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川區,
一處遠離市區的一戶建房屋被選定爲咒怨的主要拍攝地點,也即是‘伽椰子的家’,咒怨的源頭。
一戶建是和國這邊較爲常見的建築風格,一戶家庭一棟樓。
樓層一般是兩到三層,還會有一個小院子,甚至于有些較爲昂貴的房子,還會配有停車庫,非常适合一個人口在五人到七人的小家族居住。
像是和國比較經典的動漫,哆啦A夢中主人翁的家,蠟筆小新裏主人翁的家,就都是這種戶型。
它介于唐國的平房與小洋樓之間,有點像是别墅,但卻沒有别墅那麽豪華。
在和國中,一戶建應當被稱之爲‘民宅’,是極爲常見的。
而伴随着一輛又一輛的貨車在這宅院前停下,一個又一個的劇組人員正搭着手将裏邊的道具、設備一一搬出來,并且運進宅院内進行擺放、布置。
從人手上來說,有點不太夠。
“盧導,是我考慮不周了。”
白偉一邊擦着汗,一邊小跑着朝貨車旁邊的盧正義過去,“本來我覺得,這個本子的主要鏡頭都隻在這棟樓,外景方面很少,所以人手就隻叫了咱們劇組内部的人過來,但現在看來……好像有點不太夠。”
貨車車廂内,兩人正費力的把一個大木箱推到門邊。
盧正義打開木箱朝裏邊看去,問道,“那你怎麽解決?”
他的聲音很平靜,沒有因爲安排失誤而有什麽情緒,隻是詢問着解決的方法。
“這……”
白偉在旁邊站着,遲疑片刻,“要不然在和國這邊現招些臨時工吧?”
現在的卸貨、布置人手不夠。
但後邊的拍攝安排,人手應該是剛好足夠的。
“臨時工?不行。”
盧正義确認了木箱裏的石像完好無損,重新把木箱蓋上,轉頭看向他,“還有别的辦法嗎?”
“之,之前您說要擴大劇組的規模,所以人手上我們一直都有在聯系以前合作過的一些人。”白偉面對他的目光,緊張的回道,“這一次的戲份在和國這邊,演員方面肯定是不能用的。”
“但是一些幕後的人,還是可以叫過來的。”
“不過經費方面……”
從國内把那些之前邀請進臨時工群聊的人叫過來,當然可以補充人手。
但是簽證、機票、住的酒店,各方面安排起來是比較麻煩的。
這些安排是需要時間的,等到花了錢,又把人叫過來了,這邊的活兒可能都幹完了。
而實際拍攝上,人手并不怎麽缺的。
這不是請人來這邊摸魚,瞎浪費錢嘛。
盧正義看着他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問道,“阿偉,你覺得一個公司的實習期,應不應該給員工發工資?并且是在這個員工還沒有适應工作環境,還沒有辦法爲公司帶來收益的情況下。”
白偉雖然有些奇怪于盧導爲什麽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據我了解,老師、護士、醫生、律師……這一類工作,一般實習期就不會有工資。”
“但如果以正常的企業公司來算,都是會給實習員工發工資的。”
“就算他們不能給公司帶來收益,有些崗位的培訓期還很長,但一般都會給工資,隻是比正式員工要少上一些。”
但他還是老實的說着。
“那不就得了。”
盧正義拍拍他的肩膀,“阿偉,雖然你在劇組裏的職務還是場記,但自從張副導病了,劇組裏很多瑣碎雜事也都是你在安排,這有時候,工作份量重了,有些事情就得考慮得更全面。”
“像是過段時間拍戲的人手,你總不能指望所有人都不生病、不請假吧?幾個月的拍戲時間不短,這期間,多半會有人出于一些這樣,那樣的原因請假。”
“等到人手不夠,再想着補充人手,那可就耽誤了拍攝進度,所以得提前考慮。況且找他們來,又不是隻有讓他們工作這一個目的,我們本身也看重了他們的工作能力,打算吸納進組了。要是他們能夠通過考核,這點開銷,我覺得是值得的。”
說着,他單手拎起木箱,“還有,過段時間第一誡的收入也該進入結算期了。”
“你在上部戲的貢獻度,僅次于作爲主演的小明和常老師,獎金方面至少七位數。那是我第一次獨立執導,各方面的事情安排起來也比較瑣碎,但你做的很好,忙前忙後的,辛苦你了。”
七位數,至少百萬。
按照當初他們簽下的‘賣身契’,盧正義會在每部戲的收入進入結算期後,将自己個人所得的百分之十作爲獎金分給劇組其他人。
而如何劃分,由他根據拍攝過程中每個人的工作份額來定。
第一誡的票房數據在和國這邊不怎麽樣,可在唐國卻是上映了長達三個月,且數據一直都在上漲。
因爲張宇明他們的綜藝宣傳,因爲時間到了元旦、到了春節,因爲盧正義用恐怖片拿了個新人導演獎……各種各樣的原因都在推着這部片子朝前走,讓它出現在觀衆的面前。
所以這部片子的票房數據再一次刷新了盧正義的個人票房紀錄。
就算在跟院線方、光影、稅務……各方面都均分、繳齊後,僅僅隻是一成,他們都至少能拿到四千萬打底的獎金。
劇組幾十個人,均分下來每個人都能拿百萬起步。
而如果按照貢獻度來分配的話,有些人就會拿得更多一些。
“謝,謝謝盧導!”
聽到盧正義的話,白偉先是一愣,緊接着,激動的感謝道。
“好好加油吧。”
盧正義笑着回道,拎着木箱朝着屋内走。
他倒不是要去準備開機儀式,在開機之前,這以往作爲吉祥物的石像倒是有個另一個用途。
而在他後頭,白偉看着盧正義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語。
他一方面,是因爲一下子賺到了前半輩子從沒想過的數額的錢。
但主要方面卻還是感受到了盧正義對他的重視,這可比錢重要得多。
……
“就這麽上柱香就可以了?”
而在宅院内,其中一個房間裏,早就等得有些迫不及待的陳俊生在看到盧正義把石像取出來,放在木桌上後,便眼巴巴的拿着祭香問着。
“對。”
盧正義點點頭。
而房間内,除了他們兩人之外,阿勇、劉保甯、于文秀和王曉旭都在,他們都在等待着。
甚至于,盧正義還用手機開了個視頻通話。
視頻那頭,觀山道人同樣正等待着陳俊生的動作。
“那……有打火機嗎?”
而陳俊生站在石像前呆了有一會兒,才尴尬的轉過頭看向他們,“抱歉啊,我戒煙很久了。”
“不用點。”
盧正義回道,“您拿着香,然後誠心請求就好了。”
“……那祂能吃嗎?”
陳俊生的臉上滿是疑惑。
不過他還是很聽話的轉過身,認真的開始請求。
畢竟這屋子裏這麽多的高人,就圍着他一個人轉,實在是有些過于安心了。
但很快,陳俊生便察覺到不對勁了。
當他閉着眼睛,開始誠心請求驅邪時,鼻間卻猛地聞到一股香味。
陳俊生忍不住睜開眼眸,手裏的祭香卻不知道什麽時候,竟開始燃起。
且燃燒的速度極快,僅是眨眼間,那一整根祭香便隻剩下短短一截被他捏在手裏的木簽。
而那些飄起的煙氣兒,卻沒有散去,而是像受到某種牽引一樣,朝着那石像飄過去。
緊接着,那石像在陳俊生無措的注視下,就跟活過來一樣,吮吸着那些煙氣兒,眨眼間,那霧氣便被吸了個幹淨。
然後,便沒有然後了。
陳俊生茫然的看着這一幕,這石像就跟隻收錢,不幹活一樣。
笑納了他供上的祭香,便再沒有反應。
沒有說,發光啊,還是活過來之類的。
而陳俊生也沒覺察到,身體内也有什麽細微變化,什麽福至心靈、渾身猛地一陣輕松、或者是想要把身體裏的邪祟吐出來之類的,沒有,半點都沒有,什麽都沒有發生。
“這就完了?”
陳俊生再一次茫然的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各位高人。
他一一在他們的臉龐上掃過,壯碩魁梧的漢子、平平無奇的年輕男生、貌美迷人的成熟女人、可愛乖巧的小女孩、毛絨絨的黑貓以及視頻裏唯一有點高人樣子的觀山道人。
這些臉龐上,此時此刻卻不再是剛才平靜的樣子。
“黑氣散了。”
劉保甯第一個說話。
“剛才這位老爺爺的頭頂,飄起來一些黑氣。”
她眨巴着眼睛,看向其他人,“奇怪了,我之前都沒有發現的。”
“嗯?黑氣?”
被叫做老爺爺的陳俊生趕緊擡起頭,但他哪看得見什麽黑氣。
“剛才确實有一股難聞的味道。”
于文秀皺了皺鼻子,有些不舒服。
“喵。”
而旁邊,阿勇也是叫了一聲,表示自己也聞到了。
“那生叔,你身上的東西應該已經解決了。”
不怕有反應,就怕沒反應。
不過盧正義說着,又看向視頻裏的觀山道長,“道長,這種情況能查到源頭嗎?”
“按着甯甯說的,就幾縷黑氣,這怎麽查呀。”
觀山道人在視頻裏搖着頭,“要是在國内,我們用些科學的手段,查一下當年的行程,查一下當年的記錄,我們興許還能找到點什麽,但這是國外,沒辦法。”
“那非科學的手段呢?”盧正義拿着手機問道,“你給那護身符不是有用嘛,既然有用的話,那你們道門就沒什麽追蹤符、探尋、搜索的術法嗎?”
他對于這個世界的一些物件、文化、民俗傳承開始有些好奇了。
明明看着很普通,但就是在遇到某些不科學的事情的時候,它就真有作用了。
那些乩童是這樣,護身符是這樣,石像是這樣。
觀山道人在視頻裏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沒有。”
盧正義看着他的樣子,就更好奇了。
他轉過頭朝着陳俊生他們說了幾句,便拿着手機離開房間了。
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找不到的源頭也沒辦法,畢竟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
興許那背後的人,早都死了也不一定。
盧正義一離開,阿勇也跟着走了。
“陳老師,護身符。”
于文秀則邁步來到陳俊生面前,擡起手就想把護身符要回來。
“那個……于小姐,你這東西,有沒有出售的打算?”
陳俊生聽着他們的叙述,雖然明白事情可能已經解決了,但還是捏着護身符,想要留下來。
“多少錢,我都願意付的。”
他認真的說着,“而且你是修行人,這……面對這些事情,你也不怕嘛。”
“陳老師,這東西的價值,已經不是錢能衡量的了。”
于文秀禮貌的微笑着,“而且,我也不是那麽缺錢,錢嘛,夠用就好了。”
不得不說,成爲修行人後,她也慢慢開始放下了‘錢’這個東西的份量。
比起于錢,可能一個最佳女演員的獎項更能讓她在意。
當然了,錢能買的那種沒有一丁點兒含金量的獎項,不算。
聽她這麽說,陳俊生雖然有些不舍,但最終,他還是沒有耍什麽長輩派頭,老老實實把東西還給人家了。
“陳老師,石像放在這裏就可以了。”
于文秀拿回了護身符,禮貌的朝他點點頭,“過段時間開機時,還要用到。”
說完,她便帶着劉保甯離開了。
房間裏,便隻剩下一個人。
“真是的,在這個劇組裏,我感覺回到了當年還不出名的時候。”
陳俊生搖着頭,惆怅的說着。
他一點都沒有感覺到身爲大前輩該享受的重視和尊敬。
明明和國的那些人見到他,一個個都點頭哈腰的,但梅狸貓劇組的這些人,就是很平淡。
不過他也能理解就是了。
“那個……”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傳進陳俊生的耳朵裏,吓了他一跳。
轉過頭時,他才發現屋裏原來還有一個‘人’,正站在角落裏。
“請問可以幫我簽個名嗎?”
那個在劇組裏存在感很低,來和國的路上,陳俊生基本沒有見過的年輕人,正眼巴巴的看着他,“陳老師,我是看您的電影長大的,是很忠實的影迷。”
“嘿,終于有人發現我的地位了哈。”
陳俊生驚喜的看着他,“沒問題,你要簽幾個,包在我身上,你叫什麽名字。”
甚至他還主動離開屋子,跟外面搬東西的其他人拿來了筆和紙。
絕了,什麽時候自己簽個名還得自備紙和筆,完事了還這麽高興。
“我叫王曉旭。”
王曉旭站在他面前,趕緊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那我就寫一個,感謝我最忠實的影迷王曉旭的一路支持。”
陳俊生洋洋灑灑就在白紙上寫着,然後簽了個大大的名字,“對了,所以你是什麽修行人啊?”
一邊簽,他還一邊問着,“剛才那個甯甯是用看的,她的眼睛比較特殊。”
“于老師跟那隻黑貓是用聞的,他們的鼻子可能比較靈。”
“那你呢?”
王曉旭尴尬的撓着頭,“我?我什麽都沒發現诶,剛才,所以才一直都沒有說話。”
“那應該是你修行的時間還不夠吧?别灰心,小夥子,你能有這樣的機會,已經很不容易了。”
久違的受到了重視,陳俊生熟絡的搭着話,看起來很和善,“你看起來很喜歡用倒裝句,你是山城人嗎?”
“不是,我是重城人。”
被從小到大都一直崇拜的陳俊生搭話,王曉旭表現得很是受寵若驚,“您,您本人看起來比電視上還帥,而且還很年輕,完全不像是一個七十歲的人,反而更像是四十歲出頭的樣子。”
“我當年第一次看您的電影的時候,好像您就長這個樣子。”
“這麽多年了,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變過。”
“其實我也沒怎麽保養的,就是一直有注意鍛煉身體。”陳俊生笑着擺擺手,“不過你這年輕人會說話,将來一定大有出息。來,簽名好了。”
一邊說着,他一邊把紙遞給王曉旭。
“謝謝!”
王曉旭感激的接過白紙。
自當初回家又經曆過一劫後,他現在已經學會了由虛轉實,能碰到東西了。
“需要合影嗎?”
陳俊生很熱情的說着。
簽名合影,一向是搭配着來的。
好不容易在劇組裏遇到一個自己的熱心小影迷,陳俊生竭力的想要滿足着作爲影迷的要求。
“這,這個就不用了。”
但很遺憾,王曉旭卻拒絕了。
“沒事,你不用客氣的。”陳俊生招呼他,“拿出手機來,咱們合個影,到時候你發到微博、貼吧一些公衆平台上,對你以後的工作可是很有幫助的。”
這可不是他自誇。
以他的影響力,到時候這年輕人的微博一發,他這邊再一轉發,互動一下,别的不說,關注、粉絲那是嘩嘩就沖上去,甚至還會有媒體自發的報道這件事情。
“不不不,我沒有不好意思。”王曉旭尴尬的撓着頭,“主要是我已經死了,如果再留下什麽影像出現在網絡上,引起關注度的話,盧導還挺難處理的,我不想給他惹麻煩。”
“沒事,不就是……”
陳俊生朗聲一笑,一擺手,剛想說些什麽。
但這一琢磨,他的神情卻頓住了,恍惚的盯着王曉旭,“年輕人,你剛才說什麽來着?”
“我說我已經死了。”
王曉旭奇怪的看着他,“咦,盧導沒跟你說這事兒嗎?”
但回應他的,隻有沉默。
陳俊生站在房間裏,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跟這個‘已經死了’的年輕影迷交談下去。
又或者說,他有點想離開房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