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嗎?’
‘仔細想想,周婕的狐妖确實很出名。’
‘因爲努力去扮演狐妖這個角色,觀察了狐狸的習性,結果不知不覺受到影響了嗎?’
盧正義看着面前的周婕,大大方方的說着自己的經曆,腦海中不自覺思考着。
‘跟于老師的成長方式,很相似啊。’
大抵都是作爲演員,熱愛戲劇的人。
但比起于文秀,通過溝通自己,試着扮演自己,直至讓自己的意識傳達過去。
面前的周婕則更爲純粹一些。
她把自己變成了狐妖。
“要找個同樣的人,真不容易呢。”
周婕用湯勺攪動着面前的粥,“整個唐國這麽大,人這麽多。”
“結果以我的能力,找了這麽多年,也才找到兩個跟我一樣的人。”
“而且你還是主動送上門的。”
她一邊說,一邊把舀着粥的湯勺送到嘴邊。
沒有半點唇彩點綴,有着自然唇色的嘴唇抵住湯勺,清淡的瘦肉白粥順着勺子的傾斜,被送入嘴中。
就算隻是簡單的動作,但都有一種莫名的魅力。
“不過你養的這隻貓看起來,很可愛呢。”
但很快,周婕又把目光投向桌子上坐着,同樣舔着飯的黑貓上,“不過你對它也太寵溺了吧,寵物上桌,很不符合規矩呢。”
黑貓默默吃着,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阿勇是我的家人。”
盧正義的目光從她手裏拿着的湯勺上收回來,無奈的回道,“我感覺周前輩如果不選擇當演員,改行做吃播的話,或許能沖出國門,面向世界也說不定。”
“而且主動送上門這種描述,聽起來很奇怪啊。”
比起于,電影、電視劇在文化上的差異。
吃播這個類别幾乎沒有文化上的界限,不同國家的人也會想要嘗試其他國家的美食。
而以周婕的能力,開個直播,每天就坐在攝像頭前吃吃東西,能得到的關注度或許比她辛辛苦苦去做演員更大。
“叫我婕姐就好了。”
周婕笑着把目光從黑貓身上收回,看着他回道,“從模樣上來說,我可不覺得自己會比你強多少。”
“但從年齡上而言,你總是要比我大的。”
盧正義遲疑着,“婕姐……總覺得關系一下子拉近了,因爲跟姐姐同音。”
“雖然是這麽說,但你的語氣裏半點都沒有因爲我是演繹界的大前輩而客氣的意思。”周婕那沙啞的嗓音很獨特,“我們對話的過程中,你也隻是純粹在稱呼上做出改變。”
“實際上,你在态度上一直都是處于平等的狀态吧。”
“抛開了年齡、社會地位的差距。”
從見面到現在,她的表現都很随意。
雖然說,她都已經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
同是,也是作爲娛樂圈中的大前輩。
但周婕跟盧正義這個足足小了快要有兩輪的人,從一開始所表現的态度就很同等。
不過對方的态度,同樣讓她很驚訝。
果然,從成爲修行人的那一刻起,我們就跟普通人産生區别了嗎?包括認知上。
“那麽……”
盧正義試着把聊天的氛圍從這種閑談之中脫離出來,“婕姐一直堅持着要跟我見面的原因,是什麽呢?”
“我找你的話,一定要有原因嗎?”周婕一臉爲難的回道,“非要說的話,可能是因爲很孤單吧。突然就從一個普普通通的演員變成了一個特殊的人,并且不得不遠離人群。”
“如果是你的話,應該可以理解吧?畢竟我曾經見過的另一個修行人也可以理解我的話。”
“我跟普通人已經不一樣了,繼續維持像以前一樣的生活,對其他人來說會很危險。”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當然,我說這些話,不是想表達我是一個多麽多麽好的人,不願意傷害别人的人。”
“隻是說,我并不希望自己的特殊暴露出去,我很清楚如果我的特殊性被其他人了解的話,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
被抓起來研究,又或者是被視作是異類之類的。
就算自己有着特殊的能力,但在多數人都沒有,而隻有極少數人才擁有的情況下。
如果自己沒有辦法站在最高處,那就隻能成爲被驅逐的對象了。
“隻是想認識認識嗎?”
坐在對面,盧正義開始拿起湯勺用餐,語氣很随意,“當然可以。”
“雖然我并不覺得,作爲修行人跟普通人之間有什麽本質上的變化,但既然你有需要,我姑且可以成爲你的……同伴吧,用了這麽一個詞彙。”
“不過你還有認識其他的修行人嗎?方便給我一下聯系的方式嗎?”
不知不覺間,他的興趣已經消失了。
周婕臉上的笑容更爲和善,回道:
“當然,我還認識一個僧人,他也是在機緣巧合下,走上這條路的。”
“但是聯系方式嘛,很抱歉,我可能沒有辦法直接給你,我需要先得到他的同意。”
“不過說起來,你方便透露一下自己的變化嗎?我這邊的話,可是坦誠相見了哦。”
盧正義目光平靜,邊吃邊回道,“變化嗎?驅邪吧。”
“嗯……所以才開始拍攝恐怖片的嗎?”
周婕的眼眸注視着盧正義,“那麽你從走上這條路到現在,都已經至少有兩年了吧?”
“我的話呢,足足已經走了六年了。還真是複雜啊,這麽長時間。”
“呐,正義,你這兩年的時間裏,應該也能感受到那種孤單的氛圍吧?畢竟對于我們來說,社會人群最需要的錢已經沒有多大作用了。”
把面前的那份食物解決後,盧正義把勺子放在一旁,“倒也沒有那麽孤單。”
“是因爲對于自身變化的趣味性還沒有過去嗎?”周婕一副過來人的樣子,“等到你對于自己的變化習以爲常的時候,應該就會覺得孤單了,總是跟身邊格格不入的感覺。”
“其實還好。”
盧正義拿起紙巾,擦着嘴。
“可是你應該已經能夠感覺到了吧,我們跟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周婕認真看着他,“雖然從個體上來說,我們可能比他們更強大一些。”
“可如果從數量上而言,我們是不如他們的。”
“這種情況下,正義,作爲一個理智的人,你認爲我們應當做出什麽決定?”
盧正義恍惚的看着她,一口氣從胸膛中湧起。
最後,這口氣從嘴邊呼出,“唉……”
他搖着頭站起身。
而桌子上,早就吃完飯等着的黑貓很流暢的爬上他的肩膀。
“或許,你可能是誤會了什麽,周前輩。”
盧正義站在那裏,高大的身軀好似一塊牆壁一樣,把燈光完全遮蓋,低着頭遺憾的看着她,“我大概能猜到,你想要做些什麽了。”
“但是很遺憾,你的資格還不夠。”
“既然你不願意把你認識的那個修行人告訴我,不如我這邊介紹一個所謂的‘同類’跟你認識吧。”
而在他的肩膀上,黑貓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那雙黃澄澄的獸瞳瞧了她一眼,便閉上了。
坐在對面,本來臉色還很從容的周婕猛地一頓。
……
……
“該說是終于有人抱着這樣的想法。”
盧正義慢步回家,跟着肩膀上的小忠勇說着話,“還是說,因爲之前遇見的人都是沒什麽想法的人。”
像是第一個見到的王導遊,電話聯系的許炳才,道觀裏的觀山道人……
他們雖然都有着特殊的能力,但前面兩者,卻還是保持着平凡的生活。
一個雖然已經退休,但曾經加入過救援隊。
一個是老中醫,目前偶爾還會診治病人。
對于他們,如果是不知情的普通人遇見了,多半也隻會稱贊一句天生就是幹這行的。
至于觀山道人,他雖然沒有如前面兩人一般,繼續過着平凡的生活。
但他也是以一個維持秩序的人出現的。
像周婕這樣的,應當是第一個。
“喵!”
小忠勇提醒了一聲。
“诶?我嗎?”
盧正義笑了,“我的話……嗯,沒有哦,我很努力的想要融入群體哦。”
“喵喵喵。”
“阿,說話真是不客氣啊,不過比起直接拉人,我更希望能自己培養吧,這兩者是有區别的吧?”
“喵!”
“有的有的,當然有區别的。”
一人一貓交談着,從街道慢悠悠朝家裏走。
反正剛吃完晚飯,就當是晚間的散步。
而一路上,并未有人去關注他們,對于這一人一貓的交流,也沒有人覺得奇怪,就像是根本都看不見一樣。
周婕想做什麽呢?
大抵是抱團取暖之類的,召集小團體之類的事情吧。
想要召集跟自己一樣,擁有特殊能力的人。
甚至,周婕打算位居首位。
她雖然以‘得到别人的同意’爲借口,回絕了盧正義想要聯系她口中另一個修行人的事情。
可要是結合後面的話,其實不難想清楚,周婕是打算成爲‘唯一’的橋梁。
修行人的稀少,意味着彼此之間很難找到‘同類。’
像她一樣,對周圍其他‘普通人’産生隔閡的情況,并不在少數。
而這個時候,周婕如果成爲他們溝通的唯一橋梁,久而久之,就能不知不覺成爲一個團隊的主體。
給人一種,她的人脈很廣,認識很多修行人一樣的認知。
但很遺憾的是,她找錯人了。
往前的曆史中,修行人的數量雖然越來越少,但并不是不存在的。
還不至于說,讓周婕來當這個中心。
……
于文秀發生變化,是梅狸貓劇組的其他人都沒有預料到的。
就好像是一群醜小鴨裏混進了一隻白天鵝,明明大家都是那麽普通而平凡,但卻有一個人突然脫穎而出,變得不同。
【于文秀: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隻是努力的想盧導遇到同樣的情況會怎麽做,結果不知不覺就聯系上了,隻能說是,感覺吧。】
【于文秀:沒有吧,打坐、練功之類的,我時間比較少。】
【于文秀:具體的變化嗎?嗯……很多吧,感覺身體狀況也好了很多,一些像是頸椎、腰椎的小毛病全都消失了。】
……
剪輯室内,
盧正義無奈的看着手機裏的群聊。
裏邊,不管是在他面前的人,還是遠在他處休息的其他人,大家都很活躍在群聊裏詢問着于文秀,關于如何成爲修行人的事情。
但就像是當初的王導遊,于文秀對于自己爲什麽發生變化,同樣很茫然。
“99+的消息嗎?”
盧正義忍不住看向前邊的三人,“喂喂喂,三位,你們都已經摸魚好幾天了,是時候認真工作了吧?”
早知道,就該等剪輯工作結束之後再把這個消息洩露出去的。
現在這三個,上班八小時,七小時在群聊摸魚。
而且這股熱情還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已經持續了四五天。
“盧導,現在這種情況,你打算讓我們怎麽安心下來工作啊。”
李峰拿着手機,轉過身問道,“這就是請神上身吧?”
“于老師雖然一直說是扮演,但聽起來,不就跟那些乩童、靈童是一樣的嗎?”
“難道說,古時候那些人也是因爲有某些人得到了類似的能力,溝通了一些特殊的精怪,從而才有遊神之類的民俗文化傳承下來。”
盧正義歎了口氣。
“我說,現在都已經十月末了。”
他提醒道,“按照我們原先定好的上映時間,現在都已經很晚了,連後期處理都沒有完成。”
“再這樣拖延下去的話,怕是這部片子真的要在春節檔上映了。”
“十一月前,必須把這部片子的後期做出來,這是我給你們的工作期限。”
雖然說,一開始預定的時候,盧正義的心理預期也沒有真想要在中秋時就上映。
可現在十月末多還沒有完成後期處理的工作,實在是有些太晚了。
當然了,一方面的原因,也是因爲在王曉旭發生變化後,他們劇組的拍攝進度增加了一小段的緣故。
“行了行了,差不多也該工作了。”
作爲後期組的組長,許楓見到好兄弟給工作期限了,終于把目光從手機内艱難移開了,“如果要在十一月前完成的話,每天的工作量就要加重了……”
他開始安排起來。
而另外兩人雖然還有些不舍,但還是無奈放下了手機。
老實說,其實這麽多天的剖析,從于文秀遇見的整個事件,再到她的每一句對話,甚至于上身前後的感想……
他們能了解的,基本都問清楚了。
于文秀也沒有藏着掖着,隻要那邊的拍攝結束,閑暇下來,就會回答他們在群裏的問題。
可實際上,除了讓他們更加的羨慕嫉妒之外,像這種剖析并沒有什麽作用。
就像是好多人都覺得‘道德經’、‘感應經’、‘度厄經’裏藏着什麽玄妙的奧秘,但不管花費多少人力、物力去試着解讀前人留下來的經典,卻還是沒有辦法參悟出什麽。
裏邊的每個字、每句話中的道理都被翻譯成淺顯易懂的譯文,就算是三歲小孩都能看得懂。
但所謂的玄妙奧秘,卻沒人能得道。
感覺。
用于文秀的話來解釋,大概就是道理已經記在腦子裏了,但是感覺還沒有到位。
需要在人生經曆的過程中,某個事件裏,碰巧的根據道理把感覺醞釀出來,就得道了。
而盧正義看着他們三人終于開始上心工作,滿意的點點頭。
比起于其他的事件,第一誡的上映在他心中可是第一重要事件。
不,不對。
如果從生活上來說,第一重要事件應該是接下來雙方父母見面的事宜才對。
而第一誡的上映,應當是工作上的第一重要。
想到這裏,盧正義打開一個名爲‘盧家’的群聊。
雖然說是家庭群聊,可實際上隻有三個人。
而聊天記錄幾乎是沒有的。
盧正義在空白的聊天框上,朝上拉了拉,好一會兒,微信才從本地消息中,拉出了已經是好幾年前的對話。
剛畢業的那天,父母在群聊裏祝自己畢業快樂。
再往後,他們就算有交談,更多也是打電話的方式。
像那種一家人在群聊裏吵吵鬧鬧,發着表情包互怼的事情,好像從來都沒有過。
“@劉慧雲上次聽爸說,你有退休的打算,下個月能回來一趟嗎?”
盧正義靠着沙發,臉色平靜的在手機上編輯着。
想了一會兒,他又在最後加了一個‘媽’的稱呼,把消息發出去。
良久,群聊裏都安安靜靜的,就像是隻有他一個人一樣。
盧正義把手機息屏,他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人在國外,時間上跟着這邊還是有區别的。
往常,更多的是母親來聯系他。
“叮咚——”
消息回複的提示音響起。
盧正義頗爲意外的重新亮起屏幕。
不過群聊内,回複消息的人并不是母親,而是父親。
“你媽可能得過年才回來,過完年以後,應該就打算在家裏休假了。”
盧義勇先是替劉慧雲解釋了一聲,接着才又問道,“下個月怎麽了?”
他跟劉慧雲雖然算是那種相親式的婚姻,沒有所謂的感情基礎,可婚後到目前,關系維持得不錯,偶爾也有聯系。
“沒什麽,我有個對象打算帶回家給你們看看,打算結婚了。”盧正義編輯着消息,“不過你們沒時間的話,我可以先去見見她的父母,然後過年的時候,再讓她上我們家來。”
兩條消息發出,他的手指輕輕在屏幕上敲擊着。
群聊内,一條新的消息都沒有。
大概是過了得有一兩分鍾的時間,盧義勇的電話直接打過來了。
“臭小子,偷偷交了女朋友,現在準備結婚了,才跟家裏人彙報是吧?”
他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從手機内響起。
這種久違的音調,讓盧正義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并且把手機拿得遠了一些。
老實說,像這樣被吼着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上一次被吼,還是……拍山村老屍的時候。
當時,他打電話勸自己回去混資曆,也是這樣的語氣。
仔細想想,後來看完自己的第一部片子,并且随着片子上映後,老爹就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了。
“情況有些複雜,我們的婚姻比較特殊,不過總而言之,我會搞定的。”
盧正義含糊的回着。
“複雜?特殊?”
盧義勇沉聲問道,“喂,臭小子,婚姻可不是小事啊。”
“我可從來沒有把婚姻當成是小事。”
盧正義平靜的回道,“總而言之,我會把事情都考慮清楚的。”
“你跟女方父母見過了嗎?”
盧義勇繼續問道,“見面禮、上門禮還有訂婚呢?”
“還沒有見過。”
盧正義看了一眼那邊,正豎着耳朵的三人,拿起桌子上的一包紙巾丢過去,“見面禮和上門禮,我會跟她一起商量着買的,至于訂婚,我們打算直接結婚。”
“這畢竟是要買給女方家長的東西,怎麽能讓女方跟着摻和。”盧義勇的語氣略顯不滿,“不過……聽你的語氣,應該是張家那個丫頭吧?那丫頭我看着不錯,跟你很配。”
“不過訂婚這種事情,還是得有的吧。”
“女方那邊,難道就沒有說些什麽嗎?”
“是,張雪茗。”
盧正義直白回道,“事實上,我和她除了商量給她的父母禮物之外,還有你們兩個的禮物。”
“至于訂婚的事情,是我跟她商量好的,因爲先訂婚再結婚,太過于繁瑣了。”
“就連婚後度假的環節,我們都打算省去,畢竟不論是她還是我,工作都在重要的上升階段,而且她似乎不太喜歡漫無目的的旅行。”
這些話說出口,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
一般來說,在結婚之前,男方跟女方是兩個家庭。
這個過程中要多少禮金、聘禮,那是兩個家庭的事情。
甚至有些家庭還是雙方家長直接溝通,而略過男女方。
但盧正義的語氣,卻全然不是這麽一個意思,而是已經多出了第三個家庭。
他和張雪茗的家庭。
他們兩個在商量着,如何應付其他兩個家庭,也即是盧義勇和劉慧雲,張傳興和胡婵。
“既然這樣的話,我會勸你媽早點回來的。”
好一會兒,盧義勇的聲音才重新從電話裏響起,“我這邊的話,你給我個日期,我提前調個班。”
“好。”
盧正義沒有多說什麽,回了一句後,兩人沒有多開口。
直至電話挂斷,他的臉色都很平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