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二位這明顯是心血來潮,我覺得以我的能力,暫時還無法勝任,抱歉!”
說實話,陸九心動了。
真的。
當初陸九之所以離開大城市,就是因爲醫院裏已經有了一套西醫架構下的規則。
中醫在這樣的規則下,處處掣肘,看病一點都不順心。
如果把這些規則都打破,由中醫自己的體系重新架構,其實陸九還挺願意幹的。
他當醫生也是希望能夠盡可能的幫助更多人擺脫病痛的折磨,可惜自己沒有分身的能力,一直經營自家醫館固然不錯,但幫到的人确實也十分有限。
而且,大部分時候碰到的那些患者,本身情況都不複雜,普通的中醫就足夠解決了,但陸九無法分工,隻能一個個看,這就造成了很多病情複雜的患者得一直排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個人小作坊的模式,确實是不适應于患者多的社會趨勢。
哪怕隻是一個小縣城。
“這可不是心血來潮,你真以爲我把老沈從金陵喊過來,就隻是幫我建這個藥材基地的?”黃傅生笑了笑,“今天你要不來,我明天也會找你,醫院我們是一定要建的,伱仔細想想,一個擁有藥材基地的地方,還施行了中醫藥進中小學的政策,卻沒有一個像樣的中醫院,合理嗎?”
“中醫要想起來,靠的是中藥?靠的是人!!你如果不創造一個工作環境,怎麽可能把人才吸引過來,靠你們本地的中醫院嗎?别扯了,早就西化的醫院再想改革難如登天,醫護人員的自身利益,領導圈層的利益,醫藥代表,醫藥公司,醫療器械公司等等,多方利益牽扯下,你想搞中醫改革?”
“做夢!”
“上次開會,你們這邊的中醫院那個齊院長就野心勃勃地給上面的領導保證,一兩年之内完成中醫科的構建,依我來看,隻能以失敗告終。”
“所以,與其等待别人幹,不如咱們自己來!”
陸九道,“那爲什麽不是達哥他們,偏偏是我?”
黃傅生和沈從玮對視一眼,雙雙大笑,“那是因爲他們看不上,一個小縣城新建的私立中醫院對他們來說根本沒有任何的吸引力,幹好了也賺不到什麽錢,權力也得不到任何提升,他們又不是江漢人,你說,這活除了你,還能找誰?”
呃……
好像也是。
陸九又道,“那也不至于非得用我的名字吧?”
沈從玮笑道,“私立醫院用名字是慣例,你像老哥的精誠醫院,就是因爲老哥的父親叫黃精誠,父子二人共同創立的醫院,就取了精誠這兩個字,既然這新建的醫院要讓你來當院長,那肯定得用你的名字。”
陸九沉吟片刻,“我還是想純粹的看看病,一旦成立了醫院,雜事肯定很多,我不喜歡。”
黃傅生笑道,“這你就想多了,醫院建成之後,你這個院長是發号施令的人,做事的是管理人員,你想把醫院打造成什麽樣子,都由你決定,他們去執行,你也完全可以整天待在門診室給人看病,這都沒有任何問題。”
得,所有委婉拒絕的路,都被倆人給堵死了。
陸九竟一時間找不到借口推脫。
直接拒絕?
可陸九内心其實也還是有些期許。
但面對兩人的重托,陸九還是覺得擔子有些重。
他不是擔不起,而是覺得受之有愧。
再一個,搞砸了怎麽辦?
自己的錢,賠多少陸九都不心疼。
别人的錢要是賠了,陸九連睡覺都不會安穩。
“你小子,平時也是個爽快人,怎麽這個時候猶猶豫豫了,拿出點男人的氣魄行不行?”黃傅生皺眉。
“是不是擔心自己幹不好?沒事的,純中醫院抛開醫療器械的成本,其實隻需要幾百萬的投資,來這之前,老哥已經問過江漢這邊的領導,正好外環附近有一棟閑置的大樓,咱們以租的形式盤下來,花幾個月裝修個兩三層,就可以經營了,哪怕是虧損,兩三年也虧不了多少錢。再說了,這不還有我們嘛,你怕什麽?”沈從玮笑道。
幾百萬就行了?
陸九隻知道哪怕是一個二甲私立醫院,投資都要數千萬。
除了建設用地之外,大頭就是醫療器械。
像比較高端的CT機,一台就要上千萬。
江漢人民醫院也隻有三台。
不過純中醫院,不要任何醫療器械的話,這個成本确實可以縮減很多。
如果建設用地也是以租的形式,那成本就更低了。
猶豫片刻,陸九緩緩開口,“老師,校長,我回家考慮考慮吧。”
黃傅生和沈從玮對視一眼,随後,黃傅生開口道,“行吧,反正你不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這個院長隻能是你。”
陸九哭笑不得,沒有正面回應黃傅生的話,隻好借口時間不早,便不打擾他們休息,就趕緊離開了酒店房間。
他一走,沈從玮也是好奇地問起了黃傅生。
“老哥,來之前你可沒跟我說要陸九當這個院長啊,你是怎麽想的?”
黃傅生笑道,“你知道我來這之後,看到了什麽嗎?這小子,在坐診的時候,對患者用了透天涼針法。”
沈從玮一愣,“你确定?”
那可是頂級瀉針手法。
陸九還會這個?
在學校的時候,沒見過陸九有這個本事啊?
隐藏了,還是進步太快?
黃傅生點頭,“不隻是透天涼,燒山火他也會,就憑這兩門針法,就足以說明他的針刺水平了得,但最讓我驚訝的是,他的辨證基礎極爲紮實,對病機的掌握特别精準,這也是他爲什麽能給肺癌晚期的患者開方的原因,而且他的方子我看了,很精簡,這說明他對藥材的認識也非常深刻,完全不是按照書本上來的,估計這小子小時候也嘗過藥。”
“你想想,一個中醫,會針灸,會經方,這就已經很全面了,而這小子居然還懂易經!”
這話一出,沈從玮徹底不淡定了。
“什麽!?”沈從玮連忙問,“你怎麽知道的?”
黃傅生道,“我面試的時候問了他一個問題,我說人的自愈能力從何而來,他的回答是,源自宇宙星河,你說,有這個認知他怎麽可能不懂易經?”
嘶~~
金陵中醫大學建校以來,有出過這樣的中醫嗎?
沈從玮腦子裏第一時間就蹦出了這個想法。
但緊接着他就自己得出了一個答案。
沒有!
不隻是金陵中醫大學,沈從玮甚至覺得在全國範圍内,二十多歲能同時掌握針灸、經方,還有易經的中醫,恐怕都很難找出一個。
“你這麽一說,我覺得一個鄉鎮中醫院的院長給他當,多少有些屈才了,唉!當初就真應該把這小子綁在醫院,死也不能放他回來,這明擺着是個國醫大師的苗子啊!!”沈從玮咬牙切齒。
一個醫院能有國醫大師坐鎮是什麽概念?
雖然金陵中醫院有四五個國醫大師,但誰會嫌多呢?
“哈哈哈,那我還得謝謝你,要不是你放走了,我也當不成他老師,至于給陸九當這個院長,其實也是我代表國家給這些家傳中醫的一個補償,陸九這孩子說白了,醫術應該都來自于家傳,我是不太相信他這身本事是在大學裏學的,可你知道嗎,這種水平的家傳,到現在居然沒有一個屬于自己的醫館。”
“我讓學生仔細調查了一下陸九的背景,發現他們這一家真的挺不容易,往前倒一百年他們陸家也出了個厲害的中醫,叫陸景軒,這位老先生還參加過革命,爲咱們紅軍送過不少藥材,救了好些人,隻可惜運氣不好,被扶桑鬼子發現了,不僅搶走了大量醫書和藥方,老爺子也在反抗中身死,陸家人也在那場災難中死的死逃的逃。”
“盡管傳承還有所保留,但後人天賦不夠,且在那之後又經曆了一次醫書的焚毀與搶奪,到了陸九爺爺這一輩,還能傳承下來,已經實屬不易了,而他爺爺還曾被人舉報無證行醫,要不是他大伯進了衛健委,别說有個自己的醫館了,就是給人看病都不行,所以啊,這孩子能靠着家傳的本事把中醫學到這個地步,真的太不容易了。”
“咱們都明白,中醫之所以能保存下來,離不開這些家傳中醫的代代堅持,如果這樣的人都得不到幫助的話,那咱們中醫也就不用談什麽發展了,你說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