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叽。”
像是一顆顆西瓜落在地上的沉悶聲響起。
學校附近巷子内,一處血泊中,人就像是一個個破舊的布娃娃一樣堆疊在一起,軟趴趴的躺在地上。
她們彼此的頭發就像是繩索一樣連結在一起,手、腳很不規則的彎曲着。
“啪嗒啪嗒。”
鞋子重重落在地上的聲音接連響起,很是倉促。
一個女探員遲疑着腳步,靠近這邊。
在見到地上躺着的‘那一堆’人之後,她不自覺的捂着了嘴巴。
“别過去。”
在她後邊,還有一個男探員跟了上來,在看到現場後,臉上同樣露出了驚恐之色,不過他還是很理智的叫住了她,“這些人應該是從學校樓頂跳……掉下來的,但這麽多人,情況不明确,别亂動現場。”
兩人是剛剛在學校門口,幫那個呆滞女孩叫救護車的探員。
“那邊有個還有反應。”
女探員捂着嘴,眼中滿是驚恐。
她沒有聽勸,在見到血泊的那一堆人裏,還有個女孩的手掌有着反應,并且睜着無助的眼睛望着她以後,趕緊蹲下就打算詢問情況。
但還沒等這女探員開口,猛地,這唯一有反應的女孩伸出了手掌,握緊了她的手臂。
緊接着,本來還無措、驚慌的女人神情一頓,目光變得淩厲、兇狠起來。
而那還有着反應的女孩,眼中滿是的無助和可憐變成了木讷。
“幹什麽?”
後邊,男探員看着突然頓住的女人,還想詢問些什麽。
但猛地,‘砰’的一聲槍響。
那蹲下來檢查傷者情況的女探員不知什麽時候,竟是拔槍了,臉上帶着戲谑的笑容,張狂而又肆無忌憚。
鬼已經轉移了。
……
“收工了收工了。”
“先别動,等着薇姐來解頭發。”
“那個,能别壓着我的頭嗎,好難受……”
“喂喂喂,别動啊,本來不疼的,誰動了一下,好疼啊。”
“都别動哈,現在纏在一起,誰掙脫一下,其他人都得跟着難受……”
刺鼻氣味的‘鮮血’中,
本來堆疊、纏繞在一起的,從外表看起來很滲人的一坨‘屍體’,随着場記的一聲‘咔’,變得嘈雜起來,或是喊叫着,或是拍打着地面。
畢竟保持着這個狀态,并不舒服。
“趕緊的,趕緊的。”
鏡頭後邊,白偉帶着人趕緊湊上前去,把她們一個個分開。
這些人雖然堆疊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很吓人。
就好像是真的因爲集體墜樓,肢體被摔得七扭八扭的樣子,可實際上,她們擺出來的動作都在安全的範圍内,并沒有真的掰着她們的手、腳,應是把她們纏在一起。
拍戲是拍戲,現實是現實。
他們劇組雖然一向追求真實,甚至是請了一些真鬼參與拍戲。
但作爲脆弱的活人,一些配角、群演在拍戲的時候,安全措施向來是做得很好的。
“辛苦了。”
小薇也趕緊遠處過來。
旁邊的工作人員雖然已經幫她們把看似纏在一起的肢體給分開了,但頭發方面,他們就沒有辦法那麽細緻的解開了。
把那些打結了的馬尾放松,這需要一定的技巧。
作爲一個造型師、化妝師的技巧。
“辛苦了,各位。”
而在操場那邊,監控器後的導演也過來了。
盧正義雙手合十,一邊走近,一邊感謝着她們近段時間來的配合。
這場戲是由黃芸莉飾演的外賣女孩被鬼附身後,用手牽着手、馬尾纏着馬尾的方式,帶着其他女孩往下跳。
同時也是作爲正常鏡頭的最後一部分。
接下來,就要跟這些女孩們告别了。
而随着盧正義這邊走近,附近沒戲份但還在這裏徘徊的群演們趕緊朝這邊湧過來。
今天是她們這些群演在這個劇組的最後一天了。
“不辛苦不辛苦。”
黃芸莉正坐在地上,等着薇姐解開跟其他人綁着的頭發。
而聽到盧正義這麽說,她第一個回應。
“不辛苦,盧導,以後有什麽需要,可以多聯系我的。”
“是啊,盧導,我叫蔡琴芯。”
“盧導,可以加一下微信嗎?”
……
而比起于黃芸莉簡簡單單的不辛苦,其他人的話就更多了。
有趕緊報出名字,想要給盧正義留個印象的。
有想要加聯系方式的。
還有現場直接打算約下部戲繼續當群演的。
一群人熱熱鬧鬧的,就想着能混個相對有戲份的角色什麽的。
當然了,除了趕緊巴結的人之外,還有一些人就在旁邊冷眼看着。
她們就像是不在乎這些所謂的機會一樣。
但并不代表着,她們這些旁觀的人就都是來混日子,來追星,來體驗生活的。
人的性格、想法是多種多樣的,她們之中,或許有些人不是對于角色不渴望,隻是她們覺得這麽幹巴巴的巴結着沒有用,覺得隻要演得好,導演自然會看到,下部戲自然還會找她們。
當初的于文秀,就是這樣的。
演得好嗎?好,當然好了。
那麽多人誇着,怎麽可能不好。
但是呢,十幾年時間卻隻有盧正義看到了她,這是比較尴尬的。
這是環境、風氣的問題。
走新路的人太少了,人還是習慣走老路。
“唉,雖然我很想加上各位,但是我的微信好友滿了。”
面對這麽熱情的一群人,盧正義有些遺憾的攤攤手。
這麽蹩腳的借口,敷衍的态度一目了然。
本來還很熱情的一群人,神情僵住,漸漸安靜下來了。
“那就到這裏吧。”
對于這安靜下來的氣氛,盧正義反正是不覺着尴尬的。
他自顧自說着。
“這次大家合作得還不錯,雖然說,很多鏡頭重拍了很多很多遍。”
“但是大家還是願意配合,爲了戲劇做出調整,這我還是非常滿意的,在這裏我再次感謝各位。”
“呐,以後有機會的話,我當然是願意再次跟大家合作的。”
這些個話說出來,有了前面那蹩腳的‘微信好友’滿了這樣的借口。
其他人隻覺得是盧正義在說場面話,熙熙攘攘的鼓着掌,但臉上卻沒有多期待。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祝大家今晚有個好夢。”盧正義擺着手,跟她們告别,“明天的話,可就不用早起趕車過來拍戲了,肯定能睡得很安穩吧,一個懶覺是很舒服的。”
“再見,盧導。”
“拜拜。”
“非常感謝您能給這一次上鏡的機會。”
群演們有氣無力的回應着。
而随着盧正義的身影在其他工作人員的簇擁下離開,其他人漸漸沒有了多少聲音。
高興嗎?
不上班當然高興了。
但是沒有錢可就不高興了。
現在擠破頭了都要進娛樂圈的人這麽多,想要找個像第一誡這樣比較有名氣的劇組可不容易。
本來還興緻勃勃,想着能借這一次混群演的機會,搭上一些人脈關系,有機會演個配角的人,神情上都有些失望。
而其中,在這場戲結束後,就要離開的一些配角一樣。
其實有些戲份不多的配角跟群演,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差别,都是幾個鏡頭混下來,然後就該走了。
到最後,百科上演職表裏可能都不一定能留個名字。
比如說,黃芸莉。
“你爲什麽演戲啊,芸莉。”
正低着頭,有些失落于這場戲又是無功而返,跟以前沒有什麽兩樣的黃芸莉突然聽見了旁邊薇姐的詢問聲,“感覺你好像特别認真的樣子,是很喜歡這一行嗎?”
“喜歡,當然喜歡了。”
黃芸莉無奈的擡起頭,看着正幫自己解頭發的薇姐,“能出名,還能賺錢,多好。”
“……就沒有什麽夢想之類的嗎?”小薇解着頭發的手頓了頓,不過神情不變,“比如說,塑造出屬于自己的角色,想要創造出很好很好的作品之類的,沒有嗎?”
“出名、賺大錢也算是夢想啊,薇姐。”黃芸莉奇怪的回道,“你說的這些,好像是場面話啊,薇姐,我經常能在那些老演員的采訪節目裏聽到。”
“那你是……不喜歡演戲嗎?就想着賺錢?”
小薇遲疑着,又問道。
“也不能這麽說吧,要是又能把戲演好,又能賺大錢,我還是比較傾向于前者的。”
黃芸莉随口回道,“畢竟我這個人比較喜歡被誇獎,要是演一些奇奇怪怪的片子,那豈不是對我的名聲有影響,到時候好多人罵我演技差、花瓶之類的,我是不希望這樣的。”
但說着,她又頓了頓,自嘲一笑,“等等,我都被你繞暈了,薇姐。”
“哪是我挑人家,是人家挑我。”
“現在能有一部戲找我出演,我可不管是爛劇本還是好劇本,先接了再說,先吃飽飯再說。”
這薇姐問的都什麽問題。
爲什麽演戲?
演戲是夢想嗎?
這種問題是她一個小配角可以去思考的嗎?
“倒也是這個理兒。”
小薇點點頭,沒再問什麽,默默把她的頭發解開之後,就開始每日卸妝的工作了。
……
……
【‘蔡思琪’在‘白偉’的邀請下,加入群聊】
【‘黃芸莉’在‘小薇’的邀請下,加入群聊】
【‘李響’在‘白偉’的邀請下,加入群聊】
……
“嚯,一下子多了七八個人。”
回酒店的大巴車上,許楓看着手機裏,白偉創建的‘臨時工群聊’,驚訝的問着,“我們這次,一次性招這麽多人嗎?”
“這除了兩個是演員之外,其他好像都是……劇務人員啊,像是這個李響,他是扛攝影機的吧?”
“這段時間一直跟在衛康旁邊那個。”
盧正義倒是沒什麽感覺,通過他的手機屏幕瞧了一眼群聊,“多嗎?還好吧。”
他是沒有加入那個臨時工群聊的。
那個群裏,隻有許楓、常正偉、白偉……在内的人員,包括這部戲沒來參加,卧病在床的張煜都在。
就隻有他這個導演不在。
“不多嗎?先頭,咱們每部戲最多也就招一兩個演員好像。”
許楓回憶着。
現在第一誡正常的鏡頭已經拍完了,劇組内多餘的人都已經遣散了。
剩下的,就隻有梅狸貓劇組的人。
現在整輛大巴車上,除了司機,全是他們的人。
前一排坐着的衛康轉過頭來,搭着話。
“那個李響是我推薦的,人還不錯,眼裏有活兒,而且膽子挺大的。”
“不過确實好像有點多了,一次性就進了七八個人。”
“咱們拍的咒,加入了于老師、李老師還有甯甯,第三部戲……雙瞳好像沒有新人,還走了一個。現在這部戲,一下子就多了這麽多人嗎?會不會……把控不過來。”
畢竟他們劇組很特殊。
要是進來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破壞了原本的穩定,把事情宣揚出來,那可就麻煩了。
“聽着好像是挺多的。”
盧正義點着頭,“但你們好像忽略第一部戲,拍山村老屍,全劇組可就隻有我一個人知道這些事情。”
這話說出口,本來還覺得多的其他人,倒是沒話說了。
确實,山村老屍的時候,盧正義一個人,不對一人一鬼就‘控制’了劇組這麽多人,強行把他們拉入夥。
而且後頭他們都接受了這個事實,甚至還挺開心能見識到一些常人不能見的事物。
這麽一對比,這新加進來的七八個人,好像也沒有很多。
“況且又不是說,他們就一定留得下來。”
盧正義又補充道,“等一面‘臨時工’的群過了,工作态度、品行方面沒有問題,可還有二面的‘實習員工’群呢。”
“到時候你們可以适當的暗示一下劇組裏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試試他們的接受程度。”
“要是接受得了,各方面都允許,就給他們看員工入職須知。”
“那其實到了這個階段,我這個終面都已經不重要,就是給我看一眼這個人長得怎麽樣,名字叫什麽。”
聽他說完,王曉旭突然插了一句話,“怎麽聽着,這麽有點像傳X啊。”
“确實,我聽着也像。”
其他人也笑起來。
“行了,别笑了。”
盧正義擺擺手,“王小哥,你這段時間想象力訓練,訓練得怎麽樣了?”
提起這個,本來還笑呵呵的王曉旭尴尬起來。
“還算可以吧,勉勉強強。”
作爲他的老師,許楓幫忙回答了這個問題,“爲了接下來的拍攝,我先根據劇本對他進行了針對性的培訓。”
“像是渾身是血的死人突然坐起身,搖椅的老太太,被淹死的人,基本都可以幻象出來了。”
“放心,拍攝上肯定沒有問題的,就是驚悚程度嘛,不如那段楚人美的視頻。”
盧正義攤攤手,“可以理解。”
畢竟那楚人美是王曉旭生前的陰影。
完全依靠着恐懼在具象化的。
而現在進行拍攝是憑空幻想的,效果差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覺得,還是得先看看吧?”
張宇明躍躍欲試,“王小哥,來一段。”
作爲劇組老員工,怕這個字,他現在已經沒有了。
“那就……看看吧?”
王曉旭遲疑着。
“别啊,車上你想怎麽試啊。”
許楓趕緊喊住了他,“回酒店裏再說吧。”
不過說到這裏,他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
“對了,我們剩下的那幾個特殊鏡頭,除了鬼之外,好像也有些連幾分鍾出場時間都沒有的小配角。”許楓轉過頭看着盧正義,“我們把人都遣散了,那那些人誰去演?比如說,陳福來?”
盧正義沒說話,默默看着他。
……
……
像是地下車庫一樣的地方。
李國強身着探員服,擡手叫停了前方一輛疾馳的車子。
他的手放在腰間的槍支上,邁步走近。
“什麽事啊,警官。”
車窗被緩緩放下。
一個帶着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男人正坐在駕駛位上。
“你沒系好安全帶,先生。”
李國強觀察着車内的情況,随口回道。
“那個,我習慣出了路口才系安全帶。”
男人扶了扶鏡框,笑着解釋道。
“你不系安全帶,很危險的,知不知道?”
李國強繼續說着。
“對不起警官,那我這就把安全帶系上。”
男人說着,把安全帶給系上了,“我系好了,警官。”
“你剛才開爲什麽開那麽快?”
李國強不依不饒的問着。
“我……我兒子要過生日啊,我急着回家,警官。”
男人遲疑着回道。
“過生日?明天就快到了。”
李國強看了一眼手表。
“我,我剛才加班,加晚了”
男人繼續回道。
“星期六也要加班?”
李國強更爲疑惑。
“這,這就要問我老闆了。”
男人樂呵呵的笑着,看着很和善。
同時,他的手指不停在方向盤上敲擊着,顯得很是急迫。
“麻煩你,駕照。”
可随後,李國強伸出手掌,示意着車内的男人。
“警官,我隻是沒系安全帶而已,沒有必要開罰單吧?”
男人的神情有些無奈,不過還是從衣兜裏掏出了駕照遞過去。
李國強接過駕照,瞧了一眼頭像,對比了一下。
“陳福來。”
他輕聲念叨着這個名字。
而車子上,眼鏡男人很尴尬的笑了笑。
“下次開車小心點。”
李國強瞧着證件齊全,沒再多說什麽,開了一張罰單後,遞給他。
但就在陳福來接過罰單,把車子開出去的那一刻。
“砰砰砰”的敲擊聲突兀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