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人見楊氏跪下吓得往旁邊一避,再聽楊氏說這些銀子由她們還,心情各不相同。
但哪怕心裏贊同的曲氏,也連聲道:“大嫂這話卻錯了,這是家裏收的,咋能由你們還呢!”
讓大嫂還,那她們二房可是簽文書的人,那也得還吧?
老太太很是欣慰的看着她們,平日裏幾個兒媳婦各有心思,沒想到真有大事時,沒有互相推诿,而是能互相體諒,讓她覺得幾個媳婦都沒娶錯。
曲氏的話幾乎是和初七一起說的,大家看看曲氏又看看初七。
這一個兩個的都讓人意外。
老太太先指着楊氏:“還不趕緊把你們大嫂扶起來。”這才嗔怪道:“初七說得對,這錢是咱程家收的,自然由咱程家公中去還。”
她環視一圈,語重心長的道:“你們都記住了,這銀錢是程家借下的,以後也是程家還。和哪一房沒關系!”
大家忙應下,老太太這才問雲輝:“你看看,還差多少?”
正說着,程二程五兄弟也回來了,他們帶回來賣鋪子的一百二十兩銀子,看到炕上堆着的那一堆銀錢有些驚訝,把他們帶回來的銀子也放過去,契書交給老太太:“娘,你們哪來這麽多銀子?再加上這些,雲輝啊,快清點一下還差多少?”
老太太把契書交給初七:“給奶奶念下。”
初七也是頭一回看到買賣契書,雖說是賣鋪子的,她念給奶奶,老太太隻注意到那“一百三十兩”,有些驚訝,“不是說一百二十兩嗎?”
程二笑呵呵的說:“要不說,咱家結了個好親家呢!這鋪子是陳家買下了。”
陳家?陳舉人?
程二點頭,“就是陳舉人家,是大郎出的面,說是他爹臨進京時交代的,不放心咱們家,讓有事幫一把手。他聽說咱們賣鋪子,就和他娘說了要接手。這不,多給了十兩呢!”
這算對他們當初投資的那幾兩銀子的回報嗎?
衆人心情有些微妙。
程二猶豫着說:“娘,我想把嬌嬌接回來。早該接回來的,送她爺爺、大爺一程。”
剛接了人家的好處,大家都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但初七卻不管那些,“不行!說好了是一年,這才多久啊!總不能我爹剛沒,就這麽欺負我們吧!”
她這麽說,程二就不好再說接嬌嬌的話了,但還是和她解釋:“你二叔哪會欺負你們,是陳大郎,問過好多回了,這次特意……”
“這十兩多出的銀子還給他!”程初七想也不想,“這下他不能提這個條件了吧!”
把程二的話噎住了,半晌才苦笑道:“初七啊,你個姑娘家不要這麽咄咄逼人,大郎他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就好!”程初七淡淡道:“我爹剛走,二叔就說要把程嬌嬌接回來的話,難免不讓我們多想。”
程二既不提這事,程初七也不再針對他,和雲輝雲修一人一堆的數起銀子來。
三人數完後都松了口氣。
把銅錢都加上竟然有三百九十兩銀。
隻要再湊十兩銀就行了。
老太太的姐姐,那位張老太太帶着兒子上門來:“這些日子你們都忙沒顧上,我也就沒吱聲。”
她示意兒子,“你也知道姐姐我日子不如你們,這十兩銀子,你拿去。”
見程家衆人都看向她,她不由解釋道:“家裏現銀不多……”
話沒說完老太太就一把握住她的手:“姐~你可來得太及時了,快,雲輝啊,你們幾個來給你們姨奶奶和表舅舅磕個頭。”
張老太太忙和兒子攔着,“這是幹啥這是幹啥……”
銀子湊夠了,老太太鎖進櫃子裏,吩咐幾個兒子:“到了後天,讓你幾個弟弟和你一塊!再找幾個人幫着做個見證,都交割清楚,免得碰上那不講理的,日後再有撂爛。”
程二幾人答應了出來,屋内隻留老太太姐倆。
老太太問:“姐,你拿這麽多銀子出來,你那兒媳婦沒給你臉子看吧!”
“她敢!她忘了當初家裏困難時你們怎麽幫的了?”張老太太揮揮手:“你不用擔心,這家我還說了算。你外甥也算聽我的!”
張老太太沒說的是,因爲這事家裏吵鬧了一通,但被她壓了下去,她兒子先是覺得這些銀子太多,後來聽了母親的話覺得程家不會敗下去,這才答應下來。
老太太了解自己的姐姐,她什麽也沒說,隻是握緊她的手,但這份雪中送炭的情誼她記在心裏。
回了房,楊氏摸着初七的頭嗔道:“你這孩子!”
初七覺得自己心裏腹诽的話不太好,就抱了她的胳膊撒嬌:“娘,我是急的,你說那話,萬一我二嬸她們應了怎麽辦?”
楊氏就歎了口氣:“本來就是該咱們還的。”
初七就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沒錯了。
楊氏真的是這樣想的。
她就松了手嘟着嘴:“那要這麽說,這文書是二叔簽的,我爹還不同意的,這不得該二叔還?”
“怎能這樣想呢,你二叔出去代表的是程家是你爹你爺……”
“可銀子是程家收的……”
“但是你爹帶走的,也是給你爹他們用了。”
“也是爲了我爹能考上進士,那樣家裏人都能沾光啊!”
反正二人誰也說服不了誰,程初七有些生氣了,覺得娘親有些迂腐固執。
楊氏也有些生氣,覺得女兒固執沒有親情,覺得自己太慣着她了。
可真要嚴管,她看着她瘦瘦的模樣,想到她跟着跋山涉水吃得苦又沒舍得。
圓墳過後到家,那些人已經在程家等候了。
留在家裏接待的就是王村長和張老太太的兒子。
看到程家兄弟痛快的拿出銀子,那些人松了口氣。
程家請了王村長,還請了住在小尾村的裏長、張道士,以及縣衙的一位衙役做見證人。
初七提醒雲輝:“讓他們把手裏的文書交出來。”
不是她小人之心,而是對這些人不能抱有期待。
手裏的文書萬一失落或損毀,有人持着投地文書再來索要呢?
雲輝面對這一衆大人,壯了壯膽大聲說了,之前那領頭的不悅道:“那麽麻煩幹啥?那文書我沒拿來……”
初七擡着下巴:“沒有文書這銀子當然不能給你!”
那人一愣:“你人小丫頭片子說什麽?我沒拿文書那也是我的地……”
初七就冷笑:“可地契上是我爹的名字。”
那人大怒,他們一方的幾人忙攔住他:“諸兄,程家侄女說得對,需要拿文書才行。”
要不然空口白牙就要賠償嗎?
那人哼了一聲,看向跟來的随從,那人忙躬身:“老爺,臨來時太太将文書交與小的了,小的一時忘了。”
程初七就冷笑一聲,看吧,不要回來說不定以後會出什麽事呢!
大家看向那位諸老爺就都很不滿,連跟他一起的那些人也都隐晦的搖頭。
出具了文書,拿了銀子,程四将收回的那些程二簽的文書燒掉,“各位,咱們之前的事了了,就不留大家夥了。”有人抱拳:“得罪了得罪了。”
大家走的時候都帶了些羞愧,隻有諸老爺陰冷的看了眼初七,帶着随從揚長而去。
等人都走了,留裏正等人吃了午飯,又找牛車送走幾人時不但送了禮品,每人又包了二百文錢的紅包做謝禮,程家人終于松了口氣。
田地保住了,他們程家的根底沒丢。
老太太指着程二,“你留下,其餘人都該幹啥幹啥去!”
等人都退下,程二笑呵呵的湊上前問:“娘,啥事?”
老太太闆着臉問:“今日若沒有初七提醒,你是不是就要不收回那文書将銀子付出去?你這些年在外面白行走了?竟然不如一個小丫頭。”
程二摸了摸鼻子,一臉尴尬的說:“娘,我不是沒想那麽多嘛!我尋思着人家既收了錢又寫了文書,自然就穩妥了。”
老太太就截斷他的話:“當初你簽那文書也說是穩妥。”
程二臉上漲紅,老太太歎氣:“老二啊,你可要記住這次,這世上的事沒有絕對的穩妥。”
程二被訓斥,回到房時看到曲氏正在和小芳說話就有些氣不順。
“都啥時辰了,還不趕緊回家?沒看姑爺都等急了。”
程小芳不知道父親吃了啥嗆藥,但時辰确實不早了,就去和奶奶大娘等人道别匆匆回了縣城。
曲氏問:“娘訓你了?”要不然也不能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程二就質問她:“誰讓你拿那麽多銀子的?顯你有錢是吧?”
曲氏被他罵懵了,“我沒都拿……”
“你還想都拿?”
曲氏也火大了,“程二你有病吧?這種時候你還罵我?難不成拿個五六兩讓你弟弟妹妹們笑話?”
她懷疑的看着自家男人:“我怎麽覺得你不對勁?”
程二不敢看她的眼睛,“你才不對勁!”他把鞋脫了往炕上仰面一躺,“你也不怕他們懷疑咱們怎麽會有這麽多銀子的?”
曲氏不以爲意:“那有啥懷疑的?家家都拿出不老少,你怎麽疑神疑鬼的。”
她卻不知道,三房内牛氏正和程三說這事。
“你說二嫂這麽摳的人,竟然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真不知道二哥這些年從家裏昧了多少銀子!”
程三不愛聽,“瞎說啥呢!二哥這些年給家裏出了多少力?讓你一說就難聽了。”
牛氏撇嘴:“難聽啥?二哥出力多,難不成你和老四幾個就沒出力?那家裏的地都是誰打理的?連爹都說,各人有各人的用處!再說了,我也就跟你說,也沒出去說!”
程三就不吱聲了,牛氏氣得掐了他一下,“看你那樣!一說你哥哥你就不愛聽!”
四房程四一邊擦炕準備鋪炕一邊和做針線的媳婦說:“燈下黑,快别做了。我有鞋穿,做那麽多幹啥?”
範氏應了聲放下手裏的活,“鞋怎麽會嫌多!我給你多做兩雙棉鞋,真要出去幹活,鞋濕了也有個換的。”
程四就一頓,有些心虛的說:“你怎麽知道我要出去幹活?”
範氏嗔他:“我還不知道你!如今家裏沒了餘錢,你這心裏真不惦記?”
程四就嘿嘿兩聲:“還是我媳婦懂我!”他說着歎了口氣:“大哥沒了,雲修讀書不行,聽二哥的意是不讓他念了,那雲輝和家裏這幾個小的就得好好供他們。不圖他們像大哥一樣能考上舉人,最起碼也得是個秀才。”
有了秀才名頭,再有家裏土地,以後也就吃穿不愁了,也不用怕被人欺負。
範氏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她心想:她連個兒子都沒有,難不成她們要一輩子做牛做馬的再去供大哥家的兩個兒子嗎?
五房就簡單了,程五正和付氏商量:“等明天我就和六郎去縣城找找,看有沒有什麽活?幹上一冬天,也能攢上一二兩銀子,最起碼也要賺夠幾個孩子念書的。”
付氏擔心他的身體:“還是在家養養身體吧!咱家地沒賣,也不差那一兩月。”
“放心,我這幾日吃得多,已經補回來了,壯着呢!”
而大房,楊氏正在繡花,雲輝在讀書,初一也要繡帕子,初七則和薛芸娘小聲說着話。
“你們家真好!雖說平日裏也是有這樣那樣,可出了事,卻大家夥都心往一處使。就沖這一點,你們家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程初七覺得她在鼓勵自己,但她也是這樣想的,“是啊!以前我看不上我二叔二嬸,可現在看他們也都是有優點的。人無完人,以前是我光看他們的錯處了。”
薛芸娘的腳已經養得差不多了,如果程家沒出事,她也早該走了,可程家出事,她就沒走,而是留下幫着她們忙前忙後。
程家事畢,她就提出要走。
初七有些歉然,“你想去邊關?邊關離這邊還有幾百裏地,我家這樣,不能讓我六叔送你去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
初七搖頭:“越往北去越冷,人煙也越稀少,不安全!我不能讓你去!你先安心在我家住下,等來年春天暖和了,我再讓我六叔送你去。”
薛芸娘不肯,“明年你六叔也不好走那麽遠。還是……”
“可明年我就能賺到錢了,到時候我給你搭商隊。現在我沒有錢,而且就是有錢,這大冷天的也少有商隊往邊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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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