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莫約三十來歲,束着頭發,穿着寬松道袍的道人堵在門口,臉色凝重,肢體緊繃。
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被網友們稱之爲‘陰間導演’的壯碩男子。
在他的對面,辦公室内,盧正義站在人群前面,平靜的與其對視着。
而在他後頭,張煜在内的一些人,神色緊張。
更後面,傑森等人就有些不明所以了。
他們茫然的看着這個新出現的人,再瞧瞧遠處好像是正對峙着的兩邊,心中的疑惑都快從臉上溢出來了。
“嘿,朋友們,現在是什麽情況?”
畢竟是運動員出身,本身名氣也挺大的,傑森的膽量很足,瞧着這情況,竟是沒沉默着,反而朝前幾步走到張煜旁邊,出聲問道,“副導演,這個人是……來鬧事的?”
或是粉絲、或是博眼球、或是代拍……
劇組拍戲時有人出來鬧事的事情,傑森遇見過不少。
但眼前這個穿着寬松道袍的人,顯得有些瘦弱的道人,看着又不像是鬧事的人。
畢竟體格擺在那裏。
傑森的目光又移到了面前,正背對着他的導演。
瞧瞧那粗壯的臂膀和寬厚的脊背,這體格,他當年參加運動會見着的那些舉重選手都不一定有這麽壯碩,就跟個小巨人一樣。
面對有着這種導演的劇組,誰敢來鬧事?
“噓……”
張煜這個時候,可沒功夫搭理他。
他示意其别出聲後,就又緊張的把目光投向面前。
“道長,我們單聊吧?”
前面,盧正義已經輕聲開口說起來了,“你想想看,我都主動聯系你了,怎麽着,也不至于說幹了壞事吧。”
之前,觀山道長時不時就催促他過來江城這邊。
言語間,他還經常透着試探的意思。
盧正義多少是能猜出來,他在等着自己,懷疑自己。
但沒想到對方這麽急迫,自己剛一到江城,才正式上工沒一天時間,人家就直接找上門了。
聞言,觀山道長先是往他身後瞧了一眼。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已經跳上肩膀的玄貓,目光再有些恍惚望向遠處正吃着糖的小女孩以及角落裏擺着的石像。
遲疑片刻後,觀山道長點點頭,“行。”
大意了,不應該一個人過來的。
不過人家說得也對,真要做了壞事,也不至于直接跳臉,送上門來。
“那……”
盧正義見他同意,一邊說着,一邊朝前邁出一步。
而觀山道長緊盯着他,後退了一步。
“……我們還是去隔壁聊吧。”
盧正義停下腳步,就站在原地,伸手示意他先出門。
而在觀山道長緩慢的移動着腳步,退出辦公室後,他又轉過身看向張煜那邊,“老張,你準備一下下午的拍攝,我去跟道長把話說清楚了,畢竟後頭還得他幫我們背書。”
“好。”
張煜沉聲回着。
但稍作猶豫,又補充着問了一句,“沒事吧?”
“沒事。”
盧正義擺擺手,轉過身出了門。
而得到他的肯定答複,張煜等人松了一口氣。
在他們的心裏,盧正義的話份量很重。
“放心吧,張伯伯。”
這時,小保甯從李珍喜的身旁走出來,來到張煜旁邊,“剛才那位叔叔,大概也就是……”
她遲疑着,用手臂比劃着,“我這麽高,伱那麽胖。”
“他都還沒有小貓咪大嘞。”
“盧導,肯定不怕他的。”
什麽高的、胖的。
對于劉保甯的這些話,别說根本都不了解情況的傑森等人。
就連張煜這些個劇組内部的人員,聽着都有些茫然。
……
……
既然劇組是租的辦公樓,這休息室、會客室之類的房間,還是能找得到的。
“好像隻有……袋裝的紅茶,道長要來一杯嗎?”
盧正義在會客室的茶水間裏煮着熱水,又翻找了一下可以喝的東西,結果就找到了一盒袋裝紅茶。
“不用了,謝謝。”
沙發上,觀山道長坐在那裏,目光灼灼的看着桌子上正舔着爪子的玄貓。
至于後頭,那看着就怨氣不小的鬼物,他自落座後,便瞧都沒再瞧上一眼。
“嗷!”
似乎是那灼熱的目光太過于礙眼,小忠勇站起身,朝他吼了一聲。
甚至于他還朝前跳去,前掌虛揮着,想要警告一下這人,别用眼睛亂看。
雖然他頗具靈性,幾乎跟人一樣。
但有些習性還是遵從了貓類的本能,就比如說出現情緒時,不管是出于好奇還是生氣、不滿,都會先用前掌虛揮,以作試探。
不過小忠勇這前掌才揮出,就按在一隻大手上了,竟是落到了實處!
“喵!”
緊接着,他整個貓朝後躍開,警惕的看着眼前的道人。
而楚人美在旁邊,瑟瑟發抖。
“别怕别怕,我沒有惡意。”
觀山道長笑眯眯的看着玄貓,收回了平放着的手掌。
而小忠勇眼中的獸瞳漸漸豎起,剛才,他雖然沒使足了勁兒,但還是出了五六分。
可落在這道人手上卻是輕飄飄的,很是古怪。
瞧他現在這笑眯眯的樣子,一點兒也沒有勉強的樣子。
“阿勇,來者是客。”
盧正義在茶水間聽到聲音,提了一嘴。
“喵。”
本來,氣勢洶洶的小忠勇語氣一轉,乖巧的又坐下了。
“真真是有靈性。”
觀山道長剛才被那麽吼了一下,神态、肢體也不顯得緊張,“别怕,像你這樣的靈物,誰要是害了,那是得遭天譴的。”
反而,他眼中的喜愛更甚,甚至于忍不住開口,竟還帶着幾分寵溺。
“盧導演的身邊,倒是什麽樣的都有。”
接着,他看向端着茶和水杯走出茶水間的盧正義,“有這聞着就腥臭不已的邪物,也有這樣靈性乖巧的靈物,還有……外面那個長着異瞳的孩子以及古時祭祀驅邪的石像。”
一句話,觀山道長就把盧正義身邊這些人的底兒都給說幹淨了。
“那我呢?”
盧正義一邊問着笑着坐下,一邊把裝着熱水的杯子推到他面前。
而自己則是端起包着廉價袋裝紅茶的茶杯,輕抿了一口,接着面露苦色。
入口又澀又苦,明明聞着那茶水味兒很香,比在張雪茗那裏喝的那些好茶還香,可這口感卻是配不上這香味兒。
果然,自己還是不懂喝茶。
觀山道長對于他的問題,沉默着。
半晌,他才給出答複,“……一身陽氣很足。”
除了這一點,他什麽都看不出來。
可是什麽都瞧不出來,才是最麻煩的。
盧正義笑着,放下了茶杯。
接着,他又看向旁邊,“梁女士,你自己來跟道長解釋解釋吧。”
而旁邊,楚人美很适時的顯出身形。
一個人憑空出現在面前,而且面容殘破不堪,觀山道長的臉上竟是沒有一絲緊張,隻是緊皺着眉頭,緊盯着她。
看起來,不像是第一次瞧見。
“道長。”
楚人美語氣緊張的看着觀山道長,先是喊了一聲。
随後,她又趕緊解釋起來,“我雖然做了一些錯事,但那是有原因的。”
“我是江城梁溪人,生前叫做楚……梁美娟。”
“四年前,我在一個電子廠打工,但是那個老闆……”
楚人美就跟倒豆子一樣,把自己的來曆說了個幹淨。
生前是什麽樣的,做什麽的。
死了以後又做了什麽,怎麽遇到盧正義,進到劇組裏的,她全都給說了。
盧正義在旁邊聽着,沒有插話。
這些事情,自然是他同意,這楚人美才會開口的。
來江城之前,他早就做好了面對道教一些人的準備。
就如觀山道長瞧出了,王導遊的朋友不是普通人。
自己也同樣看出來了,這些人是有真本事的。
觀山道長默默聽着。
“一報還一報嗎?聽起來,确實有些緣由。”
直到楚人美停住講述,他才看向盧正義,沉聲開口,“但邪物必除,同樣是我所認知的事情。”
“我不知道盧導演的師承是什麽,又學過什麽,怎麽走上的這條修行路。”
“但是邪物是不穩定的、狡猾的、滿懷惡意的。”
他并未因爲事有緣由就松口。
“确實,梁女士雖然報了仇,但還是有想着一換一太虧,得多換幾個的想法。”
盧正義點點頭,竟是沒有反駁他。
楚人美慌了,不住的後退,遠離兩人。
盧導,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既是如此,那盧導演……”
觀山道長的目光變得淩厲。
“但她目前就隻存在于想法,還沒有實踐。”
可是盧正義話鋒一轉,“在我這裏,她被約束得很好。”
他改口了。
觀山道人淩厲的目光收斂,變得有些遺憾,“所以,你是保住她?”
“就算現在,她在你的約束下還算安穩,但難保之後,她不會做出錯事。”
“到時候,這些錯事可就得由你來擔着了。”
盧正義現在把楚人美給處理掉,那就什麽事情都沒有。
畢竟人家在遇見他之後,乖得跟個鹌鹑一樣。
可要是現在不處理,以後搞出了事情,那可就得盧正義擔着了。
“行,我來擔着。”
盧正義很幹脆的點點頭,“她要是惹了事兒,不用你們找過來,我就會處理掉她。”
既然都管束這麽久了,這點信心,他還是有的。
觀山道長也很幹脆,“行,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在這件事情上,你好自爲之。”
不然還能怎麽辦呢。
現在人家非要保着,還願意幫忙擔着,真打起來了,他也不一定打得過。
觀山道長還是很識趣的。
本來還很慌張的楚人美,聽見盧正義這麽保着她,松了口氣。
還好說話算數,沒坑鬼。
“接下來,我們該談談正事了。”觀山道長的神情認真起來,“交趾這個地方沒有一個叫真仙觀的道觀,更沒有出土什麽寫着‘五獄成仙之法’的石碑。”
盧正義啞然失笑,“當然沒有,這是電影劇本呐,道長。”
“但是……”
可接着,這觀山道長又來個但是。
“前段時間,川城鳳山附近因爲天氣緣故,發生了塌陷,一個地宮重見天日。”
“這地宮内的建築風格與我們道教的文化及其相似,不單單有太極圖、四象、星宿,還有十幾根支撐着地宮的長柱暗合北鬥七星、八大天王,更有太清、玉清、上清三座巨大石像。”
“那地宮正殿上,明晃晃的牌匾就寫着‘真仙觀’三個字,你作何解釋?”
他的語氣裏充斥着疑惑。
這話一開口,楚人美瞪大了眼睛看向盧正義。
一下子就從剛才的當事人,變成了吃瓜群衆。
當然了,還有一隻小玄貓。
小忠勇同樣瞪着貓眼,一副吃驚的樣子。
不是說,是假的嗎?
盧正義的臉色僵住,“……我覺得隻是一個意外。”
“既然找到了真仙觀,那麽這五獄成仙之法,我們也沒有小看。”
觀山道長又繼續說着,“我們擴大了尋找的範圍,從典籍之上,找到了相關的内容。”
“但并非是那謝亞理所行的五獄成仙法,而是破五獄成仙法。”
“典籍所言,生前有作孽者,被稱作人魈,死後必淪入地獄,受應得之苦。”
“而古時有一高功便因不忍世人長受折磨,随傳下救苦破地獄科儀,既通過齋醮儀式,将真法神光送入陰府沉淪之處,使作孽者恍然醒悟,放下執迷,從而得到解脫,不再受地獄之苦,獲得功德。”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極爲複雜,“而我所說的這位高功前輩,相關典籍記載很少,隻有一幅畫。畫中,一個目生雙瞳的道人手持法劍,而身前跪拜着五個面無全非之人。”
“這與你說的,傳說有一宋人目有雙瞳,殺世間人魈後,得道成仙,極爲相似。”
殺這個字,可以有很多的解讀。
武力上的,或者是……道理上的。
以法劍直接将罪孽者殺死,叫斬人魈。
以破地獄之法,煉度亡魂,使他們幡然醒悟,不再作爲‘人魈’,那也叫斬人魈。
哪種法斬了才能得道,那就不好說了。
“不不不,這可不是我說的,這是劇本說的。”
盧正義趕緊擺擺手,“劇本是編劇寫的,跟我可沒關系。”
他也有些意外了。
這換個世界,還真就被人給解讀出來了。
就是不知道解讀得對不對。
“那這劇本,盧導是從哪裏得來的。”
觀山道人面露無奈,“這編劇又在何處?”
事情涉及到道教,肯定是得問清楚的。
這對于他們追溯文化曆史,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這我就不知道了。”
盧正義攤開手,“劇本是郵件寄過來的。”
“道長,你應該也清楚,我們這一行工作,真不是經常能做到現下面談。”
“像我聯系你,都是先郵件确認清楚了,才帶着人馬急哄哄的趕過來。”
觀山道長追問着,“……那郵箱呢?”
盧正義面不改色的回道,“注銷了。”
觀山道長的表情有些微妙。
楚人美伸手捂臉。
就連小忠勇都不禁翻了個白眼。
“真的,注銷了。”
盧正義言之鑿鑿的說道,“我本來還有些劇本上的事情,想跟編劇聊清楚。”
“結果呢?再發過去,那個郵箱已經是空号了。”
“沒辦法,我就隻能自己想辦法改了。”
說到這裏,他看向觀山道長的表情很真誠,“道長,你看這片子也是涉及到你們的一些曆史文化。”
“那我在這方面,你也瞧出來,不是那麽的專業。”
“所以我想說能不能請你們背個書,把我這看起來有點簡陋的劇本給改一改,改得有文化一點,不至于說……讓人看着錯漏百出的,顯出我這導演拍戲前沒做足準備。”
觀山道長沒說話,臉上還是保持着那副微妙的表情。
他就盯着人看,半句話都不打算說。
而盧正義呢?
比臉厚皮這件事情,他沒輸過。
盧正義也瞧着他,他不說話,自己也不說話。
半晌,觀山道長的神情才有些無奈,“總而言之,如果你有什麽合适的線索就稍微提供一下,盧導演。”
“這不僅僅是對于我們道教的一個曆史文化得到完善。”
“同樣的,對于唐國的曆史補充也具有重大的意義。”
盧正義和氣的看着他,“明白,如果有什麽線索,我一定配合提供。”
“行吧,今天我就是過來确認一下這件事情。”
見人家不肯說,觀山道人也沒辦法,撩起袍子站起身,“既然盧導演什麽都不知道,那我也不強求。”
“不過,你身邊的這個梁女士,我覺着你還是早做打算會好一些。”
“總不能一直這樣,跟着你拍戲,跟靈物不一樣,像這樣的邪物存在越久,越麻煩。”
末尾,他還告誡了一下楚人美的事情。
這讓她乖巧的站在一旁,極力掩蓋自己的存在感。
“知道。”
盧正義也起身相送,“不過道長,我剛才說的……背書的事情。”
“你需要怎麽改,要了解什麽知識,可以直接問我,反正你有我微信。”
觀山道長無奈回道,“還有,過段時間你們要到觀裏拍戲的話,先提前跟我說一聲。”
“上山的路不好走,到時候,我得讓人下山接你們。”
“至于……”
他說到這裏,還沒再提一下破五獄升仙之法的事情,手就被盧正義給握住了。
“太客氣了。”
盧正義和氣的用雙手握住他的手掌,上下擺動感謝着,“道長,那到時候就麻煩你們了。”
“我之前還一直擔心這片子拍出來以後,四不像,賠本了。”
“現在好了,有您跟道教背書,我也能盡力發揮了。”
而觀山道長呢?
他沒有說話,臉上面無表情,眼睛死死盯着緊握着自己的手。
同時身體緊繃着,一步都沒有再邁出。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
觀山道長細細的思索着,前一秒發生的一切。
但是,他始終回憶不起來,什麽時候手就被人家握上了。
“怎麽了?道長。”
盧正義放開了手,站在他的身旁。
“……沒事。”
觀山道長好一會兒才回道,瞧了他一眼之後,便再次邁步出門。
“我那邊還要拍戲,就不送了,道長。”
盧正義在後頭喊着,“有空常聯系,不對,今晚!今晚我就聯系你!”
“知道了知道了。”
觀山道長頭也沒回的回着,人在過道上一轉彎,就消失在了盧正義的視野裏。
“真是好人呐,主動上門幫忙,眼裏有活兒。”
盧正義頗爲感慨。
不過聊了這麽長時間,得趕緊回去拍戲了。
“盧導,你說楚人美這個名字原來的主人,是不是已經被你給處理了?”
突然的,剛才一直在竭力壓低存在感的楚人美,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這傻姑娘當真了。
真以爲盧正義拍的片子,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
……
“盧導演,我們可以坐你的車嗎?”
一整天都沒有戲份,但卻按照劇組的規矩一直待在片場,坐了一天冷闆凳的傑森在晚上下工以後,趕緊帶着經紀人湊上盧正義回劇組的車。
說來也怪,不知道爲什麽。
劇組其他人明明在片場跟盧導演很親近,但回酒店的時候,一群人卻沒一個人上盧導的車子。
“行啊。”
盧正義随口回道,停下了啓動車子的動作。
“你坐後座吧,我想跟盧導談點事情。”
傑森看着打開副駕駛車門的經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經紀人也沒拒絕,轉頭上了後座。
旁邊呢,還有一隻小黑貓。
“嘿。”
經紀人笑着,就打算上手摸一摸。
但還沒等他觸碰到,這窩在座位上像是睡着了的小黑貓發出‘嘶嘶’的警告聲,不讓碰。
“他還挺怕生的。”
正啓動車子的盧正義從後視鏡瞧見這一幕,提醒了一句,“建議不要碰他。”
經紀人遺憾的收回手。
“所以說,中午那個道士,其實是我們劇組的顧問嗎?”
副駕駛位上,傑森開口問着。
他已經好奇很久了。
沒辦法,這個劇組實在是太敬業了,一點兒空閑的時間都沒有,連吃晚飯的時候都在讨論劇本。
他們這麽認真,傑森也不太好聊些劇本之外的事情。
所以這個問題就從中午一直憋到現在,他憋不住了。
“對。”
盧正義一邊開着車,一邊回答着問題,“斯坦森先生,你既然對我們唐國的一些氣啊、功夫啊之類的事情,有所了解。那應該也清楚道教的一些東西吧?”
“畢竟‘氣’這個概念,跟道教還是挺有淵源的。”
“你看過劇本,應該清楚我們這個劇是圍繞着道家的一些文化上進行拍攝,那麽一些專業人士的意見就非常有必要了。”
坐在副駕駛位上,傑森點點頭,回道:
“當然,但是我看他中午來的時候的樣子,不像是顧問,倒是有點像來找事的。”
“其實吧,我在接下這個劇本後,除了了解一些你們劇組之前的作品之外,額外的一些事情也是有去打聽過的。”
“比如說,經常沸沸揚揚的一些事情。”
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
而後頭,他的經紀人緊了緊身上的衣物。
十二月初的江城,雖然還沒有下雪,但天氣已經是蠻冷的。
“那個,打擾一下。”
實在忍不住,經紀人開口打斷了兩人的談話,“盧導演,能不能把暖氣開高一點。”
“行。”
盧正義瞥了一眼後視鏡,把溫度調高了一些。
後頭,楚人美正竭力的縮到一旁。
她都好久沒搞什麽朝人家身上貼,往脖子吹風的操作了。
而且中午,她還差點就被一個道士處理了。
現在活得,那叫一個謹小慎微。
但奈何,後座上的位置就這麽點,一邊是人,一邊是貓。
實在沒辦法,楚人美直接飛出車子,坐車頂了。
“你是說,我們劇組鬧鬼嗎?”
盧正義重新接着傑森的話。
“……是。”
聽着他這麽直白,傑森也直白的回着。
接着,他又補充道,“我還挺相信這些的。”
從李長傑那裏,他确認了功夫的存在,還了解了氣。
那麽有了氣的這個概念,傑森自然是有了解過一些唐國的文化,比方說中醫、道家、道教、仙、鬼……之類之類的一些傳統文化。
可這一了解,認知都崩塌了。
因爲這一整套的體系過于完整,讓人不得不相信。
而盧正義本來呢,招個外籍選手是不打算讓人知道的。
畢竟《雙瞳》這部劇的特殊鏡頭,其實并不多。
到時候稍微遮瞞一下,傑森根本不會了解這個劇組的真相。
但現在這外籍選手自己先信了,那就……
“我也相信這個。”
盧正義直言着,“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是有鬼神存在的。”
“可是……”
傑森面露難色,“你早上好像才跟我說,你是講科學。”
“啊?我說過嗎?”
盧正義有些疑惑。
“說過的,我早上問你,成仙是不是真的存在的時候。”
傑森幫忙回憶着,“你說,現代社會是講科學的。”
“害,這事兒。”
盧正義笑着擺擺手,“我那不是覺得,你是個相信科學的人,所以跟你講科學嘛。”
“我向來是尊重别人的思想,極少去做出幹涉。”
“那你說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神,那我也覺得,應該相信。”
跟那些比較有文化,不相信這些的人。
他講的是不要太封建迷信,要講科學。
那現在對于一個相信這些的人,那他就說自己也相信。
反正就是順着别人的意思去說就對了。
“盧導演還真是……”
傑森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他不知道人家是真的信,還是假的信。
一下子,傑森那種想從盧正義身上尋求真相的想法就止住了。
而他不開口,盧正義也沒有再搭話。
一直到車子開到酒店,他們才重新有了聲音。
“我怎麽覺着,這外面好像比裏面暖和。”
剛下車,傑森的經紀人就有些茫然。
……
……
“盧導演,這怎麽回事啊,我們之前不是談得好好的嘛。”
盧正義這剛一回酒店,洗完澡出來把手機開機,這電話就‘咚咚咚’的響了。
青蘋果平台的人,之前跟他對接過《山村老屍》在網絡版權上的事宜。
想着是不是來談咒的網絡放映版權的事情,盧正義随手就接上了。
随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就響起來了,顯得有些着急。
“喲,原來是劉經理啊,這不是沒定嘛。”接都接了,也不好意思直接挂,盧正義随口敷衍着,“你們一個個想投資想參與的,都跑過來跟我說條件,也沒一個直接給我遞合同的。”
“那這合同沒簽,怎麽算定了。”
“我現在隻是選了一個條件好的。”
一句話,直接給人堵住了。
當時,盧正義在等着咒上映大火,待價而沽。
其他人不也一樣,一個個上來就提給多少錢,但那合同就是沒人送過來。
然後呢?
然後咒上映了,連霸了兩個星期的熱搜榜,人家電話再想打進來,也打不進來了。
那些投資商的電話,全都屏蔽了。
劉經理這邊呢,也沒留着。
盧正義都打算跟光影合作了,那作爲挖走人家大半員工的死對頭,基本上是沒什麽留着的必要了。
“不是,條件可以再談嘛,盧導。”
劉經理那邊,試圖挽回,“我們到時候可以讓手底下的藝人組織粉絲到場觀影。”
“白少商,選秀冠軍,現在的超一流藝人,五千萬粉絲的大牌!”
“隻要他一招手,你這電影沒上映,就先多了五千萬的票房,甚至還會更多,他的粉絲會很樂意一刷、二刷的買電影票。除了白少商,我們還有……”
“等等,劉經理,你這新聞應該看過吧?傑森。”
他話還沒有說完,盧正義打斷了他的講述。
他着重強調了一下名字,“人家光影傳媒都給我把國際巨星請過來了,我這……真的沒必要去選你們公司那幾個頂流吧,這都不是一個咖位的啊。”
什麽五千萬粉絲的白少商,這在國内市場好像挺多人喜歡的。
可這一對比國際巨星,這咖位一下子就……
“不是,那我們……”
劉經理也清楚這不是一個級别的,剛想再說些什麽條件。
可這話到嘴邊,說不出來了。
這光影傳媒付出的資源,确實是有些讓人難以抗衡的。
就一部恐怖片而已,至于嗎?
請了個國際巨星,這是掏家底兒了這是!
“行吧行吧,劉經理,我這邊還有其他事情,就先這樣吧。”盧正義想挂電話了,“對了,麻煩你跟青蘋果平台的人說一下,這電話别随便給别人啊。”
“這要是一不小心接起來,說了些什麽不能說的話,那這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接着,他挂了電話,臉色平靜。
他是真的想不到,這劉經理能摸到青蘋果平台之前跟自己對接的聯系人上。
看起來,是真的着急在新東家面前亮亮相,做成績。
其實總得來說,老劉人還是不錯的。
但遺憾的是,他背後那東家的運營方向跟自己不太匹配。
所以自己這邊的路,他應該是走不通了。
……
……
“這種事情我也沒碰到過,我心裏也發毛啊。”
完整無損的出租屋内,幾個探員朝着神像上香,一邊上香,還一邊讨論着案件。
“你看她手,這種特殊的卷曲,是肌肉嚴重脫水所造成的。”
“她這種程度的傷勢,還有這個皮膚狀态,這種狀況通常隻出現在那種高溫大火下,被火燒死的屍體。”
“但在這裏……怎麽可能。”
雙瞳的第二個受害者,是犯了奸淫之罪的情婦,受的是火炕獄。
如第一個在辦公室裏被凍死的上市公司老闆,這依舊是極爲特殊的死法。
在自己的家裏,完好無損的家裏,被判定爲‘高溫下被燒死。’
“這部片子,拍起來心裏怪不舒服的。”
片場裏,正收拾着道具的工作人員和臨時演員讨論着。
“我也是,總覺得怪怪的,又說不出來哪裏怪。”
剛剛在劇中飾演女屍的臨時演員點點頭,“總覺得,不太幹淨。”
說着,她壓低了聲音,“網上一直流傳,盧導演的劇組裏有鬼,你說是不是真的?”
工作人員一哆嗦,趕緊回道,“怎麽可能,拍了這麽一段時間,也沒發生什麽嘛。”
但說話時,他又忍不住左右瞧了瞧。
“真沒有?”
臨時演員不相信。
“額……”
工作人員也壓低了聲音,“其實吧,我也不确定。”
“偶爾呢,我從盧導演旁邊路過的時候,會覺着特别冷。”
“你說這事兒怪不怪?”
臨時演員翻了個白眼,“冷?我也冷!”
“這大冷天拍戲,誰不冷?”
“這叫什麽鬧鬼。”
是啊,這叫什麽鬧鬼。
而遠一些,正看着鏡頭監控器的盧正義兩人中,有了一樣的問題。
“我發現楚老師身上是不是越來越冷了?”
切換鏡頭的空隙中,張煜忍不住問了盧正義一句。
他坐在旁邊,是真覺得冷。
“是有一些。”
盧正義轉過頭,看了一眼在角落裏沉默着的楚人美。
最近,她越來越少話了。
又或者說,一直都在減少。
從一開始,楚人美什麽事情都想湊一湊。
再到後來,乖乖待在他的身邊,甚至于連搭話都變得少了很多。
如今,楚人美經常一個人站在那裏發呆,有時候盧正義不叫她,她能一天都不開口說一句話。
“可能當鬼當久了,越來越傻了吧。”
盧正義随口回了一句,重新把目光放到面前的監控器上。
“什麽當歸?”
而旁邊,那個臨時演員走上來,有些好奇的問道。
“有事情嗎?”
盧正義沒有開口,張煜瞧了一眼這個女演員。
“我就是想問問,我剛才那一段拍得怎麽樣。”
女演員小聲說着,目光呢,一直盯着盧正義。
“你就趴在那裏,一動不動當個死屍,還能有什麽樣。”
張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這不是……脫光了嘛。”
女演員紅着臉,小聲回道,“我想看看,有沒有走光啊。”
“沒有,要是走光了,我們會給你剪掉的。”
張煜擺擺手,“這肯定不讓播啊,對吧。”
“沒事,多了解一下自己拍攝的片段也是一種學習嘛。”盧正義倒是沒有拒絕,把視頻畫面切到剛才拍攝的片段。
女演員湊近了一些,專注的看着視頻上的畫面。
她細細瞧着,而身體呢,不自覺擺動着,像是要做些什麽。
可還沒等她開始真正的表演,盧正義已經起身了。
“座位給你吧,離開拍還有一段時間。”
他打了個哈欠,“我出去抽根煙。”
盧正義随口跟張煜提了一句,接着,便離開了。
剩下來的張煜坐在那裏,好笑的看着這呆住的女演員。
就這種凡俗貨色,哪能勾引得了盧導?
至少,那也得是個女仙吧。
【在考慮考慮,道長。】
來到走廊,盧正義點了根煙,把手機也給掏出來,切換到微信的界面。
對話框上,一整排下來隻有他一個人的表演。
對話框的主人呢,一句話沒帶回的。
【道長,再不給個準信,我可就上門問了。】
盧正義繼續問着。
上次說好的,幫忙改劇本。
結果這道長一轉頭,就跟把人屏蔽了人似的,直接開始裝死了。
【我真不能上鏡。】
終于,觀山道長那邊有了個回複。
【就拍個戲而已,沒幾個鏡頭。】
【劇本裏頭那個走正法的道士,總是得要有人來出演的。】
【道長,你難道不覺得由你來本色出演的話,更讓人放心嗎?】
盧正義抽了口煙,平靜的敲着屏幕。
爲了避免上映後,網絡上多出一些不好的争議,他得找個人來背書才行。
【我們有規矩的,盧導演,您就别爲難我了。】
觀山道長不裝作看不見了,倒是回得挺快的。
盧正義對于他的拒絕,并不意外。
他也沒想着能直接把人邀請到。
做交易方面,盧正義還是挺有經驗的。
【如果你能答應出演的話,我到時候能給你一個消息,關于靈物的消息。】
上一次見面時,盧正義就發現了。
這觀山道長對于靈物,似乎有着别樣的興趣。
湘城那邊,好像就有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