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樓。
孫莫然和小武一前一後走了過來,孫莫然昂首挺胸,眼睛直視,手中一杆文明棍偶爾拄向地面,大部分時間都是拎在手裏,眼神不時掃向兩側,不過是觀看周圍鋪戶招牌,很少看向别處。
孫莫然雖然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直接參加行動,但是作爲特工人員的基本功,還是十分熟練。
小武一身學生裝扮,四下亂瞟的眼睛,顯得涉世未深,對什麽都十分好奇,毫不遮掩的東張西望,臉上不是呈現出驚訝的神情,就像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孩子。
小武距離孫莫然大概五十多米,眼睛警惕地望向四周,察看孫莫然身後有沒有尾巴。
兩個人一前一後,靠近長興樓戲院,孫莫然沒有直接進入,而是在周圍撒了一眼,看到一個背着箱子,等候招呼的擦皮鞋小販。
“擦皮鞋!”孫莫然朝着小販招了招手。
小販連忙湊了過去,谄媚地笑道:“先生,擦皮鞋?兩毛一雙,保證擦的閃閃發亮,都能夠當鏡子來照!”
小販說着話,将箱子打開,從裏面拿出來擦鞋的一應之物,随後合上箱蓋,誇張的用條毛巾在箱蓋上撣了一撣,整套流程熟極而流,毫不生疏。
“先生,麻煩你……”小販謙恭地笑着,擡手示意孫莫然将腳放在箱子蓋上。
孫莫然沉着臉,将腳擡起,落在箱子蓋上,小販熟練地給皮鞋撣灰,上油擦拭,不一會兒就把孫莫然一隻皮鞋擦的幹幹淨淨。
孫莫然眼神并沒有瞧小販如何擦皮鞋,而是緊緊盯着小武過來的方向。
兩個人早有分工,之前是小武略微拖後一些,察看有沒有跟蹤孫莫然。
到了長興樓門口,則換成孫莫然察看有沒有人跟蹤小武。
雙方察看安全之後,孫莫然會發出安全信号,小武先進戲院,随後孫莫然跟進。
“先生,好了,換一隻。”小販突然說道。
孫莫然一怔,沒有想到這麽快,低頭看向擦鞋小販,仔細打量了小販幾眼,這才将另外一隻腳,踩上了箱蓋。
小武身周沒有可疑人物,看來此次接頭是安全的。
孫莫然眼睛環視了一圈,嘴角扯出一絲譏諷的笑容。
孫莫然将手裏的文明棍挂在右側胳膊肘上,雙手環抱,盯着擦鞋小販。
不遠處,小武看到孫莫然發出安全信号,直接進了長興樓。
“好了,先生。兩毛錢,您賞下來吧。”小販用擦鞋布使勁打了幾下鞋面,住了手笑着說道。
孫莫然将腳離開箱子蓋,慢斯條理地将文明棍從胳膊肘拿下來,身子也跟着彎了一些。
孫莫然食指勾了勾,示意小販近前,小販臉上露出懵懂的神情,傻乎乎地把頭擡高了一些,湊了過去。
“去找那個賣香煙的要錢,剛才他沒找我零錢,要過來都是你的。”孫莫然說完,一笑轉身。
擦鞋小販一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有些發呆,孫莫然已經進了長興樓。
孫莫然進了長興樓大門,杜建新這才從旁邊的胡同中大步過來,壓低了聲音問道:“怎麽回事?”
“他好像認出我來了。”小販哭喪着臉說道。
“這個不稀罕,畢竟是軍統華北區副主任,這點警覺性還是有的!他給你說了什麽?”杜建新點頭問道。
“他說讓我找老鄭拿錢。”擦鞋小販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香煙小販,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
杜建新不滿意地瞪了擦鞋小販一眼,不悅地說道:“看來伱們全暴露了,就這點本事,真難爲你們在熱河潛伏了這麽多年!”
擦鞋小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神色頗爲尴尬。
“‘财神’此次莅平除了任務之外,也有整頓隊伍,裁撤淘汰之意,你們千萬不可玩忽職守,懈怠公事,要不然……”
說到這裏,杜建新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盯着擦鞋小販。
“聯絡地點,聯絡暗号和頻次不變,等待新的任務指令!”杜建新說完,使了個眼色說道:“通知你的人,抓緊時間撤離!”
擦鞋小販連連點頭,杜建新沒有再理會他,轉身離開。
擦鞋小販收拾好擦鞋箱子,背上肩頭。
這一次,他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将箱子挎向左肩,而是将箱子從右肩斜挎了下來。
小販緩步離開,不一會兒,戲樓周圍的幾個糖葫蘆小販,香煙小販和對面馄饨攤上的幾個閑人,先後離開。
胡同口。
袁道看着逐漸離開的幾個人,直到最後一個吹糖人的胖子離開後,這才轉進胡同,沖着杜建新點了點頭。
杜建新也沖着袁道點頭,轉身離開。
戲樓内。
曹有光和陳延生坐在第二排一張八仙桌前,悠閑地嗑着瓜子。
台上唱的《文昭關》,正唱到了“過了一天又一天,心中好似滾油煎”的熱鬧環節,伍子胥一連串的西皮流水,換來了陣陣掌聲和叫好聲。
曹有光和陳延生所坐的位置,算是整個戲樓排在最好的位置。
因爲第一排是固定留給一些“特殊重要人物”,然而這些人一般都不會來聽戲。但是即使他們不來,也得把位置給空出來,所以第二排的位置,反而成了整個戲樓中最好的位置。
位置好,價格自然高,價格高,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臉面上的服務。
曹有光面前桌子上面,一壺六安瓜片散發出淡淡清香,豌豆黃、綠豆糕、芋頭酥和薩琪瑪四樣點心攢成一個大圓盤,正中間是一大盤西瓜,碧綠嫣紅,非常誘人食欲。
一枚綠玉扳指和一個鼻煙壺,放在曹有光手邊,曹有光不時地把玩一會兒,随之放下。
“蘇娜怎麽樣?”曹有光搖頭晃腦,手上輕輕擊節,眼睛微閉,一副陶醉自得的模樣,口中卻低聲問道。
“沒有執行,暫時關起來了。”說到這裏,陳延生心有餘悸地說道:“幸虧回去的早,要是再晚一會兒回去,說不定老周就把她扔護城河裏了!”
曹有光神色不動,低聲說道:“既然沒有執行,那就讓她納個投名狀,斷了她的退路!”
“投名狀?有合适的人選嗎?”陳延生連忙問道,聲音幾不可聞。
“聽說大島川次有一房外室,房子還是蘇娜給安頓的?”曹有光問道。
“嗯,這件事上次蘇娜就交待了,我也跟您彙報過了啊。”陳延生恭敬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