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硯眼神一亮,“臣弟就是打聽一下。”
純嫔對于弟弟向來是毫無保留,不過,提及索舒桐,也隻是簡而言之:“她是索氏的姑娘,皇後的遠房侄女。”
索氏姑娘?那就意味着她并沒有婚嫁,雖然是皇後遠房侄女,不過,能進宮便也意味着她挺得勢吧。
這般想着,心裏頭更有主意了。
純嫔并不清楚弟弟的這些想法,滿心滿意想要他建功立業,爲棠家争光,“你啊,平日裏不用想太多,一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父親年紀越來越大了,總是需要你來撐起這個家的。”
而棠硯最不能聽的就是這樣的話,好像棠家不榮算是他的過錯,當下,便有些不耐煩,“長姐養在深宮,不必太操心家裏,臣弟自會盤算。”
幾句話便說的純嫔有些啞聲,她不由得感歎弟弟真是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或許,自己真是——老了……
看着姐姐陷入沉思的模樣,棠硯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言語有些過了,便語調軟了三分,“長姐,你生氣了嗎?”
純嫔連連搖頭,滿是寵溺的看着弟弟,安撫道:“長姐不生氣,長姐隻是覺得硯兒長大了……”
棠硯這才神色松快幾分,“倒不是臣弟故意冷落長姐,可能是習慣了。當年,你進宮之後,父親雖每日忙于朝政,到底沒有實權,臣弟便經常受到世家公子們的嘲弄,漸漸的,臣弟就不說話了,既不會輕易得罪人,也是不想與他們亢洩一氣。”
棠硯的推心置腹讓純嫔的眼淚簌簌而下,她真的沒想到弟弟受了那麽多的委屈,“是長姐無能,若是長姐勢力足夠大,便能夠保護你不受欺負了。”
“長姐别多想,臣弟這不是也深得皇上器重嗎,總會有一天,臣弟會出人頭地的!”棠硯說話間,眼神逐漸深邃,他要成功,而且,必須要成功!
純嫔欣慰的看着有些陌生的弟弟,總想着彌補他缺失的快樂,“你如今也帶兵了,仕途慢慢走上正規了,要是想要什麽,盡管開口,長姐能做到的一定不遺餘力。”
看着長姐的“信誓旦旦”,棠硯也有些蠢蠢欲動的心思,琢磨後提議道:“長姐,臣弟不想隻做中護軍,你能不能給皇上說說,讓臣弟進宮做侍衛啊?”
純嫔一陣不解,“侍衛?做侍衛有什麽好?做的再好也隻是侍衛,哪裏比得上做将軍!”
偏偏棠硯就是不聽勸,眼神笃定道:“将軍做的再好又怎樣,還不是成爲了常家這樣受皇上猜忌?”
純嫔對于弟弟的想法噎的半天沒說出話來,“常家隻是——常家——”
棠硯定定說道:“長姐,您也看出來了吧?不管是文臣武将,如若猜不透皇上的心思,都不可能光榮長久。臣弟正是想要成爲皇上的近身侍衛,這樣才能知道皇上的喜惡和心思。”
純嫔不想棠硯離皇權太近,畢竟,伴君如伴虎,哪一點兒做錯了都會萬劫不複,反倒是離皇上較遠的臣子,雖未有大富大貴,稱王拜相,可榮譽一生不成問題,純嫔想求穩。
在純嫔看來,弟弟太小,很多事情都看的不透徹。
“皇上身邊也不全是榮光。”純嫔試圖讓弟弟理解。
顯然,棠硯沒有聽進去,臉色又謹肅了起來。
一向寵愛弟弟的純嫔服軟道:“你呀,什麽時候開始,這麽犟的?”
棠硯容色這才松快些,“我就知道長姐能理解我。”
今天和弟弟聊天的這一會讓純嫔深深感受到弟弟現在的浮躁和焦慮,她覺得弟弟也不能再這樣下去,不如,趁此機會,好好遵循父親的囑托,讓他先解決人生大事也好。
“硯兒,如今你年歲也不小了,也是時候成家了吧。”這話,唠家常一般的随口說道。
棠硯一聽來了精神,“長姐有什麽人選嗎?”
純嫔做夢都想讓弟弟安穩,便說道:“本宮看了好幾個女孩子,還真有些适合你的。”
棠硯驚疑道:“适合我?”
純嫔點了點頭,“嗯,最适合你。本宮還讓寶姿留了畫像呢。”
說話間,寶姿就從裏屋拿了一本畫冊。
棠硯心不在焉的接過畫冊,隻寥寥看了幾眼,便合上了。
純嫔臉上的笑還沒有完全散去,登時就有些納悶了,“都不滿意?”
棠硯看了看純嫔,“長姐,臣弟覺得這些女子可能不适合。”
純嫔頗爲不解道:“要不你再仔細看看,這可都是本宮篩選過的,家世,人品都是可以的,最主要的是都很溫順,和你倒是挺配的。”
棠硯看着盡力在勸解自己要同意其中某人的長姐,反而覺得長姐不甚了解自己了,“我真的不喜歡!”
這聲冷冷的話語讓純嫔有些錯愕,她盡力維持體面,滿是疑惑道,“爲什麽不喜歡呢?你都還沒好好看呢?”
棠硯對視長姐,眼神逐漸深邃,“這裏面有一個能幫助臣弟仕途的嗎?沒有!一個都沒有!”
純嫔半天沒說話,她看着弟弟的這種歇斯底裏和隐忍克制,心間酸澀無比。
“長姐,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你也要看清咱們家現在的形勢吧?父親和那些王侯将相夠得着嗎?夠不上!我若是這麽拼死拼活的埋頭苦幹,等我熬出來了,我也老了。長姐在這宮裏什麽時候才能熬出頭,連您自己都不知道吧,難道您沒想過讓母族勢力助您更上一層嗎?棠家拿什麽幫你?拿什麽幫我?我隻能把婚姻和仕途做連接,不能再任性而爲!”棠硯終于喊出了自己心底壓抑許久的話,抱着頭,蹲在了地上。
純嫔想要去安撫他,可弟弟這紮心的話也讓她認清了自己這外表光鮮一戳就碎的榮光,弟弟說的沒錯,她自己在宮裏還如履薄冰,拿什麽幫弟弟?棠家勢力微薄,拿什麽鞏固自己的地位?
縮回手,純嫔隻覺,自己對不起家人,她奮鬥了半生,好像什麽也沒落着……
“那你想要娶誰?”純嫔怔怔的喃喃問道。
抱頭的棠硯眼神逐漸凝聚,“索舒桐,她是索氏之女,到底沾了皇後和太後的榮光,棠家與索家聯姻,我們怎麽看都是占了便宜的。”
純嫔眉頭一皺,怪不得,他張口就問索舒桐。可索舒桐這個人,純嫔不喜,她覺得索舒桐太過功利,更讓純嫔如芒刺在背的是索舒桐本是要做皇上的女人的,即便嫁給弟弟,會不會也在京城成爲笑談?
“你不能娶她!她是皇上不願要的女人,你會成爲這京城茶餘飯後的笑談。”純嫔忍着心痛,低聲道。
棠硯卻像是鐵了心思一般,“難道我還有更好的選擇嗎?既然如此,我更應該娶她,不是相當于替皇上解了燃眉之急嗎,這或許也是臣弟的一個機會!”
機會……
純嫔不知道是不是,她能确定的是,棠家此後,不得不另行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