院虛影往更久的時間線回溯了一下。
于是,兩人都看見了一叢很尋常的細枝靈竹,在這次血戰之前不久,短時間内連續兩次奇異的變化。
而也正是這兩次奇異的變化,将本應該在靜室中的男子吸引了出來,并讓他潛形匿迹,蹲伏于庭院中,這也是悄悄闖入庭院中的四人未能建功的原因。
因爲他們出現在庭院中的那一刻,便已經落入了此間主人的眼中。
可以說,正是因爲這叢細竹的示警,才導緻了任務的失敗,以及四人全部化爲血泥的凄慘結局。
喬欣很想往更深處追溯,可看向旁邊的晏使尊,其身影卻已經虛薄到仿佛隻需輕輕一戳就會破碎。
原本強大的、有若實質的威壓,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用淡淡的墨痕繪在虛空的一幅畫。
不知是否力量的變化影響到了心态,原本高高在上的晏使尊,也變得和藹親切了起來。
還主動出聲安慰道:“放心,應該不是你們預料的那種情況。”
“啊?使尊您如何知道?”喬欣疑惑。
“對方的行事風格,他不想沾染任何因果。”晏使尊淡淡道。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而且,他對你們的人,沒有特别的惡意,對此間主人,也沒有什麽善意。”
“???”喬欣。
把人排着隊喂進絞肉機裏,這還是沒有惡意?
這就是強者的思維嗎?
“既然如此,那他爲何要插手?”喬欣問。
“應該是你們的任務,打擾到他了。”
晏使尊忽然問:“你們現在青玄域何處?”
“三川塬。”喬欣道。
晏使尊颔首,眼中露出莫名的神色,道:“你傳訊與族裏,讓他們安靜蟄伏就好,不要再做其他事。”
“啊?”喬欣先是一愣,而後忙道:“是!”
“你這次雖然以身爲餌,但隻要别搞事,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隻不過,你既然已經出現在了這裏,是不可能再回去的了。”
喬欣認真聽着,心中卻有些疑惑。
使尊與她說這些,難道是關心她的個人安危麽?
她自己都覺得荒謬。
晏使尊卻繼續道:“所以,你接下來就安安心心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然後,在合适的時機,去替我辦一件事。”
喬欣一愣,心中明悟,卻立刻恭敬拜道:“但聽使尊吩咐!”
“你去翠玉湖一趟。”晏使尊道。
“?”喬欣。
“低調一點,盡量不要惹人注意。”晏使尊繼續道。
“?”喬欣。
“我也不需要你做什麽危險出格的事,翠玉湖中有很多島,你給我全跑一遍就行。
你将每個島現在都是個什麽情況,都給我看一遍,記在心裏。”
說到這裏,他又強調了一遍:“我要的是全部信息,你别隻盯着那些築基。
隻要生活在那些島上的,别說練氣,就是個凡人都不能給我漏了!”
最後,他道:“等你将這些信息收集完以後,你再喚我一次!”
喬欣終于從有些懵逼的狀态中清醒過來,想要将一些可能對晏使尊而言很重要的時事新聞告訴他,看到的卻是晏使尊身影如泡沫般破碎的畫面。
“使尊!”喬欣忽然焦急高呼。
在神魂虛影破碎的前一刻,晏使尊向她露出了個親和至極的笑意,輕輕颔首。
“……”
喬欣看着空空蕩蕩的庭院,隻覺得頭皮發麻。
她忽然感覺身體變得沉重異常。
這比她知道自己會以身做餌的那一刻,還要沉重。
晏使尊難道不知道,青玄域這幾年的變化麽?
他難道不知道,他口中的翠玉湖,現在已經被青玄宗改造成了三階靈地了麽?
去那裏,根本就不存在“低調”一說。
别說築基以上的修士,便是一個練氣修士,隻要去了那裏,明裏暗裏都不知道會有多少雙目光盯着。
還轉遍所有島嶼,他難道不知道,翠玉湖曾經數以百計的大大小小的島嶼,已經在三階靈地大改造中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麽?
這樣的情況下,這莫名其妙的任務,我該怎麽去完成?
難道要讓她将翠玉湖仙城現在的情況摸清楚?
别說她隻是一個築基,以翠玉湖仙城現在的局勢,她便是一位結丹,都做不成這樣的事。
那我該怎麽辦?
擱置一邊,不聞不問?
她覺得便是将整個喬氏一族的膽子全部借過來,她都沒有這個膽量。
過一陣就将使尊喚過來,向他解釋清楚?
可一想到對方那随着力量變化而波動變化的性情,她都不敢想,以強大姿态出現的使尊會如何招呼她。
“我該怎麽辦?”喬欣無助的抱頭蹲在地上。
……
聚會歸來之後,孟周繼續“回溯圓光”的學習和參悟。
因爲領悟到了其中最核心的原理,再沒有真正能阻止他的關隘。
進步飛快。
隻不過,這門魂術本身的難度在那裏擺着,他必須一個個去解決。
其對細節技巧的要求,遠在震魂術之上。
所以,他每天的進步雖然肉眼可見,但若用百分比做進度,每天也就幾個點的進度。
有時候用腦過度,孟周還不得不暫時停止對這門魂術的學習,給自己泡一壺靈茶,分心去學習一下其他法術,以此緩解心态,恢複狀态。
是的,相比于回溯圓光這門魂術,學習其他法術的過程,完全就是休息放松來着。
在這過程中,飓風術隻用了兩次休息時間,便被孟周掌握入門。
其次是地浪翻湧和極寒一指,每個法術都花了三次休息時間。
和孟周以往修煉技能差異性最大的群峰怒吼,從不會到入門,也隻用了五次休息時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