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魚胡同。
大雜院。
一大清早,車子李拉着洋車就出了門,早起的車夫有活拉,想來車子李的生意不會太差,但願他今天能多掙些錢,回來不至于再打老婆。
車子李勤快,小粉桃也勤快。準确的說應該是小粉桃的客人勤快,一大清早就開始了歡快的奏鳴曲,高亢的聲音直沖雲霄。早起的那個啥有鳥吃啊。
院子裏不僅車子李和小粉桃勤快,大雜院中其他居民住戶也很勤快,一大清早紛紛推車擔擔忙活着自己的營生。就連帶着墨鏡的老神仙,手裏也舉着“諸葛神算”的招牌,一大清早到天橋占位置。
沒有辦法,誰不爲一口嚼谷奔波忙碌。
一大清早,曹有光也很忙碌。周彥武已經過來一趟,彙報了情況,一切進展順利,下一步就看楊登歡的了。
對于楊登歡,曹有光非常有信心。
阿七那邊,工作進展也十分順利,曹有光早在接受這個任務的時候,思路設想已經成型,現在各路人馬齊頭并進,朝着目标奮勇前行,眼看目标離着自己越來越近,甚至一伸手就能抓住。
但是曹有光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這次行動的成敗與否,最關鍵的人物不在于别人,而是在于劉賀。
如果沒有劉賀的幫助,即使自己做再大的努力也是白費!
自己在昨天,就命令周彥武将和劉賀聯絡暗号,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步驟,發在了《北平時報》副刊上面。
按照約定,劉賀看到這條信息,應該在火車站的留言闆上也留下一條信息,上面注明見面的時間地點,當然這一切都得使用暗語。
但是直到現在,曹有光依然沒有接到劉賀的通知暗語,這讓曹有光很是着急。
曹有光分析,劉賀沒有消息,隻有兩個可能。
第一,劉賀并沒有到北平,延安方面陰奉陽違,并不準備和重慶方面合作。
在曹有光的記憶中,這種事情屢見不鮮。
如果是這樣,曹有光會毫不猶豫地撤退,回到大本營後,狠狠地告上延安方面一狀,相信校長和局長,一定比得到钿版還要開心。
第二種可能,那就是劉賀出事了。從延安到北平,長途跋涉一兩千裏,一路上日匪盜,各路人馬如過江之鲫,誰知道劉賀得過多少道坎?誰又知道劉賀倒在哪一道坎上?
如果是這樣,那就隻能自認倒黴,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就是這個意思?即便是你再努力,老天爺不給面子那也是枉然!
曹有光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目前說什麽也是枉然,也隻有耐着性子等下去。隔壁的小粉桃也好像消停了許多,看來無論什麽事情,都有高潮和低谷,萬事急不得!
曹有光着急,還有比他更着急的!比如說中統華北區特派員劉宏光就比曹有光還要着急。
也不知道爲什麽,這兩天局勢好像又徒然緊張起來,保甲長和警察所的巡警們走馬燈般的挨家挨戶檢查,這一大清早起來,都遇到了好幾撥了。
和往常不同,這些人并沒有搜索的具體對象,而是見了生人就盤問,一言不合就把人給帶走了。
好在劉宏光三人是住在薛二混家中,薛二混是一個巡警,而且還是一個有後台的巡警,所以應付起來警察倒也是遊刃有餘。
但是薛二混得去巡警閣子上班啊,即便是再二混,連着幾天不上班,肯定會引起懷疑,尤其是薛二混,說不定幾天不上班就能把他那位署長妹夫給招來。
此處非久留之地,得想辦法盡快離開。
劉宏光原本想的是和郝大帥他們一起出城,然後躲在妙峰山橫雲嶺上避避風頭,随後再想怎麽離開的辦法。
但是現在出城談何容易!昨天自己終于下定決心,聯絡了中統在警察局暗線“佛前燈”。
之所以會到昨天,才最後下定決心和“佛前燈”聯絡,那是因爲這個“佛前燈”太重要了!
在中統中,不到一定級别壓根就不知道這個特工。劉宏光也是在提升到華北區特派員的位置上,才知道了“佛前燈”的存在。
而且,上級三令五申,不到萬不得已,不得聯絡“佛前燈”,以免此人暴露。
劉宏光一直搞不明白,按照資料顯示,這個“佛前燈”雖然比一般警員高級一點,但是職務級别也不是太高,甚至劉宏光推測,這個“佛前燈”很可能連個隊長都不是!
那麽爲什麽上級對于“佛前燈”如此重視?
搞不明白就搞不明白,反正自己也不是人事部門或者内部監察部門,這個“佛前燈”是什麽東西并不重要,隻要他能幫上忙就行。
但是目前看來,好像這位神秘潛伏特工“佛前燈”也幫不上什麽忙。
按照約定,自己在百順胡同留下見面标識,“佛前燈”就要在三天内的其中一天和自己見面,見面地點是陶然亭公園,時間是晚上六點。
昨天晚上六點,自己興沖沖地帶了薛二混和郝大帥到了陶然亭公園,誰知道連個鳥都沒有見,“佛前燈”居然失約了。
還有兩天,如果“佛前燈”再不出現,自己就不能再在這裏停留下去了。
這兩天,劉宏光已經察覺出來,薛二混媳婦看向火雞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千萬不要生出什麽事來才好!
這些土匪,純屬烏合之衆,一個都靠不上!
與此同時。
德勝門大街羊蹄胡同。
劉賀雙眼向天,望向天花闆,不言不語,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王友仁的公開身份是回春堂坐堂大夫,每天八點,都得按時按點到藥店坐診,此刻正在收拾診具診包,準備出門。
“電報發了嗎?”劉賀突然開口問道。
“發了。”王友仁随口回答。
“有回電嗎?”劉賀又問道。
“沒那麽快!估計今天差不多就有了,下班的時候我去看看,有回電的話給你帶回來。”
王友仁一邊準備出門,一邊和劉賀交待:“沒事不要出去,壁櫥裏面給你留的有飯,一切等我回來。”
“知道了。”劉賀悶聲悶氣地回答。
門聲一響,王友仁出了屋門,走向院子外面。
“呦,王大夫出門坐堂,這麽早啊?”
“孫保長,有日子不見了,您挺好的?上一次那幾副藥效果怎麽樣?比之前時間長一點吧?”
“神醫!妥妥的神醫!比什麽鞭啊丸啊的都強!您簡直就是華佗在世!”