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虹軒。
瑾貴人原是太仆寺少卿之女,入宮五年來,未誕下一子半女,地位就像是沒上位成功的小三,名利皆有,但不多;寵愛時有,但不濃。
“貴人,奴婢一聽那死丫頭說的話,就趕緊過來了。估算着腳程,艾香也快到景仁宮了……”李嬷嬷揣度的觑着瑾貴人的神色說道。
“這麽快?”彩鳳倒有些耐不住性子,驚訝道。
李嬷嬷似是察覺到自己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更來勁了,“那可不是,艾香說要即刻禀報皇後娘娘!姑娘你也知道皇後那性子,若是發現有什麽有失公正的事情,可是要上綱上線的!”
李嬷嬷略帶谄媚神情的盯着瑾貴人,說道:“老奴一直心系貴人,若是貴人有需要,老奴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的!”
一直未說話的瑾貴人,眼神一陣厭煩,陰冷冷看着李嬷嬷,“盛意因私怨對琪貴人下毒是事實,與我何幹?又有什麽需要你來處理的?單憑你這幾句話就是誣陷之罪!”
李嬷嬷渾身一哆嗦,腿一軟撲通跪地,咚咚叩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老奴胡言亂語,老奴這是老糊塗了,還望貴人主子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老奴這條賤命。”
瑾貴人實在受不了李嬷嬷聒噪,再加上,此時不宜太過招搖,便不耐煩的吐了句:“沒事再别我眼前晃悠,滾!”
李嬷嬷如同得了特赦一般連滾帶爬跑了。
回頭看了一眼【玉虹軒】的匾額,李嬷嬷狠狠啐了一口,沒想到沒撈到一點好處,還被如此對待,“等着瞧!”
就在李嬷嬷前腳剛邁出玉虹軒,彩鳳趕緊關上了門,轉身忐忑不安的跪在瑾貴人面前,神色緊張道:“貴人,這盛意不會發現了什麽吧?”
不提這事還好,瑾貴人鐵青着臉毫不手軟的擡起手直接給了彩鳳一巴掌,打的彩鳳眼冒金星,搖搖晃晃,站立不穩,咬牙切齒道:“你還有臉說?若不是你準備的藥粉被摻了假,我至于這麽被動嗎?”
彩鳳捂着火辣辣的臉,語氣發虛道:“貴人——貴人,您要幫奴婢啊,奴婢也不知藥粉有假啊,再說了,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啊。”
說到最後“奉命行事”幾個字,彩鳳聲音逐漸變小……
瑾貴人眉心一動,知道彩鳳這是威脅她,眼底壓住騰騰升起的殺意,微叱道,“怎麽?威脅我?”
彩鳳哪裏還想的了那麽多,緊緊拽住瑾貴人的衣角,仿若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魔怔般的求饒道:“奴婢不敢!奴婢唯一的指望就是主子您了,您可一定要護着奴婢。”
瑾貴人明白什麽是狗急跳牆,隻得先安撫彩鳳,心裏想着等事情結束了,好好教訓她,沉聲道:“要想永無後患,一不做二不休,趁着皇後還沒發現什麽,直接解決掉盛意!”
彩鳳驚得咋舌。
瑾貴人看着吓的癱軟在地的彩鳳,恨鐵不成鋼道:“若是她真的看出了什麽,你我都得死!”
風險極高,可主子說的再對不過,若是盛意說些什麽,皇後一定會徹查,她——逃不掉的。
而在此時的監牢裏,盛意正在複盤整件事,她在想要怎麽做,才能最大程度的掌握主動權。
當盛意緩緩睜開眼的時候,兩個宮女猶如餓狼撲食一般,“嗖”的一下,蹿到了盛意眼跟前兒。
“醒了!醒了!”宮女甲眼冒金星激動道。
宮女乙迫不及待開口問道:“到底是誰下的藥毒殺的琪貴人?”
看着兩個人綠油油的目光,盛意腦海中忽然閃現一個詞:人血饅頭。
呵!這兩個人隻想利用自己立功謀财罷了,不想理。
盛意臉色蒼白的睜了睜眼又無力的耷拉眼皮閉上了眼……
宮女甲被噎了個正着,氣鼓鼓的朝着盛意踢了一腳,出氣道:“活該你落到這個下場!”
宮女乙也手賤的捏了一把盛意腰窩的肉,“唔——”疼得盛意渾身一陣激靈和冷汗。
兩個宮女看到盛意這麽慘痛的樣子,似乎心裏才找到平衡,雙雙故意惬意的坐在一旁的桌子上。
盛意心裏頭一萬句國粹炸響,若不是從小的教養撐着,這會一定罵她們個狗血噴頭!
但現在不行,她若是逞個一時之氣,少不了被這兩個人使絆子,心裏記着這仇就行了,默默念一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很快,李嬷嬷便氣拽拽的走了進來。
宮女甲乙眼色活的很,立即噤聲,眼睛滴溜溜追随着李嬷嬷的身影。
李嬷嬷眼睛如刀一般剜着盛意。
盛意似感受到了凝視,微微睜開了眼睛,看見李嬷嬷進來,表現出一副生無可戀模樣。
“盛意,嬷嬷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到底是誰指使你的?”李嬷嬷聲音尖利,怒氣不減。
看着兇神惡煞的李嬷嬷,盛意猜測這人肯定是受了氣,自己不能往槍口上撞,一副弱不禁風、可憐巴巴的神色看了看李嬷嬷,柔弱道:“嬷嬷,我是不是睡夢中說了什麽胡話?您可千萬要相信奴婢,奴婢是清白的!”
說完,盛意蜷縮在一角,小聲抽泣着。
切!演戲誰不會啊,想當年,盛意差點在高考志願上報了表演專業呢。
李嬷嬷一聽,兩眼放光,想想剛剛受的磋磨之氣就憋悶,自己對瑾貴人那麽掏心掏肺,可瑾貴人隻當自己是走狗,越想越氣,耐着性子,故意引誘盛意說道:“咳咳——嬷嬷我既然這麽問你,肯定是因爲你在睡夢中說了指使的人。我可告訴你!皇後娘娘馬上就該過來了,若是你招供出來,說不定還能保全一命,可别怪嬷嬷沒給你這機會。”
盛意裝作不可置信的樣子,驚訝的捂住嘴巴,眼淚吧啦吧啦往下掉,顫聲道:“嬷嬷,奴婢沒有做,奴婢是被冤枉的,就算有懷疑的人,奴婢沒見人親手下毒,萬不能冤枉誰啊。”
盛意的話再一次擊中了李嬷嬷想要報複的心,湊近急問道:“你在睡夢中說了句瑾貴人,此事可是與瑾貴人有什麽牽連?”
盛意吓得連連往後退,搖着頭,喃喃道:“我不知道,不知道……”
說完這話,盛意不停的看看李嬷嬷,複又躲開目光,似乎是害怕和她再談論瑾貴人。
越是這樣,李嬷嬷越是笃定盛意說的是瑾貴人,她可不傻,平日裏自己與瑾貴人走得那麽近,若是瑾貴人出事,自己一定脫不了幹系,如今最好自保的方式就是與盛意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你放心!盛意,若真的是瑾貴人,嬷嬷一定替你向皇後讨個清白!”李嬷嬷這話說得大言不慚。
盛意仍不理會,蜷縮在一角,态度轉變的太快,難免會引起懷疑,循序漸進才好。
沒等到皇後過來,獄卒倒是先過來了。
獄卒低聲說道:“李嬷嬷,盛意父親聽說女兒闖了禍,求人送進來了一盒家鄉糕點,您看——”獄卒說着話,又遞給李嬷嬷一錠銀子。
李嬷嬷悄悄收下銀子,清了清嗓子,給自己找了個台階,冠冕堂皇道:“都到了這個份上了,咱也不能不通人情啊。”
李嬷嬷端着糕點,走進來,頗爲善解人意的對盛意說道:“盛意,這是你爹送進來的糕點,若是什麽都不說,這或許就是你的斷頭飯了。”
盛意看了看,怔在了原地。
她爹不是窮得叮當響嗎,還能買通這麽多人送進來糕點?
就在盛意愣神的時候,外面通傳,皇後娘娘快到門口了,讓李嬷嬷迎接。
“你倆看好她啊!”李嬷嬷颠兒颠兒出去了。
宮女甲看着糕點嘴饞,捅咕宮女乙,“糕點挺不錯的呢。”
宮女乙聽此,直接走了過去拿走了放在盛意面前的糕點,遞給宮女甲,一臉得意道:“她配吃個什麽東西!”
宮女甲迫不及待的趕緊打開,咬了一大口……
隻消幾秒,一盤糕點便被宮女甲炫了個精光。
“皇後娘娘這邊請!”
聲音越來越近,就在皇後娘娘進門的那一刻,站在一側的宮女甲“轟”的一聲,直直倒在了地上……
端重的皇後被吓得腳下一頓,花容失色。
“娘娘,小心!”艾香一個箭步沖到皇後身邊護着她。
屋裏的盛意看着口吐鮮血的宮女,又望了望那盒糕點……
“糕點!這糕點有毒!”宮女乙驚恐的指着糕點。
皇後已調整了心神,滿臉肅穆的指使着侍衛:“來人!把她擡出去!另外,封住監牢,不準任何人出去!”
李嬷嬷已經被吓呆,直到宮女甲睜着眼睛被拖走的時候,李嬷嬷腿一軟癱在了地上,“這是滅口啊!”
“娘娘。”艾香擦拭好凳子。
皇後巡視着這滿屋子的人,視線最終落在李嬷嬷身上,沉聲道:“說!怎麽回事?”
李嬷嬷看着糕點,臉如死灰般的回道:“獄卒說這是盛意父親遞過來的糕點,這不就是滅口嗎,皇後娘娘?”
突然,李嬷嬷尖聲道:“獄卒!獄卒有問題!”
皇後一個眼色,艾香便吩咐道:“去把獄卒押來!”
盛意心裏還騰騰跳着,心裏一萬個慶幸,幸好自己沒吃……
“你叫盛意?”皇後視線投向盛意。
盛意規矩叩首,回道:“回皇後娘娘,奴婢正是琪貴人宮裏的宮女盛意。”
之前隻是聽艾香說這個盛意受盡酷刑仍不認罪,覺得好奇,今日一看,心中震動萬分。這個盛意身上傷痕密布,看得人不由得冷汗涔涔,這樣還不認罪,或許真是另有因有。
“琪貴人之事可是你下的毒?”皇後聲音雖低,可通身的氣度令人不敢慢待。
盛意挺直上身,臉色笃定道:“奴婢沒有下毒,奴婢是被冤枉的,那日,除了奴婢,隻有彩鳳接觸了茶水,個中蹊跷,還望皇後娘娘明斷。”
這時候,侍衛一路小跑過來禀報說:“啓禀皇後娘娘,獄卒死了。”
皇後心中疑惑更甚了,“死了?”
“娘娘,這一定是滅口!以此來看,肯定是有人嫁禍盛意這丫頭!”李嬷嬷瞪着眼睛笃定道。
艾香從食盒那似乎發現了什麽,小心翼翼的端着碟子,遞給皇後,說道:“娘娘,您看這是不是有點熟悉……”
皇後臉色一變。
“當日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仔細說來!”皇後臉色凝重,放下碟子,複又看向盛意。
盛意定定說道:“那日,奴婢正在做事,彩鳳姑娘讓奴婢去溫一下茶水,等到彩鳳姑娘再把茶送進去的時候,琪貴人就出事了。奴婢真的沒有下毒,求皇後娘娘明鑒!”
“艾香,即刻傳瑾貴人和彩鳳到景仁宮!”皇後起身吩咐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