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部咒的反響很好,我這邊幫你報了一下新人導演獎,好像……有點機會。】
結束一天忙忙碌碌的拍攝,盧正義剛回到休息的酒店,手機震動聲就響了。
拿起來一瞧,張雪茗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雖然回到酒店後都已經是接近淩晨,不過一般工作日的情況下,不管是他還是張雪茗,都還沒有開始休息。
【回去了嗎?】
【我記得一般這個時候,你應該都已經下工了。】
【可以視頻嗎?打字說話有點不方便,我這邊還有點工作。】
盧正義這邊還沒有回複,張雪茗那邊又是接連的三條消息過來。
【回了,在上電梯。】
盧正義默默退到人群後頭,編輯了一條消息發過去,又瞧了一眼電梯上升的樓層。
“怎麽?”
電梯内,前面的許楓回過頭來,揶揄着問道,“你老婆來查崗了?”
這話一說出口,電梯裏的氣氛就安靜下來了。
“啊?”
張宇明回過頭來。
“啊?”
阿傑回過頭來。
“啊?”
同一班電梯裏,全是梅狸貓劇組的人。
此時此刻,他們都恍惚的轉過身,看着站在最後頭的魁梧漢子。
那張臉龐是那麽熟悉,但又那麽陌生。
“老婆?”
張宇明出聲問着,“盧導,你都結婚了?”
盧正義放下手機,輕咳了一聲,“咳,還沒呢。”
“還沒……”
餘莉念叨着這個詞彙。
“那就是有喽?”
張宇明瞪大了眼睛,“不會真是那個小張總吧?”
“等等,盧導,你們兩個不是合作關系嗎?”
“不是,什麽時候的事情?這一年的時間,你有近十個月的時間是跟我們在一塊兒拍戲的,你哪來的功夫……”
怎麽回事。
前頭,私底下跟我聊的時候,還跟我說年輕人要努力賺錢,别總是把時間放在情情愛愛上邊。
現在轉過頭來,自己就談上了?
在外邊粉絲眼裏,一年拍三部戲,沒有一丁點兒休息時間的盧導還能有時間談戀愛?
啊?
“阿明,你這就不懂了。”
許楓在旁邊,拍拍他的肩膀,“高端的獵手,往往都是采用最樸素的方式進行捕食。”
“可是……”
張宇明茫然的看了一眼旁邊的許楓,又把目光看向後頭的盧正義,剛想說些什麽。
“到了到了。”盧正義瞧了一眼已經到了的電梯,趕緊丢了句話,“大家好好休息哈,明天學校實景最後一場戲拍完,正常拍攝就算是正式收尾了。”
說着,他直接越過了衆人,朝外頭走。
但等走出電梯,盧正義的腳步突然頓住了,轉過身看向他們,笑着開口回道,“對了,剛才許楓說的消息可能是真的,但隻是可能而已,我們還沒有商量妥當。”
大家都這麽熟了,以後可能會更熟。
結個婚,沒必要藏着掖着。
這是個不錯的通知方式,就是有些突然。
【那現在視頻?】
不再管後頭叽叽喳喳讨論的一群人,盧正義一邊朝自己房間裏走,一邊拿起手機。
張雪茗那邊在他回消息之後,幾乎秒回了。
不過他剛才在電梯裏,沒來得及看消息。
【剛才在電梯裏,信号不好。】
【明天要進行這個實景的最後一次拍攝了,所以晚上收拾得久了點,回酒店就比較晚了。】
【對了,你說你把片子報上去了?報給誰了。】
他一邊回消息,一邊刷了房卡,打開了屋門。
盧正義先是解釋了一下,今天晚回來的原因,接着又詢問了一下拿獎的事情。
不過他剛一進屋門,手機就傳出了‘嗡嗡嗡’的震動聲。
盧正義接了視頻通話,手機屏幕内,張雪茗超近距離的臉龐突然出現在手機裏,但鏡頭又很快拉開,隻剩下側臉。
非常完美的側臉。
立體精緻的五官,再加上雪白的肌膚,有一種……動畫裏走出來的人物一樣。
“接這麽快。”
張雪茗疲憊的聲音從手機内響起。
同時,她的目光已經不在手機上,而是關注着面前的電腦,時不時的,還會有‘笃笃笃’的鼠标按鍵聲響起。
微弱的熒光照在張雪茗的臉龐上,讓那張冷色調的臉龐更顯白皙。
她似乎是用手機打的視頻通話,而現在,手機大概是被架在電腦旁邊的手機支架上。
盧正義回憶着她的辦公桌上的細節。
“怎麽不說話?”
張雪茗那邊沒聽到盧正義回答的聲音,忍不住再一次開口,又用眼睛瞥了一眼鏡頭。
“哦,剛才在想你的手機放在哪裏。”
盧正義随意的回着,“這個鏡頭對着你的側臉,方向上,應該是你電腦屏幕旁邊的手機支架。”
“從你背景裏的燈光來看,你應該把房間的燈關了,隻開了桌子上的台燈。”
“但這個角度,感覺你是刻意調過的。我記得上一次視頻的時候,角度好像不在這裏,你移動了你的手機支架。”
作爲一個導演。
作爲一個剛剛開始獨立執導的導演。
盧正義現在對于鏡頭特别敏感,看着鏡頭裏的畫面,大緻就能想得到鏡頭外的畫面。
這大抵是在導演監控器前待久了,看多了那些鏡頭畫面。
“……”
而視頻畫面中,張雪茗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不自覺的伸手撩了撩頭發,“咳……是有移動了那麽一點。”
“挺好的,這個角度能凸顯着側臉的美。”
盧正義誇贊了一聲,接着把手機放在小客廳的桌子上,終于是坐下了。
“……謝謝。”
張雪茗對于這份誇獎,遲疑了一下後,很禮貌的回了句感謝。
但剛說出口,她似乎自己又覺得很奇怪,趕緊岔開話題。
“對,雖然從票房上來看,雙瞳是你三部劇的票房中最高的。”
張雪茗解釋着,“但是咒的讨論度,卻是最高的。”
“很多人都在讨論,劇情之外的事情。”
“大黑佛母的原型,陳家村過去跟大黑佛母是怎麽聯系上的,還有官将首之類台城那邊的遊神文化,很多很多的衍生故事,我覺得拿着這部作品去參加評選,可能會有獲獎的機會。”
盧正義聽着聽着,忍不住笑了。
“阿茗,你真的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麽嗎?咒欸,那可是咒欸。”
“你把這部片子送上去評選,想要給評委們來點精神污染嗎?”
“不把獎給我們的話,我們就詛咒他們?”
據他了解,恐怖片這個類型拿獎是非常困難的。
這一點不管是國内還是國外都一樣。
像是什麽最佳導演獎、最佳演員獎、最佳配角獎……劇情片一般最容易拿獎,拿高分。
其次愛情片,接着才是什麽科幻片、動作片、犯罪片……
而恐怖片是最後的,不管是哪一國的标準都一樣。
盧正義真的很少聽說,有什麽劇組的導演、演員能憑借恐怖片拿獎的。
“其實拿獎這種事情,除了類型,還是得看讨論度。”
張雪茗聽着盧正義的話,也是覺得有些好笑,“咒的讨論度,真的很高。”
“還記得,之前我跟你說的同人小說的事情嗎?雖然已經結束了,但還是一直有人在創作類似的題材。”
“因爲這部片子涉及到的民間法教文化,真的特别符合唐國人的生活,特别是南方一帶,那裏邊的官将首啊、關公廟啊、請神上身啊……這些事情,人們真的很感興趣。”
當道士的門檻還是挺高的。
所以雙瞳裏,雖然很多的内容盧正義爲了追求真實,還請了觀山道人從旁協助、斧正。
可對于那些文化的展示,觀衆的興趣度真的不如民間的法教。
像是什麽媽祖、财神爺、土地爺……這些耳熟能詳的神明,在民間有着很多很多的故事,很多觀衆小時候,還經常會聽大人提起。
可是雙瞳裏的那些事情,他們就很難去深入的讨論了。
因爲那些文化是有着門檻的,想要深入了解,就要去關注很多易學上的書籍、知識。
而那些知識,真的不如那一個個帶着趣味性的民間故事要吸引人。
“不過最重要的,你是他們那一挂的。”
但接着,張雪茗又補充了一點,“他們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多多少少會給分數吧。”
“拿個獎的話,你的履曆也好看一些,很多大導演,除了本身的作品在觀衆的心目中要達标之外,同時還得有許許多多的獎項作爲基石。”
“當然了,還有一點就是因爲很少有人能做到,所以如果你做到了,那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了。”
就像是以前大家都拍不好恐怖片。
所以都覺得恐怖片沒市場,是虧本買賣。
但自從盧正義走出了那一步,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大家都覺得,這個市場還是有賺頭的。
而在這個過程中,如果盧正義還能得到圈内一些老資曆的認可,那不管将來的恐怖片市場如何發展,誰都不可能忘記,是誰開啓的這一切。
這是足以載入影史,放到各個戲劇學院、電影學院課本上的事情。
這是類似于裏程碑一樣的事情。
‘XX年,貧瘠的恐怖片市場迎來了一股熱風,那是誰帶來的風,是一代名導盧正義。’
那些教材,張雪茗都想可能會怎麽描述了。
“你想試,那就試試吧。”
盧正義攤攤手,“所以,你今天就隻打算跟我聊聊這件事情嗎?”
“當然不是,還有很多合同細節要對一對嘞。”
張雪茗繼續說着,“上次我們說到了,這個圈子裏有很多爲了商業考慮,進行婚姻協定,然後各過各的合同夫妻。”
“我這邊呢,不太建議這麽做,因爲這種婚姻協定是極爲不牢靠的。”
“我希望我們在遵守合同的同時,成爲真正的夫妻。就好像是你一直強調的負責一樣,你會對這場婚姻進行負責,我也會對這場關系進行負責,我們要一起維持這個關系。不管未來出現什麽樣的狀況,要優先的以穩定關系爲基礎進行考慮。”
……
……
“真是喪心病狂啊,這個導演。這種劇情拍出來,能播嗎?”
“啊?你都不關注娛樂圈的嗎?盧正義都沒有聽過。”
“我都來做群演了,那肯定有關注啊,我混了很多年粉圈的。不過在娛樂圈裏,他很有名嗎?一個導演而已,這麽年輕能有多出名,一般年輕的導演,在網上的關注度還不如那些偶像吧?”
“阿這,你是不是斷網了,盧導欸,之前都因爲片子太陰間,被罵上熱搜好幾次。”
“拜托,莉姐,就算他是公衆人物,你也不能指望全國這麽多人,每一個人都認識他吧?而且……他還是拍恐怖片的,我不看恐怖片的,就算看,我也隻看國外的。”
“但是你總得了解一下劇組的情況吧,既然是工作。”
“唉,我本來是聽說有個大活兒,能見到很多明星,我才來的。結果……有點失望,好像都不怎麽出名吧,這個劇組的演員,反正我都基本不認識,簽名本到現在都是空的,好像沒什麽要簽名的必要。”
“……确實,你說得對。”
……
天台上,
幾個身着學生裝,梳着雙馬尾,看起來青春靓麗的女孩正站成一排。
而其中,後頭站着的兩個女孩中的一人,臉上滿是無語,還不經意的翻了個白眼。
她剛才就不應該開口跟這吐槽的人搭話。
确實,以盧正義的年紀和資曆,肯定是不能讓全國每一個人都認識他的。
安排街頭随機采訪,讓路人報出知道的導演的名字,他的名字隻是有一定的概率出現。
就算盧正義做過一段時間的熱搜常客,但很多像是不關注恐怖片這個類型的人,又或者說連電影都不看,天天忙忙碌碌的人,他們不認識人家很正常。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會天天去翻熱搜榜。
但是,她們這些群演可不是路人。
就算是本身不愛看恐怖片,但爲了工作需要而去了解導演的拍攝風格、喜好,從而在當群演的過程中有所突出,争取在導演的心中留下印象,得到更多的進步機會的事情,她難道沒有考慮過嗎?
她真的是爲了演戲、出名、得到更好的生活條件作爲目的,進而來當群演的嗎?
而且這個劇組的演員,真的不出名嗎?
想到這裏,黃芸莉忍不住瞧了一眼天台角落裏,她們各自放包包的地方。
女孩子總喜歡買包包,其實就像是男孩子喜歡買鞋一樣。
往往從一個女孩身上背着的包,就可以看出她的家庭條件。
‘普蘭達。’
‘意呆利的高奢品牌。’
‘這雖然是一個主打男性成衣的牌子,但同樣有推出像是手袋、香水、配飾之類,适合女性用戶的産品。’
僅僅隻是一眼,她就瞧出了身旁女孩背着的包包的牌子。
而通過牌子,黃芸莉心中的無語頓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羨慕。
明明她算得上是一個小配角,而人家隻是一個群演,但她卻反過來羨慕人家了。
如果不是高仿的話,身旁這個女孩子的家庭條件多半不錯。
來當群演,應該是爲了體驗生活,又或者是爲了能跟‘偶像’更近一些的追星女孩。
像這樣的人,随着選秀的時代的興起,在這個市場已經越來越多。
她們不在乎片酬、不在乎機會。
但在玩樂、體驗生活的同時,不免給她們這些努力生活的人造成了打擊。
“阿莉,過來了。”
遠處,小薇正幫着女孩們把的馬尾辮都纏繞在一起,綁成一個又一個的結。
而在完成最後一個結之後,她朝着黃芸莉招了招手。
“好的,薇姐。”
黃芸莉趕緊點點頭,朝着那邊過去。
不過在背對着身後女孩的那一刻,臉上的神情有些沒繃住,顯得很失落。
“别影響到等會兒拍攝的情緒。”
小薇瞧了她一眼,但沒多說什麽。
“……是,薇姐。”
黃芸莉尴尬的笑着。
同樣沒有多問,畢竟旁邊還有其他人。
小薇默默幫她綁着馬尾,然後再跟其他群演的馬尾纏在一起。
對于末尾那兩個女孩的小聲談話聲。
她聽見了,但是假裝沒聽到。
她多少能從兩人的話語,判斷出黃芸莉失落神情的緣故。
這個黃芸莉并不像是這些群演,是在這場學校的實景下才被找過來的。
她已經作爲相對重要的配角,跟他們走了有幾個實景了。
從雜物科那個景就一直跟着。
她在劇中飾演的是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外賣女孩。
而在給黃耀祖送外賣的過程中,她對于這個落魄、頹廢的探員産生了愛意。
不過是單方面的。
畢竟兩人是有年齡差距的,一個是已經離過婚的中年大叔,一個是還在上學的高中生。
而在接下來的這場戲裏,她要死在這裏。
大家手牽着手,由她帶頭,綁着馬尾,就像是下餃子一樣,從這天台上往下跳。
……
“盧導,我怎麽感覺你對于情侶特别不友好呢。”
樓下的操場上,臨時帳篷内,正等着天台上準備的盧正義聽到了旁邊張宇明的吐槽。
“除了第一部戲,發毛跟女記者算是有一個開放式的結局,可能是活下去了之外。”
“像是咒,李若男的男友就死了。雙瞳,黃火土家裏的妻女很愛他,結果人沒了。”
“現在這部第一誡,不僅僅李國強要死,他妻子也要死。黃耀祖呢,現在這個小女友也要死,就剩他前妻一個人坐船走了。”
說到這裏,他頓住了,自己都笑了,“當初您跟我說,這部戲是雙男主,我還挺期待是個什麽樣的雙男主。”
“現在我看明白了,以前隻死一個主要人物,不夠。現在雙男主,能死兩個主要人物,外加多幾個配角,大家死得整整齊齊的。”
何止是不友好。
簡直是七夕節,一個人逛街的單身狗,怨氣都溢出來了。
“等等,這怎麽就關我的事情呢。”
盧正義糾正道,“這劇本是編劇寫的。”
“咱們作爲導演,作爲演員,作爲制作團隊,隻是把劇本上的文字更生動形象的表達出來。”
“他是寫故事的人,咱們是講故事的人,不一樣。”
“唉,人家死前,好歹是談過。”
張宇明坐在椅子上,仰着頭,有些遺憾,“什麽時候,我也能有一場甜甜的戀愛就好了。”
“年輕人不想着賺錢,談什麽戀愛。”常正偉坐在盧正義的另一邊,也是仰着頭,把後脖頸靠在椅背上,“我當年跟你這個歲數的時候,我可天天就泡在片場裏,就想着當影帝嘞。”
“常老師,你這句話怎麽聽着那麽耳熟。”張宇明呆滞的看着帳篷頂端,“可是我真的好想談戀愛。”
而常正偉也是呆滞的看着帳篷頂端,“我也好想領個獎啊。”
盧正義左右瞧了瞧,無奈的搖搖頭,趕緊打斷了兩位男主角做夢的想法,道:
“行了行了,别做夢了,趕緊去準備了。”
“小薇那邊已經綁好了,記住,要慌亂,慌亂!”
“别這麽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就給我入鏡,狀态給我調好喽。”
張宇明恍惚的坐直了身子,“唉……”
他歎了口氣,站起身。
常正偉也一樣,歎了口氣站起身。
兩人就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一樣。
“盧導,你可不能偷偷一個人脫單昂。”
張宇明突然轉過頭來,說了一句。
“不談,肯定不談。”
盧正義擺擺手,“這事業上升期,談什麽戀愛。”
直接結婚,談什麽戀愛。
事業上升期,拖拖拉拉的可不行,直接一步到位,找個志同道合的妻子。
“也不能偷偷拿獎昂。”
常正偉也轉過頭,說了一句。
“肯定不偷偷拿,放心。”
盧正義趕緊揮揮手,“除了咒,我的其他劇,你都是主角。”
“我要是拿獎了,你肯定也少不了。”
“快走了,去準備入鏡了。”
這麽說着,兩人才重新轉過身出了帳篷。
不過在走出帳篷的那一刻,他們倆的精氣神完全就不一樣了。
這讓盧正義有些無奈。
不就是要結婚嘛,不就是可能會領個新人導演獎嘛,這多大點事兒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