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福來。
一個出場時間不到幾分鍾就挂掉,但貫穿第一誡劇情前後的人。
他就好像是雙瞳裏的謝亞理一樣,作爲最大‘反派’,與主角站在對立面,但出場時間卻最短,甚至都沒有什麽可以表現演技的機會。
可在劇情上的占比,這個角色是極大的。
李國強會被調往雜物科,是因爲這個角色。
他能知道第一誡,也是因爲這個角色。
甚至于往後,不管是常正偉所飾演的黃耀祖,張宇明所飾演的李國強,黃芸莉飾演的外賣少女,餘莉……其實在劇情的表現上,都有陳福來的影子。
因爲在這個有着第一誡的世界裏,鬼是真實存在的。
死亡,并不代表着結束。
甚至于,死亡可能會更加的……自由。
而同樣,他們每個人都研究過陳福來的這個角色。
在劇情裏,陳福來作爲鬼,可以肆無忌憚的上别人的身,玩夠了就換一個身體。
可在劇情之外,陳福來卻是作爲一個公共角色。
第一誡劇組裏很多演員除了自己角色的戲份要去研究,還得去想着怎麽扮演好這個有點癫狂的角色。
“小楓看起來還不錯的嘛,演出了一個很癫狂的人。”
“陳福來本來就有點像是一個被生活壓力壓迫許久,突然得到超能力的人一樣,行事很肆無忌憚。”
“可是那些劇情看起來,很過分餒。”
“老實說,我要是有這種能力,我怕是會比他更過分。”
“畢竟都沒有人能抓到他,在第一誡的背景裏,應該沒有可以對抗鬼的存在吧?”
距離李國強攔下陳福來車子不遠處的地方,一台監控器前,盧正義正坐在椅子上,看着鏡頭下的‘觀衆視角。’
旁邊,常正偉、餘莉、小薇……這些在拍攝期間,空閑下來的人或是站着,或是搬了個椅子坐下,跟着他一起在監控器前看着。
時不時,他們還讨論着,自己對于陳福來的理解。
“大概是沒有的,其實按照時間線來看,陳福來在變成鬼之後,是有一段空檔期的。”
常正偉聽着餘力的詢問,按照自己所看到的劇本進行理解,“在李國強養病的那段時間,他似乎沒有作惡,應該是趁着那段時間确認自己現在處于食物鏈的哪個級别。”
“畢竟從故事背景來看,還是有一些類似于教堂、寺廟、宮廟……之類的地方,他應該是在确認那個世界到底有沒有神佛,有沒有可以殺死自己的存在。”
“可後面,他那麽無所顧忌的上身,在社會上惹出一大堆事端,很可能是已經确認過了,自己變成鬼以後,已經成爲了食物鏈頂端的存在。”
就像是食物鏈最底層的老鼠、蟲子,突然得到變異,變得異常巨大、強悍。
第一時間,它們當然會出于生物的本能,确認自己所處的‘級别。’
而在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成爲了最頂端的那一批後,行事張狂一些,幾乎是理所當然的。
它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捕食自己曾經需要懼怕的老虎、獅子、大象……之類的兇猛野獸,甚至就算沒有饑餓感,它們也會像是玩鬧一樣,去殺死自己曾經需要仰望的存在。
“盧……”
拿着場記闆的白偉剛想問盧正義,第一誡裏到底有沒有可以對抗那些鬼的存在。
可他還沒有說出口,嘴巴就捂住了。
“還在拍攝呢。”
常正偉無奈的看着他,這孩子太沒眼色了。
他們這些暫時沒有工作内容的人,在旁邊跟着看看,說些閑話,讨論讨論劇情,那沒關系。
但那邊還在拍攝,盧正義還盯着監控器嘞。
這時候去打擾、詢問,那豈不是耽誤工作。
盧正義對這方面,還是挺看重的。
“不過我倒是覺得,有鬼的這一層,應該是最淺顯的理解了吧?”
餘莉輕聲開口,“我還記得當初研究劇本的時候,有一句話印象特别深刻。”
“在這個黑白不分的世界裏,凡事不要靠猜。”
“其實如果從另一個層面上去解讀,也是說得過去的。因爲開頭的第一個案件,跟結尾的最後一個案件,都是李國強在講嘛。那實際的辦案證據呢?沒有,一點都沒有。”
白偉茫然的看着她,“什麽意思?”
劇情演到現在,就算是他們沒看過全部劇本的工作人員,也多多少少了解劇情内容了。
沒有鬼?
那是什麽意思。
“鬼上身這個說法,其實很難解釋的。”
餘莉說着,“還記得,我們當初拍過的那一段開頭嗎?分鏡一的那段。”
“一個探員追着一個穿便服的人,猜猜誰是犯人?其實兩個都是探員,更前面還有第三個人,那才是犯人。”
“雜物科處理被鬼上身的人,不需要任何的證據,就能夠開槍打死他們。而隻要不被群衆發現,不被拍下來,引起輿論,那這件事情就會有一個妥善的處理。”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雖然從觀衆的理解角度上來說,鬼那麽可怕,一碰到就會被上身,那肯定不能讓他們近身,需要第一時間處理掉,開槍是最好的方式。”
“可是假如,沒有鬼呢。他們就隻是找個借口,給這些人按個名頭,就能直接開槍殺掉,那到底誰才是真正肆無忌憚的那一方。而且爲什麽别人都看不見鬼,就隻有他們能看得見?”
“對了,還有那一段白熊、黑熊跟灰熊的話。一個男人拿着一把槍走進森林,他覺得熊不是白色就是黑色,但結果他被一隻灰色的熊吃掉了。”
白偉:“……”
這麽一說,他覺得沒鬼,比有鬼可怕多了。
畢竟有鬼,那就是一個恐怖片相對正常的理解範疇,惡鬼行兇嘛。
可要是沒鬼,那可就太黑了。
“看起來,莉莉你對于劇本研究得挺深的嘛。”
常正偉在旁邊笑着回道,“明明你的戲份不算特别多。”
作爲主演,他當然也清楚這種對于劇本的理解方式。
第一誡這部戲,可以從有鬼的角度去理解,也可以從沒有鬼的角度去看。
當然了,肯定還有第三種,鬼确實存在,但劇情裏的一些事情不是鬼做的,而是人爲的。
比如說,李國強發現自己的妻子出軌,于是借着鬼怪的說法,殺了妻子和她的奸夫。
而因爲行兇被發現,所以他又處理了一系列的目擊者。
最後爲了能有一個完整的句号,把黃耀祖也給解決了。
畢竟黃探員從劇情的表現上,在探案這方面還是很負責任的。
如果不把他解決掉的話,很可能自己借着鬼怪的名頭去殺人的事情就會敗露。
“來盧導的劇組,我肯定是得認真點的嘛。”
餘莉趕緊回道,說話的時候,又不經意的把目光投向盧正義的方向。
但很可惜,人家壓根就沒注意他們這邊的談話。
……
“什麽事啊,警官。”
陳福來扶着鏡框,急匆匆下了車。
他的神情有些慌亂。
“你車尾燈壞了。”
鏡頭内,李國強用力拍了拍車子的後蓋。
陳福來聞言,像是松了一口氣般,接着又笑着回道,“明天就去修,現在趕時間,我還得回家給兒子過生日。”
“你這麽晚開車,沒有車尾燈很危險的。”
然而,李國強并不打算放他走,“有沒有螺絲刀?”
“嗯,有。”
陳福來無奈的看了他一眼,語氣也顯得很遺憾。
一邊說着,他一邊轉過身,回車子裏拿東西。
李國強也沒閑着,想要仔細檢查着車尾燈的情況,可這剛一上手,那暗紅色燈蓋卻是黏糊糊的。
再仔細一瞧,一摸索,那分明是血。
李國強眉頭緊皺,先是擡頭看了一眼還在車上拿東西的陳福來,接着,遲疑的摸索着後車蓋。
“你買了什麽禮物給你兒子?”
他一邊找着後車蓋的開關,一邊問道。
“什麽?”
車内的陳福來就像是沒聽見一樣。
“我說,你打算送什麽生日禮物給你兒子。”
李國強繼續說着,試圖用言語轉移他的注意力。
可随後,當他的手找到了後車蓋的按鈕,按下以後,神情卻是僵住了。
而這時,本來還在旁邊的衛康扛着攝影機趕緊靠近。
旁邊,王曉旭也跟着。
鏡頭的拍攝下,一具渾身沾染着鮮血的屍體正躺在後車廂上,讓監控器前的盧正義都不自覺皺了皺鼻子,就好像是有什麽刺鼻的血腥味鑽進鼻腔了一樣。
‘越來越好了。’
他在心裏滿意的誇獎了一聲。
這段時間,對于王曉旭的想象力訓練還是有用的。
“警官,打份工而已,沒有必要那麽較真吧?”
于此同時,随着後車廂的特寫拍攝結束,衛康又趕緊扛着攝影機站遠了一些。
遠處的固定鏡頭中,随着衛康撤出了拍攝範圍。
本來還在車内翻找着螺絲刀的陳福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後車廂旁邊,正嬉皮笑臉的看着李國強。
眼前的車子内裝着一具涼透了的屍體。
而車子的主人正站在自己旁邊。
“砰!”
幾乎是處于本能,李國強就要拔槍,可還沒等他摸到槍,陳福來已經先一步用手槍打中了他。
原來剛才他去車上,不是翻找螺絲刀,而是準備手槍。
僅是一槍,就準确無誤的擊中了李國強持槍的手臂,直接打穿了他的手,疼痛讓他直接癱坐在地,就連手裏拿着的槍也被丢在地上。
“叫你不要那麽認真嘛!”
“一個小探員而已!就會開罰單!”
“來啊,來抓我!抓我!”
陳福來把後車蓋重新蓋上,緩緩走過來,神态已經不再是之前和善、低眉順眼的樣子。
他張狂的喊着,叫嚣着。
同時,他不停的按動手中的手槍,幾乎每一槍都往李國強的四肢招呼。
陳福來就是不朝頭部打,也不朝身體打,就是朝四肢,這些不算要害,不會立刻死亡的地方打。
“哈哈哈,再來一槍?”
看着倒在地上不停慘叫、抽搐的李國強,陳福來笑着蹲下來,伸手從他的衣袋裏掏了掏,拿出了他的探員證,“哦,你住在這裏啊。”
他笑着看向上面的住址。
“咦,這女人這麽漂亮,是你老婆還是女朋友啊?”
接着,陳福來又嬉笑着問道,指着證件旁邊貼着的照片上。
“砰砰!”
一邊說着,他還一邊用手槍槍口不停對準李國強的身體,嘴中發出‘砰砰’的聲音。
“咯吱。”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咯吱的聲音很突兀的從後邊響起。
這個聲音讓‘砰砰’叫的陳福來頓住了,也讓躺在地上掙紮的李國強怔住了。
這一刻,兩人雖然是敵對關系,但竟是不約而同的停下了各自的動作,把目光投向了發聲之處。
本來,正躺在後車廂上的屍體竟是推開了後車廂,坐了起來。
她就坐在那裏,用着沾滿凝固鮮血的手不停的扒拉着脖子上傷口。
“呃呃呃呃呃……”
她的嘴中發着模糊不清的聲音,手掌不斷拉扯着脖子上的皮膚、粘液、頭發、白色的喉骨……
這人是被陳福來以割喉的方式殺死的,現在連說話都做不到。
可因爲不能說話,她這樣子卻更滲人了。
而就在陳福來滿臉驚恐的看着車後箱坐起來的‘人’時,一把手槍不知道什麽時候頂在了他的後腦勺。
“砰!”
地上,李國強趁着陳福來被吸引了目光,強忍着疼痛,拿起剛才丢下的槍,殺死了對方。
導演監控器上,幾個固定鏡頭還有攝影師舉着的移動機位,都清晰的拍下了這一幕。
接着,鏡頭拉近,給了地上喘着粗氣的李國強一個特寫。
雖然已經解決了陳福來,但他還是掙紮着,想要重新把目光投向後車廂坐起來的屍體。
可當李國強把目光瞧過去的時候,車後箱又哪來的屍體,就連蓋子都沒有被打開過。
“咔!”
白偉的聲音透過耳麥,清晰傳到其他人的耳朵裏。
同時,本來還躺在地上的李國強和陳福來又重新站了起來。
“怎麽樣?”
許楓着急忙慌的出了鏡,朝着盧正義那邊走,“這一條過來了嗎?”
就算是,有着常正偉、餘莉、張宇明這些個演過‘陳福來’一小段劇情的人從旁指導。
就算,陳福來這場戲的戲份不多。
就算導演是好兄弟,給了很多時間。
但要他演好這幾分鍾的鏡頭,依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旁邊,王曉旭也趕緊走過來,“盧導,我剛才構建出來的幻象,沒問題吧?”
“沒問題。”
盧正義瞥了他們一眼,瞧着兩人這滿臉期待的樣子,點點頭回道,“過了過了。”
“呼……”
許楓和王曉旭這‘師生倆’異口同聲的松了一口氣。
“拍了這麽多天,總算是過了。”
“這拍戲也太難了,一個鏡頭拍了兩天,每天都做着重複的事情,也太無聊了。”
“下次别給我安排了,我還是老老實實當後期就行了。”
接着,許楓又繼續說道。
事實上,這場戲他們并不是一次拍了。
拍了兩天。
就這一段,重複了不知道幾次。
不是許楓這邊出錯,就是王曉旭那邊沒找到感覺,把那個坐起來的屍體的幻象處理好。
“多嘗試嘛,楓哥。”
張宇明也走過來,回道,“戲份不多的小配角,咱們安排自己劇組裏的人來試試,更方便一些。”
不過,他的神态卻還顯得疲憊、驚魂未定的樣子。
比起于,一結束就能立刻出戲,因爲根本就沒入過戲的許楓。
張宇明出鏡後,一般還得好一會兒才能從李國強的角色走出來。
“确實,拍攝時,全是自己人的感覺,輕松多了。”
衛康那邊把攝影機放下來,也是煞有其事的開口,“倒也不是說,人多了,不好管理。”
“而是一邊要拍攝,一邊還要提防着他們,說什麽話、做什麽事情都小心翼翼的,顯得有點麻煩。”
“現在整個劇組都是自己人,雖然人手上少了,但我感覺輕松多了。”
像是現在,他們一夥人大大咧咧坐在這裏,大談着一些第一誡外的事情。
拍攝的時候,王曉旭的能力也可以不用顧忌,随意的發揮出來。
如果是按照正常拍攝的思路,就剛才那個片段,那個屍體就得請一個配角,然後服裝、道具上也得做好。
而結果拍攝出來的結果,在真實度上也完全不如幻象。
“都是自己人,當然是要方便得多。”
盧正義一邊檢查着剛才拍下來的片段,一邊導入到硬盤,“不過沒辦法,完善起來也是需要時間的。”
以他們劇組現在的發展思路,都已經不能算是一個‘劇組’了。
而有點像是在經營、發展一個公司,一個組織。
“趕緊收拾收拾,準備回去休息了。”
導完素材,盧正義拍拍手掌站起身,“還剩下兩個特殊鏡頭,拍完就殺青了。”
“咱們得加快速度了,本來預計是中秋拍完,複刻一下上一年的上映時間,現在都十月中旬了,肯定是沒機會了。”
“沒辦法,現在隻能趕趕看能不能在十二月上映了,如果拖到春節檔的話,我覺得挺晦氣的。”
是吧,春節去看第一誡。
這能有觀衆嗎?
中秋都能有人去看咒,那春節有人去看恐怖片,以他現在的口碑,多半是會有的。
但盧正義覺得不合适,大過年的,那不應該。
“對了,莉莉。”
不過指揮完現場的人收拾場地,準備轉景後,盧正義又看向了餘莉,“你還沒跟我拿合同吧?等下哈,我找找。”
說着,他直接從包裏翻找着,然後很随意的拿出了一份文件遞過去。
整個過程,餘莉都是愣住的。
而旁邊,常正偉和張宇明笑着看向她,沒打擾。
“盧,盧導……”
餘莉都快哭了,雙手顫顫巍巍的接過文件。
明明戲份都拍完了,她在劇組死皮賴臉待了這麽久,還不是想要這份新合同。
‘梅狸貓劇組簽約協議書’
看着合同上明晃晃的幾個黑字,餘莉内心很是激動。
還是那句話,演演小網劇跟大銀幕那是不一樣的。
在網劇當女主角,雖然吸粉快、流量漲得多。
但是如果是以演員的角度,肯定是要追求大銀幕的,就算隻是配角。
不過除了演員之外,這份合同還意味着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己可以繼續在這條聽起來有些玄幻的路上,繼續走下去。
不過……
用玄幻這個詞,好像不太對。
畢竟玄幻有點像是沒有、虛構出來的東西。
可在接觸了盧導的劇組後,餘莉清楚這個世界是真的有那些不爲人知,奇奇怪怪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