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太太趕緊顫巍巍的走上前,“醫生,我老頭子沒什麽大礙吧?”
李達看到這個老人,不由歎了口氣,“大媽,老爺子這病得透析了,要不然接下去很麻煩啊”
聽了李達這番話,老太太的眼神頓時暗淡了下來。
老頭子病了這麽久,他自然知道透析意味着什麽。
“醫生,那個,你說的那個透析一次得多少錢啊?”
老太太壓低了聲音怯怯問着,似乎怕老爺子聽見。
“也沒多貴,一次也就五六百塊錢吧,老爺子情況還可以,也不用透析的太頻繁,一個月透析個三四次就行”
李達說着,轉身跟護士說道:“先收住院吧,等會轉到血透中心,盡快安排透析”
老太太一聽要安排住院,一下子也急了。
“醫生,那個,能不能先等等啊,我已經打電話給我兒子和女兒了,他們等會就到了,到時候我再跟他們商量商量”老人眼巴巴的看着圍着的一群醫生。
宋琦在一邊看着,也是一聲歎息。
有些人的世界很美好,有些人的世界别瀕臨倒塌。
在醫院呆久了,宋琦明白,醫療消費的水平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不一樣的,比如,有些人連個切闌尾的手術費都湊不齊,而有些人卻總是拿着大把的鈔票試圖買命。
就拿眼下來說,汪老爺子的家屬一直在嘴邊的一句話是‘甭管多貴的藥,隻管給用上’。
而對于這個葛老爺子一家來說,五六百塊錢的醫療花費卻是需要一家人坐下來慎重考慮的。
錢原來真的可以買命的。
“葛大媽,我已經盡量的給你們節省醫療費用了,如果大爺不透析的話”李達感覺說不下去了。
“我們都懂,不過,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我先問問孩子們吧,還有,醫生,能不能不住那個血透中心啊?我聽說住裏面挺貴的,我還聽說,可以在家裏透析”老太太又瞟了一眼老頭子。
李達歎了口氣,确實可以在家透析,但是需要經過專業的培訓才行,他們的子女都不在身邊,葛大媽年紀也大了,恐怕很難學會透析的操作.
“那就先留觀吧,你們盡快決定,葛老爺子身體狀況不太好,不能再等了,另外,宋琦,這個病人,伱跟進一下,問問病史,把病曆寫起來,還有,家屬來了通知我一聲.”
這個病人是老病号,情況也并不複雜,目前病情也算穩定,正好可以讓宋琦他們學習一下診治流程和病曆書寫規範。
寫病曆,問病史,看來規培生苦逼的日子終于要來了。
宋琦點了點頭。
“好好,謝謝您,李醫生,老是給您添麻煩.”老太太說着,拿出毛巾,給老爺子擦了擦臉。
葛老爺子的情況不太樂觀,剛才緊急查了個腎功能,肌酐很高,已經到了危急值,而且老爺子一直處于昏睡狀态。可是老爺子的兒子和女兒都沒有出現。
家屬沒到,費用沒到位,急診科醫生這邊也就隻能做一些基礎性的保命的治療,至于後續的治療,肯定要等資金到位才能開展。
簡單的詢問了病史之後,宋琦就打算去寫病曆。
“宋琦,寫病曆這種活兒就交給我吧,别看我别的本事不行,但是寫病曆寫的可好了.”洛貝林見宋琦打開電腦就要寫病曆,趕緊上前說道。
宋琦想起之前洛貝林說的那些話,趕緊笑笑,“不用不用,我自己寫就行,你放心,那個氣管插管的技術,有時間我就教你.”
洛貝林卻是搖搖頭,“寫病曆這種雜活,交給我就行了,要不然,你休息休息?等會老爺子要是還醒不過來的話,怕是氣管插管了.”
宋琦沒再堅持,他轉身走出了醫生辦公室,
宋琦胸腔莫名的郁悶,他不忍心看着兩位老人因爲幾千塊錢的治療費在生命面前猶豫。
而他不過是個小醫生,根本幫不了他什麽忙。
“哥,你到哪了?我剛到醫院,咱爸的情況可不太好。”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在打電話,她的身後跟着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電話那端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那女人眉頭皺了起來,“哥,我是真沒錢了,我一個月才四千多的工資,軒軒上培訓班一年得好幾萬,房子還有貸款”
宋琦歎了口氣,這樣的情形,他經常看到,沒錢的痛苦不是買不起名牌包包和口紅,而是你的親人明明可以活命卻因爲缺錢而不得不放棄治療。
“那怎麽辦啊?要不,就不透析了?”女人的聲音低了下去。
透析?宋琦擡眼看了一眼這女子,眉眼之間跟葛老爺子果然有幾分相像。
“那你跟爸媽講,我可不講好吧,我們也都盡力了,總不至于自己的日子不過了吧?恩,你快到了吧?我到門口去接你.”女人挂了電話,拎起孩子的手,快步的往門口走去。
宋琦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
一個明明到了生命的末期,爲了退休金,卻極力要求醫院救治。
而另一個,明明隻是一個可以治愈的毛病,卻因爲缺錢而猶豫不決。
“葛老爺子現在情況怎麽樣?”宋琦調整了心情,走進留觀病房。
六個人一間的病房,是所有留觀病房裏面最便宜的床位。
“一直沒醒,醫生,我老頭子他,他不會是.”老太太眼角泛紅,小心翼翼的問着。
“老爺子的腎功能很不好,需要盡快透析,隻要透析了,應該會很快就醒了。”宋琦說着,幫老人調節了一下液體的滴速。
“我兒子,他,他馬上就到了,宋醫生,請您再等等好嗎?”老人家一臉愁容。
“其實,一次透析也就五六百塊錢.”宋琦欲說還休。
他的意思很明确,一次透析而已,又不是換腎,應該不至于要找兒子要錢吧?
“哎!宋醫生,說出來也不怕您笑話,我和我老頭子都沒正式工作,年輕的時候靠幹些體力活養活兩個孩子,後來年紀大了,幹不動了,老頭子就去收廢品,收這些年也攢下了點錢,不過前幾年給兒子買房子付了首付,這幾年身體不好了,也沒辦法去收廢品了,所以也就沒什麽收入了,孩子們日子也過得緊巴.”
老人家說着,眼角泛起了淚花。
宋琦的胸口莫名的難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媽,我爸他,他怎麽樣了?”正說着話,一個三十幾歲的男子風塵仆仆的沖進病房。
隔着很遠,宋琦都能感覺到他身上那種長途旅行的疲憊感。
“強子,你可回來了.”老太太抓住兒子的手,眼淚嘩的就掉了下來。
“媽,接到英子的電話我就去請假了,然後坐最快的一趟火車就趕回來了,我爸現在怎麽樣了?”男子說着看向病床上的父親。
“還沒醒過來,強子,醫生剛才說,你爸的情況不太好,說要透析”老太太看了一眼宋琦,低聲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