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飯時,程家人大多表情放松。
有些事做決定前會猶豫來猶豫去拿不定主意,可一但決定了就會放松下來,現在程家人就都是這樣的心情。
老太太昨天晚上大半夜沒睡着,還是初七抱着枕頭跑過來陪她住,還說她怎麽選,她娘都不會怪她怪家裏,她們一房都很感激家裏人,她才摸着孫女的頭發決定了。
“你爹是長子,你爹雖沒了,可還有你哥哥呢!想把奶奶撇出去?門兒都沒有!”
要知道程大沒了,奶奶和二兒子住對她才更好,要是怕曲氏對她不好,她還可以和三兒一起住。
或是直接帶着小兒子小女兒單獨過日子,有幾房的孝敬,總比帶着他們這一家子強。
兩個要念書的哥哥在程二眼裏是累贅,可在老太太眼裏卻是程家的希望。
“奶奶雖然想着你哥哥他們能給家裏光宗耀祖,可不想他們像你爹那樣,分了家也好,咱們苦一點,總比看白眼聽那些冷言冷語強!你哥哥他可沒有你爹那裝聾作啞的功力。”
初七忍不住樂了,“奶奶,你知道我爹娘他們那些年受的冷眼啊!”
“怎麽不知道?不過家裏人多,我和你爺也隻能盡量的不讓他們有更多的怨言,要真是護着太過了,怕是他們對你爹更不滿了……”
老太太說完意識到不妥,生怕她對叔嬸們有想法,忙往回找補:“不過就是你二嬸那麽嘴不好,這回有事不也真往前上。人啊,有點私心才正常,誰也不是聖人不是?”
“丫頭啊,就是分了家,你也不要對你二叔他們有啥想法,不管咋說,他們也沒對不起你們娘們,你說是不?”
程初七點頭,“奶奶,我知道。人家幫我們是情份,不幫是本分,要是換了我,怕是也不肯白白出力去供侄子侄女們讀書的。”
可能是她平日不饒人的形象太深入人心,老太太聽她這麽說還挺欣慰的。
“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等到幾個媳婦都收拾好,老太太才叫人都進了堂屋。
“這分家的事呢,太小的孩子們都不必參與,春曉啊,你帶她們玩去吧。不過幾個大的都留下吧,也聽聽你們叔叔嬸嬸的想法。”
其實這話就是說大房的幾個孩子,雲修就是個順帶。
不過大哥不在了,雲輝以後就是大房的頂梁柱,倒是該聽聽的。
初七這孩子你不讓她留下也不可能,既如此,也不差初一一個了。
春曉不想動,侄子侄女都能留下,倒把她支出去。
不過她想想,她自然是跟着老娘的,也沒有哥哥們會聽她的意見,就起身把幾個小的帶到東屋,讓他們自己玩,她則和薛芸娘說話。
老太太就問幾個兒子:“你們和自己媳婦商量好了?”
幾個兒子就一同點頭,程六本來站在最末,看前頭幾個哥哥們齊刷刷的點頭,就站到對面初七的旁邊。
老太太就笑看向幾個媳婦:“你們商量妥了?”
幾個媳婦也點頭。
“那我就放心了。老二,你先說吧!”
除了程二一人表示想要分家,其餘人都不願意分。
老太太就問他們:“當初你們大哥讀書,你們心裏有不滿我是知道的……”
她擺了擺手示意兒子們不要插話:“别說你們沒有,那誰也不是聖人。有也正常!”
程三程四幾人就不吱聲了。
老太太接着說:“你們可要想好了,我也好,你們大嫂也好,勢必要繼續供雲輝和雲宗念書的,你們想想當初,要能接受呢,不分家也随你們。要是覺得不呢,我也不怪你們!分了家你們還是我兒子,還是雲輝的叔叔嬸嬸。”
牛氏就遲疑了一下,程三急忙去扯她袖子,“娘~”
老太太擺擺手:“讓你媳婦說。”
牛氏就咬了咬牙,“娘,我想好了,不分!”她搶在老太太開口前:“不過娘,我們家雲舟也到了進學的年紀,也得供他念書才成。”
老太太點頭看向範氏:“你呢?”
範氏沒有遲疑:“我和相公不分家。”
程五也是。
老太太就一錘定音。“那好,那就把老二一家子分出去!”
程二問:“娘,你不和我一起過嗎?”
老太太搖搖頭:“不了,我不放心你侄兒,你弟弟們不分,若真分了,我也跟着你們大嫂家。”
程二就垂着頭沒吭聲,心裏有些不舒服,不是因爲老娘不跟他一起過,而是因爲老大都沒了,老娘還這麽偏心大房。
還有幾個傻弟弟,他昨天晚上挨個找了他們幾個,可他們要麽憨笑不吭聲,要麽直接拒絕。
這一個個的魔怔了嗎?
老太太讓程六去找村長,裏長和村裏的幾位有些威望的老者。
她和程二道:“分家不會虧了誰,也不會誰多得了些什麽,咱們家當就這些,你們兄弟六個,加上你娘我,家裏的田産一共分成七份,你分得十四畝地。”
這些是昨天晚上初七給她算得帳。
“另外你住的屋子給你們,還有後面的菜園子,給你們割出去一塊……”
老太太沒說完,程二就開口道:“娘,我隻要十四畝地,屋子能不能折算成銀錢給我們,我想去縣裏租個宅子住。你也知道,雲光媳婦有了身孕,他們年紀輕,少不得我和孩子娘多照看照看……”
老太太很是意外,她本來是想說“家裏有地方,爲何去縣裏?縣裏租個房子花銷多大啊”之類的話,可聽說雲光媳婦有孕後這到了嘴邊的話就咽了回去。
當初結親時,就曾許諾親家,雲光媳婦不回村住不下地幹活。
程三爲人憨厚,覺得二哥去縣城花銷太大,忍不住勸他:“二哥,你們去縣裏,連菜都不種了,将來買顆蔥都得花錢,一大家子花銷也太大了。”
程二卻說:“我和雲修都能出去找活幹,你二嫂照顧雲光媳婦,到了農忙我們回來種地,平日裏麻煩弟弟們多幫着照看照看。”
程三忙道:“那是應該的。”
老太太并不贊同他的做法,她問:“老二啊,你也知道家裏沒有現銀了……”
程二就看向楊氏,“大嫂怎麽說?”
楊氏愣了下,有些意外他會問自己。
程初七就捅了捅雲輝的腰,在他耳畔低聲說了幾句。
雲輝就抿了抿唇站出來,“奶奶,我娘還有幾件首飾,前兒還債沒用上,要是二叔真想折現,就把首飾賣了給二叔。”
老太太就明白了二兒子看楊氏的意思。
“你可想好了?縣城裏住可不易啊?”
“是!娘,還請你老成全。”
他堅持,老太太就不再勸,裏正和王村長幾人也來了,老太太就讓牛氏幾人去準備飯食。
“又要麻煩幾位了。”
“不麻煩不麻煩。”
雖說意外程家現在就要分家,更是意外隻有程二一家分出去,但誰也沒說什麽。
房屋雖說,但在村裏并不值錢,折成現銀共計二十兩,其餘的折銀五兩。
程二雖說分了出去,可還是要給老太太銀錢養老的,一年兩袋麥子,這是他自己提的。
至于夠不夠?又不是隻有他一個兒子。
沒人有異議,雲輝正寫分家文書,程二又說了,“娘,還有件事……”
他不向之前那樣爽快,支支吾吾的樣子讓人納悶,老太太就瞪他:“你分出去也是我兒子,有啥話就說呗,看你這費勁!”
程二就不好意思的笑笑,“娘,我是想問,之前家裏借的那些銀子……”
老太太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你是想問從你們各房借的銀子啥時候還吧?”
程二就趕緊說:“不隻這個,還有大姐她們,還有姨母的……不是兒子想要家裏還這筆錢,隻是這債務總要說清楚才好。”
老太太哼了一聲,“你既分了地分了房,這債自然也該分你一份。”
程初七就在後面捅了捅她,悄悄的朝她搖了搖頭。
雖說程二這時候提分家不大厚道,但從他的角度看沒啥毛病。
程初七覺得好聚好散,沒有必要鬧僵了。
老太太就又哼了一聲,“不過你大嫂他們都說了,這錢他們自己還。”
程二之前聽說債務也分就提着心拉着臉,聽到後一句就朝楊氏抱了抱拳,“大嫂爽快!我們的銀子不着急。”
楊氏還了一禮,心裏已經在盤算手裏的那些首飾能賣多少銀子。
裏正等人做了見證簽了分家文書,留在程家吃午食時,王村長還看着程二直歎氣,“我沒想到,你竟然會分家出去,唉你……”
程二語氣唏噓:“可不是嘛,我也沒想到,可我也一把年紀了……”
他沒往下說,程四轉了話題:“二哥,以後你住城裏,我們進城可少不了去麻煩你,到時候你可别嫌煩。”
程二笑呵呵的道:“那哪能啊,你們盡管來,到時候讓娘也去城裏住住。”
氣氛好像還挺好的,裏長等人離開後,程二就對楊氏說:“大嫂,對不住了,您看這銀子啥時候給我?”
楊氏本就打算明天進城或是當或是賣了那些首飾,見他這麽急就告訴他,程二就道:“明天咱們一塊進城,拉上裏正,正好把我們這一房的戶籍分出去。”
老太太在屋裏聽了有些不快,這也太急了些。
陪着她的初七和春曉對視一眼,勸道:“奶奶,反正早分晚分都要分,這樣挺好的。”
“是啊娘,一遭辦了還省心,再說雲光媳婦那都快顯懷了,我二哥着急也是應該的。”
楊氏将所有首飾都拿了出來,初七問:“娘,我幫你挑啊!”
楊氏從中間挑了一對銀耳墜和一個銀簪子,都是很小巧的,加起來也不過一兩多銀。
其餘的她就都包了起來,“不用了,娘打算這些給你姐姐留着,其餘的全都賣了。”
初一已經到了議親的年紀,家裏如今這樣,幾年之内怕是都不可能再攢下銀錢,萬一她要出嫁卻沒有嫁妝……
楊氏想想就憂心,就留了些私心給她留下這麽兩樣。
程大當時給她的這些首飾也值個二三十兩,原本她就是打算賣了供孩子念書的,卻沒想到還沒提呢就發展到這一步。
初一也想到了,她有些迷茫的問:“要是咱們早些賣了,是不是二叔就不會分家了?”
初七想也不想的回道:“不會。”
“爲什麽?”
“因爲二叔早打算好了分家啊!”初七點着那些首飾:“都賣了能有多少銀子?”
楊氏沉吟:“約摸能賣到二十五六兩吧!”
“上次娘拿出來,家裏人就都知道這些首飾了,娘也說了自己供哥哥和雲宗念書,可二叔還是要分家,說明他是鐵了心要分家的。畢竟這些銀子也就夠用個三四年,還得是省着用。”
楊氏和程五去銀樓和當鋪問過後,還是賣給了銀樓。
主要是首飾都是簇新的,當鋪裏折價太過賣不上價,反倒是銀樓,因是新的不用再翻新,給的價錢很爽快。
二十六兩銀,給程二後隻餘一兩。
楊氏将銀子交給老太太。
程二辦了新戶籍,回家很高興的宣布:“明日搬家!”
看他急着分戶,大家也都猜出來了,程四還是忍不住譏諷他:“二哥,你這速度夠可以的,這城裏的房子這麽好租的?幾個時辰就租着合适的了。”
程二想掩飾他那一臉的喜色,可他太高興了,臉上就有些扭曲。
他哈哈笑兩聲:“可不嘛,就是這麽巧。正好我朋友要出遠門,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就便宜租給我了。”
曲氏好奇的問:“多少錢租的?”
她雖然很想進城住,但想到要往外花很多錢,心裏也是很不舍。
程二暗暗瞪她一眼,蠢女人!
他打了個哈哈不答曲氏的話,隻對程三幾個弟弟說:“明天你們幫我搬家,以後再進城就去二哥那,二哥别的不敢說,吃住卻是沒問題的。”
程二隻要了自己房裏的那些家當,其餘的都折了銀子,因此家裏的牛車,又借了王村長的牛長,一趟就都搬妥當了。
幾兄弟要走,程二已經去酒樓要了酒菜,“走什麽走?我隻是分家又不是出族,這麽客套幹什麽?今天就留在二哥家燎鍋底。”
幾兄弟看着桌上豐盛的酒菜,再看看程雲光的嶽父,小芳的公公、相公,還有被捧的不知道東南西北的陳大郎,對視一眼都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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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