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周點頭,道:“有更具體的思路嗎?”
“您的意思是?”柳盈不确定的詢問。
“你覺得通靈之心最适合升華成什麽靈體?”孟周問得更仔細了些。
柳盈聞言,仔細想了想,卻搖頭道:“我不知道。”
這本書中,隻是對“天賦”以及“靈體”做了一個比較系統的總結,可沒有某某天賦可以升華成某某靈體這樣的“路徑圖”。
著書者本人心裏大概率連這樣的念頭都沒有過。
而且,這書中所記錄的“天賦”和“靈體”本身也極不齊全。
她沒有更清晰的思路是很正常的。
孟周點了點頭,繼續道:
“那我換一個問法,你最希望這個靈體是什麽樣的?”
柳盈驚愕道:“啊,還可以這樣嗎?”
靈體難道還可以自定義的嗎?
想它是什麽樣就是什麽樣?
孟周指了指兩人身前的《天賦靈體》,道:
“這書你們也看了,我要說,靈體就是多個天賦的集合,你們認可嗎?”
孟周習慣性的用出了前世的“集合”概念,這對楊沖柳盈二人來說,聽起來有些新鮮,但結合具體的情境,也不難理解。
兩人陷入沉思。
孟周繼續循循善誘道:
“當然,靈體并不是多個天賦的簡單堆砌,而是多個相關聯天賦有機結合而成的一個整體。
天賦是局部的、細節的,就像是手、腳、軀幹、尾巴、翅膀、鱗片等。
靈體是整體的,宏觀的,不同的靈體,就像是不同的生命體,可以是人形的,也可以是獅子老虎,飛鳥遊魚。
不同的天賦組合,形成不同的靈體。
而如果有明顯的殘缺,但又具備靈體的基本特征,我們就說它是殘缺的。
反之,它就是完整的。”
“從這個道理出發,我們可以說,靈體是千變萬化,是無窮無盡的。
我們并不能因爲以往沒有記載,或者沒有出現過,就斷定它不可能存在。
且不說誰能真的窮盡天下,将所有靈體全部收錄在一書之中。
很多靈體的誕生,本身就充滿了不确定性。
既如此,咱們爲何不能更主動的做一些嘗試呢?”
孟周的話,并不深奧,兩人很容易就能理解。
但他這話中蘊藏的深意,卻讓兩個土生土長的“土著”頭皮發麻。
離經叛道。
聽着莊前輩的話,兩人心中直接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在凡俗社會,他們也曾被人用這四個字指責過。
可與這位莊前輩相比,他們覺得自己倒更像是學堂裏古闆保守的老夫子。
從莊前輩的言語間,他們最直觀的感受就是,他對那些天經地義的、所有人都奉若圭臬的規則的不屑一顧。
哦,又不對。
他并沒有不屑一顧,因爲他連顧都沒顧。
在他眼裏,這些規則都是不存在的。
所以,這不能叫離經叛道。
因爲他的眼中,既沒有“經”也沒有“道”,那又談什麽“離”與“叛”呢?
向兩人闡述完自己的想法後,孟周看向二人,問:“我的意思,你們聽明白了嗎?”
沉默的兩人,沉默的點頭。
“那你們是怎麽想的?”孟周問。
兩人沉默,沒有立刻回答。
孟周也不急。
他要做的嘗試,不知道在此界,是不是開天辟地頭一遭——雖然不妄自菲薄,但他也沒有自大到以爲這世界就自己一個聰明人。
但他心中明确的是,這個充滿挑戰,也充滿創造性的嘗試,他需要的不是兩個“試驗體”,而是兩個能夠充分理解他所思所想,有能力,有想法的“合作者”。
他們不僅需要聽得進他的言語,更要有那個能力,還要能充分調動其自身的主觀能動性。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這一路走來,所遇見的所有練氣修士中,再沒有比這二人更合适的了。
哪怕同爲武道宗師的嚴熊,和他們比起來,都要差點意思。
單是要将多門技能修煉到圓滿這一條,就能将不知多少練氣修士拒之門外。
孟周任由兩人思考,他在旁耐心的等待。
過了許久,柳盈才輕聲開口道:
“您的意思是,讓我抛開對靈體的顧慮,而是從我的需求出發。
以我現有的天賦爲核心,借您所傳秘術,打造出一個符合我需求的天賦體系?
隻要這個目标達成,不管以前有沒有類似的靈體,我就在事實上擁有了一種靈體。”
孟周點頭贊道:“不錯,總結得很全面。”
而後又問:“那知道現在我需要你做什麽了嗎?”
柳盈道:“努力将更多技能修煉到圓滿。”
孟周點頭,果然,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松。
從這對話中,他就已經明白,柳盈已經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楊沖雖然一直不曾開口,但他一直以來的表現讓孟周相信,他的理解,絕不會比柳盈更淺。
“那你知道應該修煉哪些方面的技能了嗎?”孟周又問。
柳盈卻忽然沒說話了。
“我換個問法,你的需求是什麽?
你希望這個靈體,大概是個什麽樣子的?”孟周換了個問法。
柳盈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最終一臉爲難的道:
“前輩,還是您給我個意見吧!”
她心裏面确實有些想法,但她卻清楚的知道,以她現在的眼界,便是将旁邊的楊沖綁一塊兒,和面前這位莊前輩相比,都還差得遠。
所以,何必自己費心呢?
張口求助就行了。
孟周點頭,他确實有些想法。
事實上,要是柳盈自己提出來的“需求”不靠譜,他還想着怎麽将人引導到正确的路上來呢。
既然她想省事省腦,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有兩個方向。”
“第一個,通靈之心讓你成爲了一個優秀的馭獸師,那最簡單的思路,就是繼續強化這方面的優勢,學習更多與馭獸師相關的技能,乃至于更多傀儡師相關的技能……”
說到這裏,他看向柳盈,問:“你現在傀儡師入門了嗎?”
當日,他贈與柳盈傳承玉簡,不僅包含了馭獸師的傳承,連傀儡師的傳承,乃至于馭靈師傳承的相關信息全都收錄了進去。
柳盈輕輕點頭,道:“入門了,不過,也就入門而已。”
練氣修士的根本還是修爲的進步,她原本的計劃是,以全力提升修爲爲主,其他時候則将時間與精力分配到馭獸一道上,能提升多少就提升多少。
至于傀儡一道,經過簡單的嘗試,她發現,自己在這方面的天賦隻能說不差,完全不能和馭獸一道相比。
要想進步,必然耗費大量的時間。
而且,傀儡一道要想進步,那也是個無底洞,在天賦不夠的情況下,需要海量的資源去填。
所以,她的想法是練氣階段将傀儡一道扔到一邊,等築基以後,時間和資源更加寬裕,再考慮要不要将其納入修行計劃之中。
不過,這是以前她自己私心裏做出的念頭,現在既然同意以身試法,那往後的修行計劃,自然要聽前輩的安排。
原本比較明晰的未來一下子變得混沌模糊起來,她心中下意識的感覺有些慌亂。
最終還是一咬牙,心道:“要是因此真能得到一個靈體,哪怕是個殘缺的,即便是耽誤些時間,晚些年月築基,也是值得的。”
更關鍵的是,她絕不希望往後大道路上,隻她孤零零一個人。
若果真如此,便是前面還有路,自己大概也是走不下去的。
……
柳盈心中胡思亂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将第一種思路大概介紹了一番之後,孟周卻又搖頭道:
“不過,我本人倒是不希望你走這條路。”
柳盈驚訝的擡頭看向孟周。
孟周解釋道:“雖然你的修行天賦不差,可要将數量足夠的馭獸技能、傀儡技能修煉到圓滿,也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
柳盈默然。
“這還隻是時間方面的考慮,便是你真的願意花大時間、大代價做到這一步,最終卻隻得了側重于馭獸傀儡方面的靈體,在我看來,也還是有些不劃算。”
“最終卻隻得了”三個字,柳盈楊沖二人聽了都感覺有點别扭。
他們現在連靈體的邊都沒摸到,前輩卻已經有些挑肥揀瘦了。
這是看得起他們呢,還是看得起他們呢?
柳盈還沒有開口,楊沖倒是先一步開口詢問:
“前輩,您考慮的第二個方向又是什麽?”
孟周卻忽地神秘一笑,道:“在說這事之前,我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
兩人愕然,也猜不到,就巴巴的看着孟周。
“技能天賦化,是不拘技能類型的,而天賦化之後品質的高低,也和技能本身的類型和難度、或者其在練氣階段表現出來的威力強弱,都沒有必然聯系。”孟周道。
楊沖柳盈二人懵懂的眨了眨眼睛,有些沒搞明白這個消息“好”從何來。
“所以,到底是法術圓滿,亦或者職業技能圓滿……又或者武技圓滿,是沒有影響的。”
說到“武技圓滿”時,孟周還特地加重了語氣。
楊沖柳盈二人聞言,雙眼等不受控制的睜大,嘴巴都下意識的微微張開。
那是出乎意料的中了大獎,天降餡餅真的砸自己腦袋上的恍惚感。
“對你們來說,這算是個好消息吧?”孟周笑問。
兩人連忙點頭。
這确實是好消息,前所未有的好消息。
兩人的武道天賦,不謙虛的說,便是夠不上妖孽級,準妖孽也是跑不掉的。
可修行天賦嘛,不能說差,但距離妖孽卻也差得遠。
要将一門法術或者職業技能修煉到圓滿,說來輕松,能不能做到,其實他們自己心裏也沒底。
要是把數年甚至十數年的寶貴時間砸進去,最終卻沒能将計劃中的法術或職業技能修煉到圓滿,也是很有可能的。
那時,莊前輩要宣告試驗失敗。
而他倆,那基本就意味着人生報廢了。
可若是武技,那就不同了。
他倆在還沒有正式踏入修行界,還在凡俗武林厮混的時候,就已經有武技被他們修煉到圓滿,至于掌握到宗師水準、乃至大師水準的武技,那就更多了。
以他們現在的見識,要将這些武技修煉到圓滿,不說比喝水輕松,也絕對比讓修爲提升一層簡單多了。
便是有需求、但沒有現成的武技,以他倆腦子裏都裝着一個“武道藏經閣”一般的見識,再加上兩人都曾有過自創高明武學的經曆,碰個頭,思維風暴一番,合适的武技基本也就“孕育”出來了。
可以說,孟周的這個“好消息”,讓兩人對于試驗成功的信心,陡增了百倍不止。
在精神氣上,都變得和此前不同,多了一種舍我其誰的自信。
孟周颔首道:“這個試驗,咱們不僅要考慮到需求,同時也要考慮到如何才能最大化的成功。”
“而且,我提供的這個新思路,在我看來,也确實比第一種更有價值。”
“以馭獸傀儡爲核心構建起來的靈體,在我看來還是顯得有些偏頗。
你有馭獸方面的天賦,這可以成爲你大道路上的助力,但卻不應該過分側重于此。
完全把自己置于這個領域,更不可取。”
“需随時牢記,大道才是首位。”
“如何更有利于求道,才是第一核心需求,而不是如何讓馭獸能力更加突出。”
“通靈之心的天賦,讓你對他人的善惡之念、獸類的情緒變化都有着敏銳的捕捉能力。
這天賦本身,本就不局限于馭獸,隻不過是與馭獸的契合度高而已。”
“我以爲,這在大方向上,可以歸入超凡感知方向。”
聽着孟周的講述,柳盈目中異彩連連。
她也是豁然發現,自己已在不知不覺間,将自己的天賦能力給矮化了,将之與“馭獸天賦”給等同了。
這是她思考的方向越來越集中于此,将其在其他方面的表現給漸漸忽略了。
現在,她有種從深陷的泥潭中重新抽身回到岸上的清爽感覺。
“超凡感知方向?”柳盈輕聲喃喃。
孟周點頭道:“對,超凡感知。”
而後,以考校的口吻詢問道:“那麽,你現在有思路了嗎?”
柳盈道:“鷹視狼顧,聽聲辨位,踏雪尋梅,天視地聽,幽冥燭火,懸絲診脈,食辨百味,捕風捉影……”
遠視,盲聽,嗅覺,全方位立體感知,夜視,超凡觸覺,超凡味覺,動态視力……
身體通過對風中攜帶信息的捕捉分辨周圍環境,這算什麽,身覺?
孟周一開始還在點頭,漸漸地,他心中開始輕抽。
他不得不承認,武道宗師和武道宗師,也是不同的。
前主雖然也是武道宗師,但和這兩位比起來,應該,大概,可能……還是有些差距的。
嗯,是前主,和他孟周無瓜。
若是自己不阻止,柳盈大概還要如同報菜名一般繼續說下去。
于是,孟周擡手輕按,讓她暫停。
笑着誇贊道:
“不錯,看來你已經充分理解到了我的意思。
嗯,以後,除了修爲提升,馭獸方面都要暫時放一放,将精力全部集中在這上面,沒問題吧?”
柳盈點頭道:“沒問題……前輩,這類圓滿武技,我需要掌握多少門?”
孟周道:“雖然最終需求是有限的,但再多都不嫌多,多準備些總沒壞處。”
柳盈點頭道:“嗯,我知道了!”
孟周本來還想說,要是修煉有困難可以來找我,不過,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
算了,還是不和他們讨論武道了。
就讓這兩口子自己琢磨去吧。
解決完柳盈,孟周便将她扔一邊,看向楊沖,問:“你呢,你想好了嗎?”
說着,他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你沒有天賦,在這個試驗中,并非缺點,反而是一種優勢。
一張白紙好作畫,你可以更自由的做出選擇。”
“那結果也一定會更有趣。”孟周心中如此補充道。
楊沖點頭,認真深思。
自從兩人明白“莊前輩”找他們試驗的目的,楊沖基本都在旁聽、在沉思。
“要是你還沒有想明白,咱們可以探讨探讨。”孟周道。
楊沖從沉思中醒來,看着孟周,搖頭道:“不用了,前輩,我已經想清楚了。”
他的眼神,有着一種不可動搖的堅定。
“哦?什麽方向?”孟周好奇詢問。
“劍道!”楊沖輕聲道。
他的聲音雖輕,卻有種斬釘截鐵的意味。
他說出的這兩字,都給孟周一種直直一劍遞出,雖鋒芒内斂,卻又直之無前的氣概。
這是陌生的楊沖,以往不曾見過的楊沖。
以往他,雖然也才華橫溢,卻也玲珑圓滑,精明世故,隻要他願意,和什麽人都能打成一片,能快速得到他人的信任和好感。
可相比于現在,以往的他,就像是藏鋒斂銳的劍鞘。
而現在,卻有種鞘中藏劍稍稍展露了一些風華的感覺。
嗯,就稍稍一些,隻一閃即逝,當他意識到現在場合,前輩高人當面,便再次将鋒芒藏入鞘中。
“妖孽。”
孟周心中“罵”道。
别的不敢說,單在武道一途,楊沖就是個當之無愧的妖孽。
果然,武道宗師和武道宗師也是不一樣的。
孟周心中再次感慨,卻忍不住好奇詢問道:“你很中意劍道?”
楊沖點頭道:
“在下曾三十餘年醉心于劍道,也略有些心得成就。
在剛入修行一途時,也曾以劍道自恃。
但随着修爲增進,往昔劍道逐漸顯出頹勢。
我也曾苦心搜求過一些禦劍之術,卻與我心中劍道南轅北轍。
随着修爲不斷提升……”
說到這裏,他遺憾的搖了搖頭,不過,很快就變得精神煥發起來,“現在,我想再試一試!”
孟周心中點頭。
他剛開始修禦劍術的時候,心中也有些不得勁。
禦劍術再精妙,走得也是法術一脈。
而武者的劍道,走得卻是人劍一體,人劍合一的路數。
走得越遠,越難掉頭。
楊沖說得含蓄,孟周想來,這小子在武者之時,于劍道一途應該就已走得極遠。
對他來說,要修行禦劍術,非得動“大手術”才行。
不将他心中原有劍道給砸碎,這條路,不通。
孟周點頭道:“好,那就按照你的想法走下去吧。”
見孟周點頭應允,楊沖心中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感激道:“多謝前輩成全!”
在“莊前輩”點頭之前,他心中真的很擔心,要是莊前輩對他另有想法,他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看着大禮下拜的楊沖,想到自己好歹也有着先天劍體的成就,孟周就想再提攜一下,好歹能讓他走得更快一些。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決定任其自由發展。
荒野中成長起來的花草更堅韌,嗯,就是這樣。
事情談完,孟周揮手讓他們退下。
從今以後,他們的主要任務,除了修行,就是今日在孟周面前明确的這兩個方向。
明明心願達成,孟周心中卻莫名有些不爽是怎麽回事?
看着兩人攜手并肩遠去的背影,忽然,孟周心中靈光一現,道:“楊沖,你等等。”
兩人停住腳步,看向孟周,轉身都要往回走。
孟周卻對柳盈道:“你先回去,我和你老公有話要說。”
柳盈明白莊前輩在說什麽,可“老公”這稱呼,卻讓她心中感覺怪怪的。
但她也沒有多說什麽,向孟周輕輕斂祍一禮,對楊沖示意了一下,便獨自一人先去了。
等庭院中隻剩孟周楊沖二人,孟周這才開口道:
“柳盈雖比你多了一項天賦,但據我觀察,在練氣層次,她單純在修行上的能力,是要稍微遜色于你的。
可我所見情況卻是,她修爲提升的速度,并不比你慢。
另外,你倆的突破時間也比較一緻,哪怕稍有參差,最多也就一兩個月而已。”
孟周先是講了一下自己觀察所得,而後好奇詢問道:
“我很好奇,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我不知道的原因?”
聽了孟周的問話,楊沖的表情神态,忽然顯得忸怩起來,欲言又止的模樣,一點都不像他此前表現出來的那種風格。
孟周卻反倒越發好奇了,“真有原因?”
在孟周灼灼的雙目下,楊沖不敢撒謊,點頭輕聲道:“嗯。”
“什麽原因?”孟周又問。
楊沖幾度欲言又止,可在“莊前輩”認真的目光下,楊沖還是克服了心中情緒,尴尬道:
“以前在凡俗武林中,我曾得到一本比較特别的法門。
即便在踏入修行一途後,這法門對我夫婦二人的修行也頗有助益。
不過,随着我倆修爲提升,這法門的效果也變得越來越差。”
孟周問:“什麽法門?”
已經說到這裏,楊沖反倒一改此前忸怩姿态,取出一本書籍,雙手遞到孟周面前,道:“就是此書。”
孟周接過此書,第一眼便注意到封面上一副用簡筆勾勒出來的,一男一女兩個人體。
明明是極簡略的線條,卻形象動人,粗野剛猛,蜜意柔媚,一股盎然春意,幾乎要從紙上撲出來。
《玉房秘要》
孟周看着封面停頓了片刻,這才翻開書頁,認真看起了其中内容。
其中内容也很考究,一頁圖畫,配一頁文字說明,詳盡而生動。
且如同武功招式一般,一招一式,一圖一名,生動形象,深得形意真意。
看完這本典籍之後,孟周心中的感慨卻是:“一切修行法,都是有根有源的。”
如合歡宗這樣的宗門,同樣不例外,其雙修大道,也不是憑空冒出來的。
而他手中這本《玉房秘要》,與合歡之道,根本上就是一脈相承的。
心中感慨,将典籍合上之後,交還給楊沖,道:“你倆既然已經修習了此術,那倒也方便。”
楊沖不明所以,孟周卻已自顧自取出一枚空白玉簡,将神識沉入其中。
過了一會兒,孟周将玉簡遞給楊沖道:“拿去吧,這對你倆的修行,應該有用。”
“啊?”楊沖不明所以。
不過,很快,他就再次“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隻不過,感情色彩由疑惑變成了驚呼。
“你倆修爲差着一層,這多少有些不便。
有了這兩術相助,柳盈的修爲應該能在短時間内更進一步。”
說罷,孟周擺了擺手,道:“去吧,好好修煉。”
楊沖對孟周拱了拱手,逃也似的離開。
孟周賜給楊沖的玉簡,裏面有他現錄的兩門秘術。
其源頭是“鎖關術”和“合歡術”,但将此兩術修煉到圓滿的孟周并沒有生硬的複刻,而是針對兩人的修爲做了大幅度的調整和“翻新”。
即便是合歡宗的人親見,也不會發現自家宗門的痕迹。
……
庭院外。
柳盈出了庭院并沒有離開,而是等候在旁邊。
見楊沖小跑出來,臉色古怪,忍不住上前詢問道:“前輩又與你說了什麽?”
楊沖閉着嘴巴不說話,隻是拉着她往前走。
“不能說嗎?”柳盈問。
楊沖依舊不說話。
柳盈瞥見他另隻手中的玉簡,好奇問:“莊前輩給的?”
“嗯。”楊沖終于點頭應了一聲。
“難道又是什麽傳承之法?”柳盈精神一震,好奇追問。
楊沖又不說話了。
“什麽東西這麽神神秘秘?”柳盈有些不高興了。
楊沖趕緊将玉簡塞她手裏,忙道:“你自己看。”
“啊?啊!”
“嗷……你掐我幹什麽?!”
……
處理完此事後,孟周便将此事暫時抛到一邊,繼續自己的計劃。
所有書籍閱讀完畢,孟周又将足足七枚玉簡擺在桌案上。
其中兩枚,購自于黑市。
其中一枚,記錄了一門禦劍之術,《分光化影》。
和影殺劍典是完全不同的兩個路數,品質同樣不凡,不僅劍速奇快無比,宛若電光。
修到一定境界後,更可劍光分化,一劍三連都是基操。
另外一枚,記錄了四門法術。
一名【地浪翻湧】,大威力土系攻擊,這對随時可以上天的築基修士來說,似乎有些雞肋,再大的威力,往天上一躲就莫可奈何。
但在一些特殊場景,其威力卻是核威懾級别的。
而且,大略研究了一番,孟周發現,這門法術對土遁術居然有不錯的克制效果。
“其實,撼地莽牛的能力,對土遁的克制效果更強,以後有機會倒是可以研究一下。”
将這個念頭按在心底,孟周繼續看向另外三門。
【飓風術】,和焚江術、落雷術同一層次的法術。
面對同層次敵人,直接殺傷力稍遜,但在送人上天這方面,卻是首屈一指。
不是送人上西天,就是送人上天,字面意思。
更妙的是,若是忽然遭遇圍攻,對手還都是同層次的情況下,施展此術,既可以将自己送上天,也可以将周圍群體送上天。
無論哪一種,圍殺之勢都可立解。
【群峰怒吼】,罕見的音攻類法術,模拟天籁之音,以音殺敵。
且因其攻擊模式與尋常法術不同,尋常的防禦法器對它的防禦效果都極差。
【極寒一指】,通過手指,施展出一道極寒射線,威力集于一點,且突然而隐蔽。
都是非常不錯的法術,或許有着難入門,難修煉的高門檻,尋常築基,能夠草草掌握其中一兩門,就很不錯。
但對孟周來說,思路就很清晰。
“想練。”
而後,孟周又看向另外五枚玉簡。
他先是看了得自于築基七層修士的那一枚。
裏面記載了一門名爲《截山分海》的禦劍之術。
這門禦劍術側重于“力”,其核心招式就兩個,一爲橫掃,一爲劈斬。
如何一擊之間讓飛劍發揮出最大的威力,才是這門禦劍術所追求的,這和影殺劍典、分光化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路數。
大略浏覽了一遍,孟周将其收入囊中。
又看向得自于那位築基九層修士的玉簡。
【亂神風】。
掃到這個名字,孟周就微微一怔,不過,還是認真看了起來。
最後,孟周略有些遺憾的将其收了起來。
作爲罕見的神魂法術,此術的威力完全是合格的。
可惜,施展此術需要用神魂爲引。
要麽用自己的——同歸于盡。
要麽用别人的——借魂殺人。
“可惜,可惜。”
孟周搖了搖頭,繼續看向最後三枚全部得自于喬宇的玉簡。
拿起第一枚,神識掃入,他的意識就全部沉入其中。
許久之後,孟周才略有些不舍的清醒了過來。
這枚玉簡,名爲【劍道真解·築基篇】,沒有講述具體的禦劍之術,而是将虛無缥缈的“劍道”展示給你看。
“這是丹器宗針對核心門人的内部教學視頻。”
孟周心中立刻有了答案。
喬宇的本命法器乃是飛劍,是以他才帶着這枚玉簡,時時領悟揣摩。
孟周收好這枚玉簡,拿起第二枚,神識掃入其中。
很快,他就清醒過來,臉上頗有些意料之外的驚喜。
這枚玉簡中,居然記錄了一種全新的職業傳承,還是極其珍貴的三階傳承。
這門職業,可稱爲“靈酒師”,又或者“酒藥師”。
市面上也有靈酒售賣,楊沖就經常購買靈酒犒勞一衆追随他的兄弟。
但那種靈酒和這玉簡中的靈酒,并不是一回事。
楊沖他們購買的靈酒,是一些勢力或者家族按照一些秘傳的配方,将靈果靈米加上一些靈草靈藥等經過特定的步驟釀制而來。
在獲得酒的獨特風味之時,還蘊藏着濃郁的、于人體而言極爲有益的靈性精華。
其效果,和飲用靈茶差不多。
隻不過,有人喜歡飲靈茶,有人喜歡飲用靈酒而已。
但這個“靈酒師”傳承中所釀之酒,應該叫做“藥酒”或者“丹酒”才對。
用釀酒的方法,卻蘊藏着丹道的神韻,賦予不同靈酒以确切的、顯著的功效。
療傷,回氣,止血,解毒,輔助修行,增加破境幾率,甚至修複神魂。
另外,釀酒和煉丹不隻是表象上的不同,還有個巨大的不同,那就是一種丹就有一種丹方,就有一套專屬的煉制流程。
而靈酒師用的卻是一套大同小異的方法,“基酒”+“功能”。
基酒釀造,完全一模一樣,所以,靈酒師不會如煉丹師一般,兜裏揣着各種各樣的丹藥,隻需要儲備一種“基酒”就可以了。
遇到具體問題,針對實際情況,現場配制賦予其針對性的功能即可。
這麽一看,靈酒師比煉丹師高級多了。
而問題卻也出在這裏,因爲最考驗靈酒師的地方,就在“有針對性的配制”以及“功能賦予”之上。
“針對性”說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如登天。
“功能賦予”同樣如此,需求千變萬化,如何準确把握?
同樣的配方,同樣的配制步驟,不同靈酒師調配出來,效果可能就是千差萬别,好的好得出奇,差得大概就和喝了一壺普通靈酒差不多。
相比于煉丹師的有迹可循,靈酒師就顯得過于随心所欲,對悟性、天分的要求遠在煉丹師之上。
孟周心中感慨:“果然,一種強大的職業傳承,若是所學者寥寥,那一定是有什麽大毛病的。”
孟周将這門三階傳承玉簡珍而重之的收好,說起來,他雖然已經掌握了許多種職業,這卻還是他得到的第一門三階職業傳承呢。
“這樣的好東西,也不知那喬宇是從哪裏得到的。
宗門?
還是别的什麽地方?”
孟周心中忍不住的猜測着,而他手中,則已經拿起了最後一枚玉簡。
這一次,孟周又用了很久的時間,才将思緒緩緩從玉簡中抽出。
這枚玉簡中,記載了一門非常神奇的神魂秘術。
【回溯圓光】。
施展這門魂術,可以看到一片區域過去一段時間的景象。
而掌握的層次越深,回溯的時間就越久。
這門魂術,讓孟周心中震動,更讓他心中警醒。
在見到這門魂術之前,他都不知道世間還有這樣的妙法,完全就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過。
或者偶爾散發一些奇思妙想,但那種發散性思維,他也很少将之和現實聯系起來。
可見到這門魂術之後,他心中總是忍不住想,要是有人在自己曾經出現過的區域,使用這門魂術,那自己的老底豈不是要露光?
當然,現在應該不用擔心會出現這種情況。
畢竟,這樣的魂術想來也不是普通築基能夠接觸和掌握。
掌握這種手段的,也很難和以往自己所混圈子産生交集。
但現在如此,将來的情況,就說不準了。
特别是當自己晉入結丹以後,越來越難以“躲藏”,說不定就有什麽人想要用類似的方法追尋自己的根腳也說不定。
想到這裏,孟周很是憂心忡忡了一陣。
最後,他努力讓自己重新振作起來。
“現在想這些除了自己吓自己,卵用沒有。”
“船到橋頭自然直,那也得等船先到橋頭啊。”
所以,努力修煉,提升修爲才是正經。
不過,在将這門【回溯圓光】玉簡收入翡玉蝸殼之前,孟周又将那枚記載了亂神風的玉簡、以及那枚記載了三階靈酒師傳承的玉簡取了出來。
神識來回掃視,再次認真對比了一下,終于确認了一點。
這三枚玉簡的質地和外觀,相比于其他玉簡,都有着更多的相似處。
“它們即便不是出自于同一塊原材料,也是出自同一個礦坑。
而且,還是距離特别近的那種,不然,相似度不可能這麽高。”
心中有了如此判斷的孟周,神色也嚴肅起來。
這意味着這三枚玉簡大概率同出一源。
而孟周很難相信它們都是來自于丹器宗。
即便喬宇再怎麽受重視,将如此珍貴的傳承一次性的給他這麽多,還任其交與外人修煉,想想都有些不太可能。
這不是培養門人的方法。
而更直接的證據,則是那枚來自丹器宗的、專門爲本命飛劍門人準備的劍道玉簡,其材質與這三枚玉簡有着巨大的不同。
而且,亂神風那門魂術要想掌握到築基九層修士那種程度,也不是短時間内可以做到的。
那是修行了不少年月的成果。
孟周又想到,喬宇這個丹器宗核心門人,跨域擊殺同門這件極其不合理的事情。
想了一陣,沒個結果。
孟周狠狠的甩了甩頭,将所有玉簡都重新收起,心中嘀咕:
“老實修煉吧,誰知道這平靜的水下,到底都藏着些什麽妖魔鬼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